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蔓一拍桌子:“我嫁出去我也是姓裴!”
裴老夫人的驟然去世到底是驚動了聖上,特準裴叔裕和裴季珩回家奔喪,但到底也是沒趕上頭七。
阿芙在裴蔓和元娘的幫助下,倒也是把這喪禮辦成了,除了累脫一層皮,倒也沒什麼。
頭七上,阿芙穿了一身孝,以主母的名義執悼詞。
底下烏壓壓坐著滿滿一屋前來吊孝的世家子弟,其中也包括李葳和他的填房向純。
兩人是六月間成親的,到現在快三個月,李葳已是很少往向純房裡去了,倒是向煙混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向煙對向純一向是連奉承帶巴結,現在倒也沒有變,隻是向純每晚獨守空房的時候,聽著倒坐房裡關也關不住的歡笑,多少還是會有些懷疑,這填房夫人的名頭,是不是還不如不要。
阿芙在台上致辭,向純在下邊坐著,旁邊是夫君李葳,兩人隔了半人的距離,李葳正聚精會神地端詳著台上妻妹的臉。
“大觀二十四年秋,家慈裴王氏夫人歿。嗚呼哀哉!”阿芙聲音中有些哽咽,但又不失端莊的大家風範,就連向純也要承認,彆說妹妹性子如何,看起來的確有個高門貴女的樣子。
李葳的呼吸一向很重,向純可以清楚聽到他發出的微弱聲音,這對久不曾得以近身的她來說幾乎如同一副媚藥。有多久了?一個多月了吧。
“寵爵之加,匪惠惟恭。”李葳動了一下,脖頸伸得更長了,眼睛眯起來。
不經意間,他的腿碰到了向純的膝蓋,讓她渾身一驚。
“哀風興感,行雲徘徊,遊魚失浪,歸鳥忘棲。”屋中哀聲四起,阿芙清淚滿麵,婢子拿了帕子輕輕拭去。李葳雙目炯炯有神,雙手握拳,在膝上輕捶,這是他壓抑自己時常見的樣子。
致辭結束,阿芙在婢子的攙扶下走下高台,與妯娌站在一起。作為裴家的主母,她站的要稍微靠前一些,看起來王熙和桓羨都侍立在她身後。
各位夫人紛紛過去行禮安慰。
李葳說:“我同你一起過去。”
向純是不願意的,女人間的事,他跟著乾嘛呢?但看著李葳的眼風都沒往她這瞟一下,蠕動了一下嘴唇,也沒吭聲。
夫婦兩人緩步過去,阿芙剛剛由上一位世家夫人牽著手安慰過了,拿帕子拭了拭淚,看向他們。
在這種情境下,阿芙難得對向純懷有一種純淨柔和的心情,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姐姐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血親——她勉強彎彎唇,行了個禮:“姐姐,姐夫。”
向純看到她搖搖欲墜的樣子,心頭也有些憐憫。疼愛向芙的婆母沒了,身後又有“虎視眈眈”的大嫂,妹妹也挺可憐的。
她剛要上前一步牽了阿芙的手,沒想到李葳一個箭步趕在了她前麵,與阿芙相離不過兩掌之距,嚇得阿芙往後跌了一步:“妻妹到底是家學淵源,能夠獨力支撐,在下佩服。”
阿芙花容失色,行禮道:“呃...姐夫謬讚了,這..這還要仰賴大姑姐、嫂嫂和弟妹的扶持...”
她被李葳這充滿侵略性的舉動嚇到了,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李葳一臉油膩膩的笑,目光黏在阿芙臉上扯也扯不開,鼻翼還不住扇動著,不知在聞些什麼。早聽聞妻妹貌美,今日一見誠不我欺,向純望塵莫及,就連向煙也難以望其項背。隻恨求親之時她早已“明珠暗投”,否則若是得她為妾,豈不美哉!
他放肆地打量著,還慢慢靠近,阿芙恐懼地汗毛直立,恨不能把心嘔出來,避又避不得,求助似的望向向純。
向純也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夫君竟然如此不給她留情麵。已經給他娶了個向煙,難不成要把她向家四個女兒一股腦送過去伺候他嗎?
更何況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就沒想過她向純該如何自處嗎?
她低眉斂目,眼風一帶,果然不少人都暗戳戳往這邊看來。再一看罪魁禍首向芙還在一臉無辜地望向自己,向純心中帶出一股怨毒來:賤.貨!我難道是上輩子欠你的嗎?你要來搶我父母,搶我姻緣,現在連我夫君也要搶!
李葳還在口出甜言,阿芙退無可退,王熙視若不見,最終桓羨站了出來,笑著溫言道:“還要多謝李大人撥冗前來,隻可惜我們家兩位爺都不在,我們都是女流之輩,卻不能好好招待李大人了。”
看桓羨說得不軟不硬的,李葳到底是意識到不能亂來了,畢竟叔裕和季珩也不是死了,將來大家還得同朝為官,也不好太欺侮了裴家去,便笑了幾句,自去了,向純也趕快跟上。
這事一來,向純都不敢同其他夫人們閒聊,一路低著頭默默避了。
就這樣,還能聽到些閒言碎語:“你瞧,那李大人的新夫人真是服服帖帖的。”“是呢,李大人都當眾調戲妻妹了,做姐姐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向純低著頭,努力把眼眶裡的淚水憋住。滿心的悲戚漸漸被她轉化為濃濃的恨意,暗暗投射到阿娘和向芙身上。
她還記得兩人的最後一次相見,她說出了向芙與穆晉珩私會,明明無論哪方麵來看都是這對狗.男女的錯,可最後阿爹阿娘竟還是同她站到了一起,隻留自己一個人,一身狼狽,渾身沾滿夕陽慘黃的光。
從小到大具是如此,她真想問問蒼天,也問問爹娘,到底為什麼要讓她活在世上,是單單為了陪襯妹妹,陪襯她命好得天上有地上無嗎?
現下好不容易嫁了個家世不輸的夫君,卻又日日留她獨守空房,見了阿芙口水都要流下三尺長了!還是當著眾人,在人家家的喪禮上,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臉麵。
夫婦二人坐在擁擠的小轎往家走的時候,李葳睡著了,頭寧願靠在冷硬的小轎壁上,也不曾往她這歪一歪。
向純冷眼看了會,終究忍不住,牽牽他的衣袖:“夫君,靠在妾身肩上睡吧?”
李葳沒醒,睡夢中收了收衣袖,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