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沒說什麼,麵無表情地去給蘇輅做準備。
蘇輅又觀察了一下外頭的樹木才進屋。
墨已經磨好了,紙也已經鋪開了,隻等他儘情發揮。
蘇輅開始給他爹寫信,說自己回到眉山老宅,風呼啦呼啦地吹,樹葉哇涼哇涼地掉,自己就像深秋最後一片葉子,在枝頭飄飄蕩蕩,不知何時會落下。一個人的日子,心裡苦啊!一個人的寂寞,沒人懂啊!你這狠心的爹喲,為何拋下弱小可憐的年幼兒子!
蘇輅一氣嗬成,回頭看了一遍,對自己情真意切的言辭很是滿意,放到一邊等它晾乾。
蘇輅繼續提筆給他娘寫信,寫的全是芸娘這段時間琢磨出來的新菜,讓他娘想吃的時候叫廚下做來吃,他在外麵吃嘛嘛香乾嘛嘛棒,外麵的叔叔伯伯和小姐姐們對自己都很好,讓他娘不必牽掛。
最後蘇輅才給三個兄長寫信,語氣之中還是充滿了殷殷期盼,順便和平時一樣搜索出專業相關的疑難題目,分彆抄給三個哥哥讓他們做著解悶。
做人不能固步自封,不管當沒當官都要活到老學到老,要不然一輩子都給人墊腳!
蘇輅逐一給親人們寫好信,飯點都快到了,他揉揉自己酸酸軟軟的手,覺得自己為這個付出了太多。
他們以後要是不好好養著他,他一定要去告禦狀為自己討個說法!
與此同時。
今年諸事不順,入秋之後京東、京西大旱,開封府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範鎮這個知諫院也很不好當,每天都有彈劾不完的事,偏偏彈劾了也沒人理會,叫人十分惱火。
這日他從諫院回到家,妻子龐氏告訴他收到幾封信,其中有來自鄆州的。
此前範鎮曾叮囑過龐氏,彆的信可以不提醒,收到鄆州的來信一定得提醒。
他的好友司馬光跟著老師龐籍去鄆州了。他和司馬光不僅同是寶元元年中進士的同年,還是相互認定的知己,此前他們甚至約好了誰要是先走一步,墓誌銘必須由對方來寫。
可以說他們不管學識、興趣、誌向都非常一致,彆人的信範鎮忙起來可能不會看,司馬光的信他卻絕不會錯過。
範鎮聽了妻子的話,登時來了精神,接過妻子遞來的信去書房細讀起來。
鄆州的境況同樣不好,和京東、京西一樣長期乾旱,司馬光求了神沒用,又去求佛,求了佛沒用,又去祭龍王,最後連黃石公都求了,每篇祈雨文章都寫得情真意切,結果一點用處都沒用。
範鎮看著好友這些無奈的話語,不由歎了口氣。
舉國之中富裕的地方就那麼幾處,龐籍去鄆州相當於外貶,當時司馬光要跟著去他們都是勸阻的。
京東、京西這些地方大旱,還可以由彆處運糧過來撐著,鄆州那邊就真的隻能硬撐了。
範鎮提筆寫起了回信,寫完回頭看看自己的勸慰,隻覺蒼白無力。
範鎮歎了口氣,深恨自己無法為好友做點什麼。
範鎮心情沉鬱,本不想再看彆的信,目光卻不其然地被其中一疊厚厚的信吸引了。
這信是來自蜀中的。
範鎮自小沒了雙親,由兄長撫養長大,如今兄長不在了,他便格外關照兄長的兒女,這幾年還把一位侄孫範祖禹接到身邊撫養。
這麼多侄兒之中隻一個是最愛寫信的,名叫範百福,他從不應試,但押題很準,教出過好幾個進士,在蜀中也算小有名氣的名師了。
範鎮曾問他為什麼不應試,這侄兒說他一到考場就汗出如漿,甚至還上吐下瀉,即便僥幸過了鄉試和省試,也可能會因為禦前失儀被轟出去,所以他可能天生當不了進士。
範鎮無奈,隻得讓族老們多多看顧範百福。
範百福心寬體胖,什麼事都能樂嗬起來,寫的信從來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講的大多是蜀中趣聞,讀來十分歡暢。
範鎮此時心中滿是陰翳,不由打開這個胖侄兒的信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