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春暉入夢華十七(2 / 2)

*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早春,與往年相比,今年的海洋局勢變得更加險峻,除了仍舊在殖民地上爭鬥不休的尼亞特爾柏和鳶尾外,更多國家也逐漸加入了掠奪者的行列——他們在發展蒸汽科技的道路上遲了一步,但不論如何到底是趕上了末班車。

且不論海洋上的爭執如何激烈,在尼亞特爾柏的土地上還是一片祥和,尤其是諾德諾爾,在這塊工業之都上,新事物恍若奇跡般紛紛湧現,一切都蒸蒸日上。

在一家安靜的劇院前,一輛馬車緩緩停下,這間劇院乍看不怎麼起眼,但卻有著的典雅彆致的裝潢,它在融入鬨事區的同時還兼顧了那獨特的優雅,令人看一眼便挪不開視線。

侍從打開車門,一位年幼的女孩從馬車上跳下來,拎著她美麗的裙子——繁複但輕盈的裙擺被染成了漸變的粉色,在邊角上還鑲嵌了金邊和墜飾,遠遠望去像是一朵倒著的玫瑰花苞。

“殿……小姐,請小心!”女仆長緊跟著走下馬車,她阻止不了公主殿下的決定,隻能焦灼地小聲提醒道,“您不能這樣突然離開家,還沒有事先提醒您的兄長就來了這裡,要是被人認出來……”

塞西莉亞隻笑了笑:“夠了阿麗娜,這裡是哥哥的劇院,是諾德諾爾中僅次於我家的安全場所,而且我的夜鶯們正在暗中保護我,無需擔憂!”

女仆長無可奈何,隻能緊跟著公主走上前:“可是小姐,今天的劇院是有公開劇目的,來聽戲曲的訪客們是沒有經過篩查的,要是有心人……”

塞西莉亞揮了揮手:“難道我的神恩還不足以保護我麼?”

女仆長:“我……您……我……唉!”

這間劇院確實是屬於親王殿下的私產,曾經也是不公開營業的,隻是一年前,小公主在參觀劇院時強烈要求在這裡上演公開的戲劇,於是這間劇院就逐漸麵向普通的觀眾敞開了。

不過比起諾德諾爾中競爭激烈、頻繁退出新劇本的大小劇院們,這一家劇院就要閒散得多,沒有什麼宣傳也不會斥重金經營,完全就是隨著主人們的興致來做安排。

小公主便是能決定上演曲目的主人之一,她驕傲地走入庭院,立刻就得到了留在此處的老管家的歡迎。

“小殿……小小姐!”老管家好懸才收住了稱呼,“您今天怎麼來了?夫人知道麼?少爺今日不在……”

塞西莉亞眨了眨眼,隨後又笑起來:“讓你擔心了,不過我知道哥哥沒有離開諾德諾爾,我就在這裡等著他!”

老管家和女仆長交換了一個無奈的視線,如今誰不知道親王殿下愛重小公主啊,雖然在該責罰的時候從不手軟,但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一向是相當放縱的。

麵對這未來的女王,老管家還能怎麼辦呢?最後隻得無可奈何地帶著小殿下繞過對外公開的區域,直接進入後方屬於私人的宅邸。

這棟建築物的構造非常特殊,在後方並沒有設置會客室,老管家按慣例帶著小公主去了最大的書房,叮囑殿下在此等待她的表兄。

但八歲的小公主怎麼可能坐得住,她快速地翻完手中早就看過的圖書,隨後假做讀書狀,嫻熟地支開女仆,趁著房間裡沒有人的空隙,溜出了大書房。

塞西莉亞知道這幾棟樓層中套著許多隱秘的房間,儲存著不少有趣的東西,眼下表哥不在,這正是一個天賜難逢的探險好機會!

小公主知道這裡的所有房間中都遍布了機關,但她早就背下了這一片區域的地圖,所有老管家能夠進入的區域理論上也對她開放,不會有鎖門無法進入的情況。

在繞了十幾分鐘後,塞西莉亞終於找到了一處暗門,她興奮地進入門中,見到了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寬敞氣派,但廊上的燈光卻十分昏暗,走廊兩側放置著封鎖嚴密的精美水晶櫃,其中保存著標誌性的物件,從走在走廊中,隱約還能看到牆壁上掛滿了壁畫。

塞西莉亞緩步向前,走馬觀花地看著這些濃墨重彩的油畫,它們看起來都有些年紀了,不過畫布上所繪製的人像仍舊鮮活生動。

畫框懸掛的位置很高,塞西莉亞不願意浪費神恩,索性就仰著脖子瞅,她猜測這些油畫都和皇室成員有關,畢竟類似的作品在王宮中數不勝數,其中有幾個名字她看著眼熟極了。

“愛蒂……嗯?伊麗莎白-愛蒂-斯圖亞特?”塞西莉亞瞅見了一個她在王宮走廊上沒見過的名字,“又是一個‘愛蒂’?‘伊麗莎白’……沒聽過。”

