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變化。
靠著以太編輯技術而未曾出現在眾人麵前,而是靠著一段信息將自己隱藏成了個攝像頭的銀狼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媽呀,還好。”
差一點就來不及了——難怪艾利歐在給這一段劇本的時候給得格外大方。
往常的劇本從來都隻有幾句話的,也就隻有這次,劇本的厚度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值,她剛剛看到的時候她都驚呆了。
還好,總算按照劇本卡點完成了表演……銀狼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了。
她能夠感覺到世界發生的變化。
手裡有了劇本之後,那細微的變化在她眼中也被放大了許多——至少,她能夠感覺到,地麵上那灘由流螢的信息變成的憶質,在某一瞬間似乎消失了一下,隨即才重新攤鋪在地上。
這種“物理”上的轉接,其實反而比人本身來更容易覺察到,銀狼心想,流光憶庭的手段確實厲害,套用到霧青身上之後甚至連她都被安撫了記憶,渾然沒有半點自己其實已經被轉移到了“雲遊戲”沙盒之中的感覺。
更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信息被扒拉了個徹徹底底。
……唉。
銀狼歎了口氣,心說匹諾康尼這個舞台確實大啊,又大又強,感覺是人是鬼都能秀。
原本不怎麼秀的登台之後反手就給自己來了個等級超級加倍。
她也得稍稍認真起來些了。
——不認真不行啊。
現在流螢已經回答過“生命為何而沉睡”這個問題,也已經尋訪到了夢中不可能存在之物,現在,她應當可以去往鐘表匠遺產的真正所在之地了。
“死亡”,隻不過是一道門而已。
嗯,這樣就不用擔心在有了“雲遊戲”沙盤之後是否會出現其中的參與者在按照要求完成了通關條件之後無法即時去往更深處的夢境……不,應該說是,藏在更深處的真實這個問題了。
當然,如果讓銀狼自己來說的話,她覺得霧青的這個辦法真的超酷也超有用,其實完全沒必要擔心會發生意外,但是……怎麼說呢。
既然薩、流螢如此堅持,那她就小心點避一避那其實概率非常非常低的險咯?
啊,銀狼砸吧砸吧嘴。
她還是不太習慣“流螢”這個名字,雖然一直都知道她也是星核獵手的一員,但是更多時候,流螢都在沉睡,她被保護在醫療艙中,避免失熵症進一步惡化,所以,她本人接觸更多的其實還是薩姆。
說起來,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情。
不那麼重要,但確實也不是那麼不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銀狼陷入了沉思——反正不是在流螢當著星的麵被何物朝向死亡穿過,徹底心胸大開變成“流螢醬”的時候跳出去安慰她。
最後一點有流螢變成的憶質都在“空氣”中消散了。
畢竟,在夢境之中,不管什
麼都是由憶質組成的,“流螢醬”很快就會和其他的憶質融為一體。
或許是因為銀狼知道自己的這位同事其實根本沒事,所謂的“死亡”也不過隻是一場新的啟程,所以她在腦中想著“流螢醬”這三個字的時候根本沒有哪怕半點的收斂,怎麼地獄怎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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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覺得這個詞很可樂,之後得和卡芙卡講講。
嗯,做為眼睜睜目睹了流螢在她麵前碎了一地的受害者星,她也應該知道這個梗,畢竟在娛樂化了之後,她應當就不會那麼在意流螢對她的隱瞞了……吧?
銀狼覺得自己該走了。
流螢都已經去往正確的地點了,她也得跟進才行,況且此時星的隊伍中還站著個憶者,另一邊甚至是個令使,她要是不去接應流螢而是待在這裡,天曉得會不會被那兩個怪物發現呢。
誒,等等。
銀狼這才剛像離開,就看到黃泉握著她那長長的太刀往前走了兩步。
她對著已經往空氣中散去的憶質碎片,低聲念誦了兩句像是祝詞一樣的話——到這裡為止還一切正常,但是下一秒,她的手指輕輕搭在了刀鐔上。
銀狼呼吸一滯。
她感覺到目光短暫地在自己身上落了落。
雖然隻是很短的時間,而且對方確實什麼都沒做,但她仍然產生了一種自己好像被一條蛇盯住、標記成了獵物的驚悚。
銀狼逃了,躥得和遊戲信號一樣快。
她又不是職業戰鬥人員,她拿什麼和那把刀扛。
因此,她也未能注意到,黃泉在說完那兩句對“已經逝去的流螢”的祝詞之後,很短暫地用手指做了個如同揮刀,但是幅度要遠遠小過揮刀的動作——對著空氣。
*
星期日的額頭跳了跳。
隨後,再一次跳了跳。
他接受過的教育不允許他用多麼侮辱性的詞彙對討厭的人進行謾罵,而且,他經受過的教育……
怎麼說呢就是哪怕他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一關,他也很難從自己的詞彙庫中找到能夠對對方造成傷害的詞句。
尤其是,當對方還是個假麵愚者。
是那種最不容易被言語上的攻擊性影響到的人。
所以,在叫破了花火的身份,並且要求對方從知更鳥的模樣變回她原本的外表後,星期日就沒有再說些什麼。
倒是花火,她仍然保持著笑嘻嘻地模樣。
在褪下知更鳥的外表後,她仍然站在星期日的身後,半點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不好意思呀,雞翅膀男孩,我低估了你的眼線啦,所以,其實用不著我來報喪,你就已經知道你妹妹犧牲的消息啦?好快嘛。”
花火歎了口氣:“哎呀。”
她搖頭晃腦:“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的知更鳥大明星,你最喜歡的妹妹這一次可能會有些危險,所以你最好彆把她從艾普瑟隆請回來啦,讓花火當她的替身,幫你完成這次的諧樂大典就行。”
“但是呢?
