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村人兌換糧食,比收鹽來的麻煩得多,從鬥、升、合,精確到勺、抄、撮。
崔稚借著繼續和盛家交易的由頭,跑去了城裡,魏銘自然要留下來坐鎮。
“哥哥,姐姐哩?”小乙仰著小腦袋問魏銘。
魏銘摸摸她頭頂的黃發,想到上一世此時,小乙躺在床上,小小的身體連喘氣都是負擔。那樣的她,活到十幾歲都是奇跡。
好在這一世,一切都還來得及。
“姐姐去城裡給小乙買白糖糕了,下晌就回來了。小乙去涼蔭下玩吧。”
“好!”小乙細聲答應著點頭,邁著不穩的步子跑走了。
魏銘一路看著她跑到了牆角裡,才回過頭來,隻是這一掃,掃到院外來了幾個人。這幾人氣勢洶洶,除了戴崗父子和趙功父子,還有兩個捕快打扮的人。
院裡交鹽的、領糧的村人還沒察覺,魏銘已經起了身,吩咐溫傳“把賬冊收好”,兩步走到牆角,將蹲在地上數螞蟻的小乙抱起來,送進了屋裡,“小乙聽哥哥話,在屋裡等娘親,不要出來。”
小乙歪著頭看他,他拍拍小乙的腦袋,出了門去。
這邊出了屋門,外邊已經響起了喊聲,“做什麼?都做什麼?哪個是魏家人?出來!”
叫喊正是張洪,這一叫喊,可把一院子男女老少都嚇著了。
小孩子立刻躲到了大人身後,人人都向兩邊撤去,給張洪等人開了一條路。張洪這張臉沒幾個人認識,可他腰間捕快的腰牌,人人識得。
魏銘見此情形,也不等他再喊,走上前去。
他甫一上前,張洪旁邊的趙寶建就趕忙伸手指了他,頭往張洪耳邊湊,“捕爺,就是這小孩,名叫魏木子!”
張洪上下打量魏銘一眼,見這男孩雖瘦溜,個頭到他下巴,但身上說不出的氣勢。
他當這許多年捕快,一般平頭百姓被他這麼一打量,去年犯的事都能交代出來,這孩子倒好,麵不改色心不跳......
不對,一個小男孩哪來這種本事,他看就是人如其名——木著呢吧!
“哼!小孩,是你屯鹽?”他拿腔拿調。
魏銘一聽這話,心裡越發有數了。這幾天風平浪靜,順順當當,不過都在等此時罷了。看那戴崗學著捕快斜眯著眼鏡看人,趙氏父子滿臉嘚瑟,尤其趙寶建,臉上的笑根本不加掩藏,繼續伸手指他,“捕爺問話,你個死小子,還不跪下回話?!”
魏銘目光從他臉上掠過,又落到了張洪臉上,“並未有人屯鹽。”
“哦?”張洪見他不僅不怕,回話還淡定得很,高看他一眼,“沒屯鹽,這一院子的人在做什麼?”說著一手指了一旁剛收到的半口袋鹽上,“那又是什麼?”
那當然是鹽。
魏銘看了鹽口袋一眼,還沒說話,一旁換鹽的村民,有旁的村做過總甲的,膽子大點,道:“捕爺,這家能用鹽換糧,咱們家裡都有餘鹽,跟他家換糧,他這是做好事呢!”
這人這麼一說,立時又多了幾個替魏銘辯解的人,“捕爺,咱們家中餘鹽沒處使,跟他家換了,回去還能多吃幾天!他要鹽,咱們要糧,這不正好嗎?”
村人替魏家解釋,越是解釋,趙家父子臉上越難看,趙寶建聽了兩句就聽不下去了,這些話比往他臉上吐吐沫還讓人難受,他直接嚷道:“什麼正好?這鹽是官鹽,是官府發給老百姓的,能是說換就換的嗎?”
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平日裡家有餘鹽,也有換換東西的,怎麼這會就不能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