這讓小公主感興趣起來,於是她站直了身子,莊重地向前伸出雙手,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氣旋自她身下轉起,小小的女孩便憑空“浮”了起來。

這一回塞西莉亞終於能清楚地打量這幅油畫了,畫中的主角是一位成熟的美麗女子,金發藍眼,麵容冶豔,她高昂著頭,那股尊貴高傲的氣質幾乎要從畫中撲出來。

塞西莉亞歪了歪頭,沒想到這個“愛蒂”不僅和她有一樣的中間名,還有著同樣的發色和眸色。

不過小公主很喜歡這驕傲的大美人,於是她滿足地落回地上,繼續往前走。

走廊前方是幾條岔道,塞西莉亞直接朝著地圖中最深的方向拐去,岔道的最末端果然是一扇大門,小公主掏出從媽媽那裡拿來的特殊鑰匙,解鎖後推開這扇門,在門後又看到了一間書房。

這書房中的采光相當不錯,無數與器械有關的書籍被陳列在這裡,櫃子中還儲存著諸如地球儀、望遠鏡等常見的儀器,還有掛在書架壁上的複雜圖表。

而在最中央的桌子上,竟然擺放著一隻嚴密封鎖的大籠子,在這反射著寒光的金屬籠中,一隻白色的小鳥正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塞西莉亞驚奇地看著這隻鳥兒,她小心翼翼地湊近,隨後仔細觀察,驚訝地發現這似乎是一隻活著的鴿子!

小鳥似乎察覺到了塞西莉亞的視線,於是它把小腦袋從毛絨絨的身子裡彈出來,對女孩輕輕軟軟地鳴叫起來,它還匍匐在地上,雙翅扭曲,一看就是飛不起來的模樣。

沉睡的記憶逐漸蘇醒,塞西莉亞終於想起她在哪兒見過類似的東西了。

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她和哥哥一起去諾德諾爾大聖堂,在聖堂外的廣場上見到了隻血淋淋的鴿子。

這隻殘疾的鴿子,竟然還能活到現在嗎?

*

內陸河港,諾德諾爾河中的某艘航船艦橋中。

“有關海軍的情報就收集到這裡吧,再深入便涉及議會和內閣的領域了。”繆宣正說著,話音便突然一頓,“下一次你們——”

船長從航圖上抬起頭:“殿下?您怎麼了?”

繆宣無奈道:“愛娜找上門了,我得先回去。”

船長恍然:“是公主殿下麼。”

繆宣點頭:“直接送我回港口吧,接下來的工作內容我會讓天鵝傳給你們的。”

恰好這一階段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接下來會有一段比較空閒的時間,正好能騰出手來管一管愛娜。

輔導書都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找專業課的教師,普通老師已經管不住這小公主了,監督的重任就交到了他手中。

再加上小表妹剛獲得了潛力巨大的神恩,需要更多的訓練。

繆宣這麼毫無慈悲地想著。

嗯……所以還是作業太少了,

繆宣很快就趕回了他在諾德諾爾的私宅,今日的劇院是對外開放的,可他還沒進入私人區域,老管家便迎了上來:“殿下!公主殿下不見了!”

繆宣一陣無奈:“沒關係,我知道愛娜在哪兒,她在西走廊,我去接她。”

這小家夥不知怎麼的就跑到最裡側的走廊裡了,那裡是陳列走廊和儲存室,隻有唯一隱秘的書房裡則關著那隻鴿子——兩年了,那隻鴿子都快要死去了,他仍然沒能從它的身上找到什麼古怪之處。

管家鬆了一口氣,安撫起身邊年輕的女仆長來,看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繆宣真是好氣又好笑,直接讓傀儡進入西走廊。

傀儡的速度非常快速,用不了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隻是小公主並沒有和繆宣設想的一樣在走廊中遊蕩,她竟然在最內側的書房中——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這間書房是最隱秘的房間,開放或閉合全都由繆宣負責,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準備了特殊的備用鑰匙存放在女王手上。

愛娜能打開書房的門,隻能是她從女王那裡拿到了鑰匙。

繆宣心中一驚,快步上前,一把打開書房的門,正看到粉裙小姑娘趴在鐵籠上試圖拔出插栓。

繆宣:“愛娜!”

塞西莉亞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哥哥——!”

繆宣上前一把抱起小妹妹:“愛娜!你在做什麼?!”

塞西莉亞立刻從籠子上跳下來:“哥哥,這隻鴿子它……是不是我們兩年前撿到的那一隻?”

“確實是,但我並不能確定它的安全性,所以我禁止了你的接觸!”繆宣看向鴿子,這隻鴿子也還是老樣子,半死不活地匍匐在籠子中,一動不動,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鴿子沒有變化,但繆宣還是覺得不對勁,他皺著眉仔細檢查了一番表妹,確定了這小家夥沒有受傷——她的血藍條都十分正常,狀態欄裡也沒有負麵buff。

繆宣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趕緊跟我出去,既然你知道這隻鳥有問題,怎麼又湊上來?!”

