第 18 章 018(1 / 2)

夏日情書 北途川 13898 字 9個月前

情書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又說了句蠢話,他工作那麼忙,剛剛沒來陪她吃早餐,就是因為開了個電話會議,她竟然還開口問他能不能多陪她幾天。

“我開玩笑的,”她找補了一句,“我通告排很滿,其實也沒有什麼空閒……就是覺得你好不容易來一次。”

周祁硯凝視她片刻,最後折中說:“殺青我來接你。”

他並不是真的沒空,騰個三五天的時間不是難事,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放縱自己沉溺在這種感情裡了。

她把他當哥哥,他也該謹守哥哥的分寸。

是委婉拒絕的意思,但還是照顧了她的心情。

宋情書也沒想他真的能陪自己,但還是忍不住有點失落,不過莫名也鬆了一口氣。

這種複雜的情緒她處理不來,於是隻好暫時保持沉默。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餐。

主要是周祁硯吃,她在旁邊看著。一邊覺得難為情,一邊又生出一種剝離感,好像自己還是十幾歲,沒有變成大人,隻是哥哥長大了,這樣她會短暫地好受一點。

她分不清這種情緒,但卻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如何的酸澀和悶脹。

吃完了,一起離開,剛剛的店員在門口叫住她,遞給她一小包油皮紙袋包裹的糖角,借口說是新品請客人品嘗,說很期待她拍的《季候風》,也祝她新戲順利。

但宋情書餘光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給彆的客人也有送,大概是專門給自己的。

“謝謝。”她微微欠身,終於露出點笑容。

是種被肯定的喜悅。

那是她的第一部擔任女主的電影,女主是個單純善良無辜而可憐的少女,但她騙了所有人。

但這部戲一直定檔失敗,網上隻有預告片流出。

那是宋情書上熱搜為數不多的正麵高位熱搜,說她這張臉演無辜是真的楚楚可憐,哪怕明知道她不是好人也會被她帶入劇情當中。

出了早餐店,宋情書把口罩帶上了,但似乎也不介意被認出,她出道就在拍戲,基本都泡在劇組裡,很少上節目,也幾乎不接受采訪,如果不是上部戲爆了一下,估計都沒人會去扒她的過往。

可惜扒不到她什麼信息,她進娛樂圈特意改了名字,就是怕牽連家人。

沒什麼信息,所以免不了捕風捉影,各種揣測、造謠、牽強附會的所謂“黑料”。

她也有了自己的粉絲,每天都會聚集在超話和個人話題裡聊天討論,為她組建了後援會,並且在公開的通告行程裡,儘可能地支持鼓勵她的工作。

與此同時也聽到很多批評和建議,比如說她麵目輪廓不夠立體,顯幼態,戲路窄,並且十分不滿她一直在接同類型的角色。

也有說她是資源咖,搶占其他優秀藝人的機會。

在這麼多的聲音裡,該如何平衡,是她學的第一堂課。

……

所以很長時間裡,她不覺得

自己是個藝人,林莎莎也不要求她必須成為一個怎麼樣的女明星,但周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是個女明星。

那種錯亂感讓人沮喪。

宋情書雙手插在口袋裡,慢騰騰跟在他身邊走。

雨還在下,隻是很小,兩個人都沒打傘,空氣裡都是潮濕的水汽,宋情書無數次落後他腳步,趁機抬頭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但就覺得,很重要。

她出神的時候在想,好像是一不小心咬了一口酸澀的果子,澀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卻沒來由地,還想再嘗一口。

“哥……”宋情書叫他。

“嗯。”他應著。

從她放空的語氣裡,好像也知道她大概沒話要講,隻是習慣性地叫他,平靜而從容地應著。

像以前很多次一樣。

“我23號殺青。”她突然說了句,好像怕他隻是客套似的。

無聲在說:記得來接我。

那種近乎執拗的心思,讓周祁硯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卻正好看到一片葉子打著旋,從高空中墜落到她頭頂。

他沒忍住抬手,幫她摘掉葉子,低頭看她的時候,她正垂著睫毛,眼底泛著點點淚意,或許是昨晚的記憶突然襲來,他頓時手指微僵。

她以前……也這麼愛哭嗎?

印象裡是沒有的,甚至活潑可愛的時候多,除了偶爾有些黏人的時候會憂鬱幾分,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憂無慮的。

或許是長大了性格也變了,但又總覺得她還跟從前一樣。或許多少還是會有些變化的吧,他忍不住想。

九月份,銀杏葉子還是綠的,但已經開始落葉了。

他以前很少注意這些,日月更迭,四季輪替……包括這個世界,跟他的關係都不大。

時間對他來說,就像是桌麵擺放的流沙沙漏,急促、均勻、毫無變化。

但好像最近時間從主觀上變慢了,他開始注意到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就像現在,專注地看著她,和身邊的一切微小的變化。

