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白葉經嶽氏的修剪,殘葉儘去,花葉錯落有致,清麗楚楚,微風吹動,搖曳生姿。
孟中亭站在花前半垂著頭,小臉的青色又漲了回來,“娘,我一定可以取得案首”
嶽氏輕歎了口氣。
“亭兒,舉業一道層層選拔,從縣試府試考上去,少說也要考上六七次,你能次次都取頭名”
“可是娘,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府試案首,四哥學識不如人,五哥考期恰逢風寒,精神不濟。爹爹說我比四哥當時學問好,這才讓我今歲就回鄉考試,若我不能取中案首,豈不被人笑話了爹爹,笑話了我們孟家,我和四哥又有什麼兩樣”
這話說到尾,才是他的本意,嶽氏豈能不知,問道“隻這一回失了案首,便同你四哥一樣了嗎往後你再沒可能越過他了”
孟中亭皺眉,“至少我在中舉之前,都同他沒有兩樣了”
嶽氏深深歎氣搖頭,“你的眼光隻放在中舉之前若是如此,取不取中案首,也沒什麼乾係。”
嶽氏說完這話,轉身進了屋。
孟中亭愣在茶花樹下。
母親從不對自己這般嚴厲,今日這是怎麼了
他急急跟著嶽氏進了屋子,見嶽氏坐在太師椅上飲茶,目光從自己身上穿過,落向了彆處,心裡有些慌,連忙坐到嶽氏旁邊,“娘,我誌向遠在四哥之上,不是非要和他爭一時長短。隻是外人都道那安丘縣案首是天縱奇才,必然在我之上。那人出身寒門,才念過兩年社學而已,縱有幾分才能,怎能比我四歲啟蒙,讀書這許多年我隻怕他名聲響亮,府台有意抬舉他。”
這話可把嶽氏說笑了。
“咱們這位府台是什麼人他若是不抬舉咱們家,也沒必要抬舉一個寒門小子。說到底,亭兒,你既是瞧不上寒門,又怕輸給了寒門。”
孟中亭臉色轉了白,喃喃地喊了句“娘”,見嶽氏神情寡淡,騰地一下起身站到了嶽氏臉前,“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孟氏作為詩書傳家的世家大族,當然看不上寒門學子,但恰恰不巧的是,嶽氏正是出身寒門。
嶽氏之父嶽啟柳是從榨油枋讀出來的兩榜進士,他仕途極其艱難,幾番起落,才坐到了如今江西布政使的位置。
孟氏自然是看不上寒門,嶽啟柳也無意孟氏。但當時嶽啟柳因為觸怒京中高官被貶瓊州,孟月和喪妻之後遊學散心,至瓊州遇見嶽氏,一眼便看中了她。嶽啟柳當時隻是小小一推官,見孟月和已經中舉,又是真心中意女兒,便允了婚。
孟氏這邊不是很看好這樁婚事,多次說這門親事就是負累,嶽啟柳之後想起複,勢必要孟家出手相助。而孟家作為嶽家唯一得力的姻親,也難以說個“不”字。
所謂寒門就是這樣,沒有朝中大族幫襯,如何爬到上麵登高必然迭重。而世家便是不同,本身就是高的,向上邁一步,算什麼登高,更不要說跌重了。
孟家瞧不上寒門,嶽氏在孟家過得頗為不易,直到孟中亭六歲時,嶽啟柳重新被提拔,不過四年就升到了布政使,嶽氏的兄長更是高中進士,嶽氏在孟家這才漸漸挺直腰杆。
畢竟她父兄升遷,一點都沒求得孟家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