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年和魏銘並排坐了上麵,吆喝了一聲,“茶都涼了,趕緊,再給老爺我上壺茶來!”
他是今兒一早到的,一路聽說魏銘中了解元,恍恍惚惚的還不敢相信,急急忙忙奔回家,一瞧見這氣派的高門大院,魏大年差點一頭仰過去。
他摸著黑漆大木門,在門前哈哈大笑,蘇老爹見他行事怪異,上前問他是乾什麼的,魏大年直接道,“這是魏家吧?我是你家老爺!老爺我這是回家來了!”
蘇老爹都懵了,但他上上下下打量魏大年,想到魏銘確實有個不知所蹤的叔父,也拿不定主意了,隻能去叫了田氏,田氏聽了話跑了出來,一眼看見魏大年,差點沒認出來,“小乙爹!真是你?真是你!怎地這般黑瘦?”
魏大年饑荒那年討飯,一點飯沒討到,自己快要餓死了,正好遇上了個過路商販,死活纏上了人家,一路跟著商販離了山東,吃上了飯,卻不肯回家了。
在外許多年,什麼都做過,混得好的時候也曾想過家裡,但一個災年過去,家還有沒有誰知道呢?他想了想,也不想管那許多了,還不如自己過得好點,再娶個媳婦生個兒子,一樣是好日子。
他拿了錢做了點小買賣,準備多攢點家產,沒想到買賣怎麼也做不起來,倒是前前後後砸了不少錢進去,不光賠了買賣,還欠了一屁股債。他被人扒光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再不跑就要給人家做牛做馬一輩子。
魏大年可不想那般,隻能又開始跑路,這一跑,東躲西藏一年多,連過年都是在草垛裡啃人家扔的乾窩窩,能不又黑又瘦嗎?他一路跑到了山東,進了山東就聽說了魏解元的大名。
他當時見到田氏,見到自己那個糟糠妻的時候,也沒認出來,糟糠妻早就不是以前乾乾瘦瘦唯唯諾諾的樣子了,如今年歲長了,反而比從前水靈了,穿著綢衫,帶著銀簪,活脫脫一個貴婦人!
魏大年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行啊田氏,你在這跟著木子過上了好日子,哪管我的死活?!還嫌我黑瘦!看我不......”
他還想似從前一般說“打你”的話,但麵對田氏如今的樣子,竟然沒說出來,他一甩袖子,“說那些乾嘛?!好酒好菜趕緊端上來,我三天沒吃飯了!”
胡吃海喝了一頓,又讓小乙上前來認了爹,再看閨女也這麼大了,還真有點感慨,想想自己離家的時候,小乙瘦的皮包骨頭,像個成不了活的秧苗,這麼幾年過去,竟也跟田氏似得水靈,比田氏更有精神,兩眼發亮,隻是不認識他,叫爹都叫得不親。
魏大年那會問起了魏銘,聽說魏銘出門去了,直問什麼時候回來,眼下見了魏銘,原本想好好誇誇這個當了解元的大侄子,但是轉念一想,便沒急著跟魏銘親近,尤其見魏銘冷冷清清,魏大年也親近不起來,再見魏銘毫不猶豫就坐了上首,更不高興起來了。
這院子當初就是兩家一道住的,就算如今魏銘憑自己本事翻修了,但是尊卑關係翻不了,他魏大年就算化成灰也是魏木子的叔父,現在他好端端活著,魏木子竟然敢不敬他?
魏大年吆喝著叫了茶,蘇玲上來給他倒水,他原本瞧著蘇玲模樣不錯,但蘇玲竟連正眼都不瞧他,一味尊魏銘為正主。
魏大年磕了一下茶碗,“我說木子,叔叔我回來了,你怎地沒一點喜慶臉色呢?是不是不樂意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