他捏著銀杏的葉梗,指尖輕撚,卻沒扔掉,心念微轉,攥進手裡,潮潤的葉片貼在掌心,他微微擰著眉,似乎這時才突然驚覺,十年是多麼漫長的時間。

因為他根本想象不到,她大學是什麼樣,又遇到過什麼人,為什麼感覺變化了很多。

昨晚到現在,她都是在黏他,跟小時候一樣,他感受得到。

大約是明白他很忙,知道不應該,但又期待,暗暗委屈,沉默地任性,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

因為看得明白,所以留下來陪她覺得不合適,看她失落難過又不忍心,找了個折中的法子,她卻好像也沒有開心點。

“我知道,會來接你的。長這麼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低頭看著她。

宋情書點點頭,難過滿得都要溢出來了,可最後還是仰著看他,露出一點笑意:“我沒不高興,你不用哄我,我就是沒睡好,又有點……舍不得你走。”



“嗯。”

明明那麼傷心,卻還是很努力在哄他,他的聲音也變得乾澀起來。

“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黏人。”

他裝坦然的技巧並不怎麼高明。

那語氣真的很像是長輩對晚輩,宋情書有些苦澀,但還是故作輕鬆地笑了下,“是啊,我媽媽每次都會勸誡你,你就直接走就行了,我也就難過一會兒。你總是學不會,所以注定被我煩。”

是嗎?就難過一會兒……

昨晚還在說,十年前他離開,她有多難過。

周祁硯覺得自己真的不是個稱職的哥哥。

他確實也不太會當哥哥,除了幫她輔導過作業,洗過衣服,煮過飯,陪她上下學……好像也沒做過什麼。

因為江勇那件事,還害她到現在對雷雨天都有陰影。

她全心全意信任他,從沒對他有過防備心,甚至連家門密碼都設置他的生日,可是他在想什麼?

他那些心思顯得齷齪肮臟又不堪。

“不舍得看你傷心卻無動於衷。”

長輩對付難纏的小孩,總是悄無聲息地離開孩子視線,然後偷偷溜走,或者冷著麵裝作冷酷無情直接離開,反正小孩也不能怎麼樣。

他不是不會,隻是不忍心。

這話不該說,但他還是說了。

宋情書吸了吸鼻子,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回憶,所以一句話疊著無數的經曆,從前種種,曆曆在目,十年好像也沒那麼久了。

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離開前一個月,他親生父母已經聯係到了宋家,在核實身份以及做交接,敏感的宋情書那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分離,黏他黏得特彆緊,有個周末他答應同學去參加生日會,一大早就要走,一向喜歡賴床的宋情書聽到動靜就爬了起來,追著問他去哪裡,誰的生日會,叫什麼名字,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

她緊張而驚恐,總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不見。

最後周祁硯無奈地捏了下她的臉:“那你跟我一塊兒去?”

臨出門的時候,媽媽送兩個人出門,拽著宋情書的胳膊還在試圖勸說她不要打擾哥哥的聚會,並且暗示周祁硯自己偷偷離開,她會哄好她的。

宋情書緊張地攥住周祁硯的袖子,周祁硯任由她抓著,最後捏著她後脖領,跟她媽媽說:“沒事,我喜歡她跟著我。我的同學也都很喜歡她,去玩一會兒,不礙事的。”

但十一三歲實在不能稱之為小朋友了,又實在不像一個大人,哪怕她再討人喜歡,哥哥姐姐們去玩的時候,怎麼可能喜歡她跟著。

送完禮物,給了祝福,吃了蛋糕和午飯,周祁硯就帶著宋情書離開了。

宋情書也知道自己打擾他了,低著頭不說話,有些悶悶不樂,他問她怎麼了,她搖搖頭,半晌憋出一句謊言:“我腿疼。”

她每次找借口不是頭疼就是肚子疼,怕露餡,就隨口說了個自己沒說過的,大概心虛,還要補

充解釋:“可能要長個子了。”

宋情書發育晚,小時候爸媽都以為她長不高。

周祁硯還是發現了她在撒謊,但沒有戳穿她,隻是蹲下身:“那哥背你。”

她不太好意思,也不想勞累他,但大概是想留下多一點的回憶,於是趴在他的背上。

少年的背脊尚顯得單薄,但肩膀已經很寬了,宋情書從背後看他,慢慢地把臉貼在他的肩膀,小聲說:“哥我騙你的,我腿不疼。”

他什麼也沒問,隻是“嗯”一聲,“我知道。”

她也沒問,那你知道,為什麼還願意背我。就好像這是不需要問的事。

宋情書好像終於可以放心哭出來了,她的靈魂在內裡哭得聲嘶力竭嚎啕悲痛,但她其實也不過是無聲掉了兩滴眼淚。

真的很奇怪,明明小時候很難過都不怎麼哭的,這會兒卻像是回到十年前得知他要回親生父母家庭的時候。

隻是那時候哭得整個人都要斷氣了,微微仰著頭,甚至發不出聲音。

這會兒掉兩滴眼淚,卻還要忙側頭,裝作眼睛不舒服,輕輕揩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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