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渙和蘇洵看完戲,便去前衙拜訪張方平。
州務來來回回也就那麼點,沒緊急事務時也沒什麼好忙的。張方平聽人說蘇渙兄弟倆來了,立刻請他們去亭中小聚。
涼亭這種地方,四麵通透,外麵可以看到裡麵,裡麵也可以看到外麵,天然透著幾分光風霽月。
蘇渙與張方平懇切地聊了一番,對話大意是“我這兒子你見過了,他的搗蛋能力你也見識過了,你看這個學生怎麼樣”。
有些醜話必須得說在前頭,要不然到時候臨時退貨,兩邊臉上都不好看。
比起蘇輅,張方平心裡更中意蘇軾和蘇轍,他覺得這兩個小孩很有靈氣,假以時日成就一定比他還高,他平時都不讓他們喊自己老師,隻當自己是一個偶爾指點他們幾句的長輩。
蘇輅的話,有點機靈過頭了,而且從頭到腳都流露出一種“我不想努力了我怎麼都不可能努力的你們找彆人去把”的疲懶。
想把這樣一個小孩掰上正途,絕對是一件耗力又耗神的事,等閒人都不會答應這種蠢事。
可人都到了眼前,張方平又覺得就這麼放棄有點可惜。
看著蘇渙兩鬢微白,卻這樣懇切地為了兒子來求人,張方平在心裡歎了口氣。
兒女都是前世的債啊。
他也是當爹的,兒子不爭氣的時候他也曾為他們去向彆人低頭,很清楚其中的辛酸苦楚。
張方平說道:“若是蘇老哥放心的話,隻管把他放在我這兒,我會儘我所能教導一二。”
蘇渙笑道:“有你這句話,我自然是放心的。這小子若是有行差踏錯之處,你隻管好好教訓他。”
張方平一口應下。
管教小孩這種事,要麼不管,要麼就管到底,不能半途而廢。
蘇渙托付完了,蘇洵又與張方平深談了一番,談話內容和蘇渙剛才說的差不多,他兩個兒子都得靠張方平指點,他的態度擺得很足,隻差沒送上兩根竹鞭讓張方平可著勁打。
張方平笑道:“子瞻他們都很自覺,平時用不找我怎麼管。”許多話他已經講過了,這會兒也就不再多談,隻讓蘇渙和蘇洵彆嫌棄自己才疏學淺。
要知道張方平當年應試,考得也不怎麼樣,接連赴考幾次都落榜了,有次出了考場還曾痛哭流涕地說“這科舉,不考也罷”(原話是“休!休!歸去休!”)。
對他來說,學問是踏踏實實做出來的,進士是千辛萬苦考出來的,他能教給蘇軾他們的,也就是紮實的應試功底和豐富的應試經驗。
在寫文章的水平上,不說蘇洵了,他覺得連蘇軾和蘇轍兄弟倆都比他略勝一籌。
兩邊你來我往地托付與謙虛了幾輪,終於決定好了三個小子的去處,接下來便讓他們安心在成都府學習。
蘇渙也沒有再去看兒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兒子現在肯定沒乾什麼正經事,罵人太累了,他得留點力氣,免得把自己折騰病了。
人活在世上,最要緊的就是學會裝糊塗,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你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渙決定直接走人,蘇洵也沒留下,隻再三向張方平道謝,殷殷地將兩個兒子托付給了他。
蘇輅本來叫芸娘準備了自家老爹和自家三叔的飯,得知他們已經回眉山去了,不由撇撇嘴。
這老爹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來成都府一趟,也不多住一會再走,也不知一天到晚忙個什麼勁。
休帶薪假,不是該痛痛快快地玩嗎?
蘇輅不知道的是,蘇渙回眉山的第二天,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到利州赴任去了。
與此同時,成都府不少瓦市表演人也已經觀摩這出新戲三天了。
藝術這東西,往往紮根在民間才擁有最旺盛的生命力,小老百姓眼中沒什麼立意高低之分、沒什麼內容深遠的追求,他們隻知道這出戲演得好有人看,這種戲演得好有錢可賺。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趕緊學起來!
這種表演也沒什麼版權和專利之說,看過學會了,你就可以上台演出。
最大的勾欄給人占了,也不要緊,成都府的瓦市可不止一個,作為民間藝人,他們的流動性是很強的,這邊搶不著飯碗,他們可以轉去彆處。
很快地,幾個瓦市都出現了“鐵麵將軍”,每個“鐵麵將軍”各有千秋,有的文戲多,有的武戲多,有的文武兼備。
每個表演人還會加入自己的理解和即興發揮,一出出《鐵麵將軍平蠻記》的衍生戲在成都府內外紅紅火火地演了起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這種大白話新戲的。
也有很多人覺得這戲很垃圾,堅決不去看。
“姑娘,我把戲文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