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叔裕記得很清楚,讓他二十七年粗粗拉拉的心瞬間融化:
她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唇,乖巧地行了個萬福,才伸出一雙水蔥般的手,放了兜帽,小心翼翼地沿著漆黑的台階往下走。
叔裕當時就決定,雖說看頭發這丫頭還沒及笄,本將軍娶定了---他還沒適應自己的兵部尚書身份。
上哪去找這位可人兒呢?叔裕認得打頭一位,看著像戶部尚書的獨女錢朵,於是便托阿姐在錢家交好的人家裡苦尋。
拉開向家二女兒卷軸的那一瞬,他眼神不由就直了。
阿姐好像早有預計似的,笑著對爹說:“爹爹,我就知道我們叔裕看得中,那小人兒,剛剛及笄,真是標致!說話也是沒得說的,好拿得出手的小姑娘!”
方才他趁著婢子掀簾回頭偷瞟,看到小娘子妙眉微蹙,身子前傾,露出一痕雪脯,不由得眼畔一熱,急忙回過頭來。
好一陣子,阿芙以扇遮麵,嫋嫋婷婷站在了他身邊。
隻覺一股溫熱的香氣鑽入肺腑,他心神一蕩。
這邊習俗是男拜女不拜,因此阿芙從扇邊看著那高大的身軀慢慢躬下,可以看到他襆布下的黑發。
正出神著,旁邊一位少年猛地冒出來,將裴叔裕朝阿芙推了個踉蹌。
阿芙給驚掉了扇子,搖晃幾下馬上就要仰倒,多虧叔裕立起來後一把將她攬到懷裡。
眾人一片起哄,連裴老大人也捋著胡子笑開了花。
叔裕一邊嗬斥剛剛那位,“你乾什麼”,一邊自己麵上也撐不住笑了。
阿芙悶在叔裕懷裡,聽到一聲嫂嫂,禁不住就應了。
那恰是裴家老三季珩在喚:“讓二哥二嫂香一個呀!是不是,嫂嫂?”
眾人聽了阿芙這一聲,更是笑倒。
元娘在後麵暗自著急,怕自家小娘子應付不來這“弄新婦”的場景。
她倒也沒白擔心,阿芙聽清季珩這句後,小臉紅得透出水來,不由就攥緊了夫君的衣袍。
叔裕給她這一番無意識的小動作鬨得,糙漢子的柔情難以抑製,真想跳過這些環節,直接進入主題。
偏有阿姐裴蔓的長子顧孝則跳出來湊熱鬨,嚷著要看看舅母,說是看了舅母才能娶著舅母一樣好看的娘子。
他舍不得把阿芙從懷裡扒出來,便隻摟著她朝孝則笑,眾人又是一番笑鬨。
他大嫂的兩位兄弟王凝之王處之跳出來:“諸位靜一靜!見此情景,我不禁想到一詩。”
凝之一賣關子,處之立刻跳出來捧臭腳:“二哥,是何好詩,快來說上一說?”
凝之偏不張口,要問眾人想不想聽。眾人自然是諛聲如潮,隻求一聽。
叔裕一臉無奈地盯著凝之,自然知道這貨肚子裡沒什麼好水。
阿芙在他懷中如幼鳥戰戰,分外惹人憐愛。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想到夫君比娘子大了十歲有餘,也稱得上老夫少妻,不禁想著那“一樹梨花壓海棠”,捧腹而笑。
阿芙豈能不懂,羞得“哼”了一聲,把叔裕引得邪火直冒,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