塞西莉亞知道自己犯了錯,隻得老老實實地道:“它看起來有點可憐,我就是想要摸一摸它……”

“所以以身犯險?還拿了姑母的鑰匙。”繆宣氣笑了,拎著小丫頭就走出了房間,“愛娜,這一次是原則性問題,你明白麼。”

塞西莉亞一聽就知道這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哥哥確實疼愛她,但在一旦涉及到原則性問題,就算是媽媽來求情都是沒有用的。

繆宣把塞西莉亞拎出走廊,交給她的女仆長,叮囑要沐浴更衣,以及徹底檢查狀態,他本人則等著和小丫頭算賬,傀儡代替他去書房中處理那隻鴿子。

可當繆宣讓傀儡再次去書房中檢查時,籠中的鴿子已經死去了。

按理說這隻鳥兒苟延殘喘了兩年早就該死了,但它在死前接觸了愛娜,這讓繆宣趕到了些許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籠子邊看到小女孩一樣,那是一種說不出的不安,但又找不到源頭,仿佛杞人憂天。

在洗浴完畢換好衣服後,女仆長帶著小公主抵達大廳,她敬業地彙報:“殿下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勢,也沒有類似記號的印記。”

繆宣點點頭表示理解,也就在他打算和小丫頭算總賬時,管家敲門:“殿下,小帕西瓦爾先生前來拜訪。”

“我這就來。”繆宣回應,隨後他按了按小表妹的腦袋:“你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許去。”

塞西莉亞耷拉著腦袋:“……哦。”

*

自從離開錫蘭郡後,繆宣已經在諾德諾爾中停留了兩年,這兩年來他一直在完善信鴿的隊伍,但諾德諾爾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在勢力的發展上十分束手束腳。

繆宣也曾考慮過邀請伊恩參與“黎明信鴿”,但最後還是因為老帕西瓦爾而作罷了,倒不是他不信任小夥伴,而是不願意讓他陷入兩難之中。

同樣的,首相也不會允許長子參與一位親王的隊伍,私人交情是一回事,但為了私交而托付前途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在“夜鶯”和“信鴿”與議會的關係十分微妙的情況下。

按照慣例,伊恩在未來將會繼承父親的榮耀和爵位,他大概會走上和老帕西瓦爾相同的道路。

在一年前,伊恩從公學畢業,同年也宣布成年,正式踏入了父輩的社交圈中,老帕西瓦爾給他安排好了完整的晉升鏈條,從海港城市到進入首都,任誰看來都得感歎一聲愛深則責切。

可伊恩並不是這麼想的,他拒絕了父親的安排,堅持留在王都內。

不過最近一個月來伊恩都不見蹤影,信件來往的頻率也隨之降低,據老帕西瓦爾所說是正在準備相親。

女王聽了後頗為心動,竟然還試圖參考首相大人相中的淑女名單,結果兩人當場又是一番幼稚的爭執,聽得繆宣極其尷尬。

——年齡大了,又要想方設法拒絕婚姻了。

不過考慮到這個世界的宗教因素,用性彆來糊弄大概行不通,最好還是在雙腿上做文章……

話說遠了,當繆宣走到大廳中時,他順利見到了闊彆一個月的小夥伴,但伊恩看起來並不像是一位準備結婚的青年,他的麵容上沒有任何期待和喜悅,反倒滿是沉重和決然。

繆宣一愣,也不客套,直接問道:“伊恩,你這是怎麼了?”

伊恩從座位上站起身:“殿下,抱歉,這個月我讓您擔憂了,此次我是來……辭彆的。”

“辭彆?”繆宣簡直是摸不著頭腦,“可首相上次說過……我以為你即將訂婚了,是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伊恩垂下眼眸:“不,父親的安排並不等同於我未來的道路,我認為現在並不是娶妻成家的時候。”

所以這是在抗爭包辦婚姻?看來這個月伊恩過得並不容易,他的父親是一位相當強硬的家長,一個月的抗爭一定是沒有結果的。

繆宣點點頭表示理解:“那麼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呢,我想首相並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伊恩一怔,又抬起頭:“殿下,您不勸我麼?”

“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婚姻延遲一些也無妨,這可是終身大事,也許你命定的另一半正在未來等著你……”繆宣笑了笑,“我也是不準備結婚的,像我這樣的人,就不耽誤好姑娘了。”

按理說這隻是尋常的安慰,但伊恩卻立即反駁道:“殿下怎麼會這樣想!殿下未來的妻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性,尼亞特爾柏中沒有淑女能拒絕殿下的!”

繆宣:“……”

這話他就不知道該這麼接了。

伊恩大約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他有些狼狽地撇開視線:“抱歉,但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繆宣隻好試圖把話題扭回來:“多謝……伊恩,既然你是來辭行的,已經確定好了目的地嗎?需要我的幫助麼?”

伊恩:“殿下,我將去阿克納斯。”

阿克納斯是……是一塊多國邊境交彙的土地,那裡勢力混雜,最重要的是,戰亂不斷。

繆宣一愣,頓時就明白了伊恩的想法:“你去阿克納斯是要——”

“是的,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伊恩看著繆宣,眼神堅定,“殿下,我將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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