你不聽——哦,不,你倒是聽了花火大人的勸告,但是家族不管,誒呀,灰翅膀的小鳥真是可憐啊,才和最在意的妹妹重逢,就眼睜睜地看著妹妹死在了麵前……哦,甚至還要利用她的犧牲,將那隻被拔光了毛的小孔雀拉下水。”
花火眼中閃爍著饒有興趣的光芒,笑容也燦爛得很。
直到她感覺到,她口袋裡塞著的那幾個保證互相毀滅的按鈕和她這個製作者之間的關聯,在一瞬間從極其緊密變成了幾乎就快要感覺不到。
一隻看不見的手選擇將這些危險的東西留在了匹諾康尼的夢境中,然後還給了花火一堆外表看起來和互相保證毀滅按鈕一模一樣,也確實能夠按下去,但實際上就是個擺設的東西。
花火臉上的笑容仍舊自然且張揚,然而她內心已經開罵了一句。
……替換就替換了吧,反正自己變成樂子也沒什麼不好的,但是在替換之後還往她腦子裡塞了一條“這就是真的道具,不是假的”來給她洗腦,是不是就有點侮辱花火大人的智商了?她還能分辨不出來這幾個道具是真是假?
但是等等……她好像確實受到了影響。
果然,能夠影響甚至“傷害”到一個假麵愚者的,隻有可能是另一個假麵愚者。
花火感覺自己的大腦變得有些混亂起來,通過自行分辨覺察到的,手中的道具已經不是先前的道具這一認知,以及她腦內被灌輸的“你的保證互相毀滅按鈕仍然可以保證互相毀滅,是貨真價實的真貨”的觀念互相衝突、互相撕扯著。
哪怕她是個時常登台表演,每一次都出演不同角色的職業演員,她都……
畢竟以前每一次的表演都是獨立的人格設定,而不是兩個互相衝突的念頭在大腦裡打架。
花火咬緊了後槽牙,最終還是直接揚了那段她認為互相毀滅按鈕是虛假的判斷記憶。
再衝突下去就不方便演戲了,以及……雖然道具確實是假的了,但是反正她已經進入了霧青先前設想過多那個“雲遊戲”沙盒世界。
成不成,就看霧青調不調動數據,以及會不會幫她做點特效了。
算啦算啦,為了能更好地在匹諾康尼玩下去,暫時先將這些記憶忘掉吧。
花火:“但是,你看,哪怕你拒絕過我一次,我仍然不計前嫌地願意為你提供幫助。如果有需要的話,諧樂大典上,原本屬於你妹妹的席位,完全可以交給我來頂替哦?我一定能夠發出和她失聲之前一樣的聲音——咳咳,你聽聽看,這個聲音,像不像是你每一次都不會錯過的演唱會上的歌聲?”
星期日轉過頭來,他盯著花火:“愚者,若非你曾經的提醒,你此刻就已經被我驅逐。”
花火:“哎呀,如果我隻是提醒,你這會兒大概也不會允許我站在這裡——分明是因為,我已經為你帶來了災難即將降臨的預兆,然而你卻隻是半信半疑,在這個過程中,你最終失去了讓你的妹妹遠離死亡危險的機會。”
她笑嘻嘻地將星期日的痛處戳了個徹徹底底,
然後說:“總之,你隨時都可以傳喚我,怎麼啦?怎麼一副這樣的表情,是覺得我會欺騙你嗎?才沒有呢,雞翅膀上打釘飾的漂亮男孩,花火隻會說實話,在整個匹諾康尼,你都找不到一個比我更誠實的人啦。”
星期日:“不,我並未懷疑你,愚者。我隻是有些好奇,你在匹諾康尼的行為,明顯是打算兩頭下注,然而更早的時候,你的行動卻更有偏向性。”
花火點著下巴:“啊……我明白了,你是覺得我選邊站這件事情很不假麵愚者,也很不歡愉,對不對?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真正的聰明人不應該選邊站,而是應該從一開始就不下場,站在岸上看台下的人你打我我打你,熱熱鬨鬨的多有意思。”
她晃了晃腦袋,兩條長長的辮子朝著邊上甩了甩,攻擊範圍看起來甚至還不怎麼小。
“但是沒辦法呀,誰讓這次酒館裡來的不止我一個呢?我發誓,我原本真的隻是為了找點兒樂子而已呀。但是,她的預設立場過分偏啦,所以我就隻能跟著下場,站在你們這邊,這樣至少酒館就還是兩頭下注的,對吧?”
花火眨了眨眼睛。
“好啦好啦,不管你怎麼說,至少這一次,我總還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所以,如果需要幫助的話,一定記得找我哦。”
*
那隻扭曲的鐘表有些熟悉。
它讓霧青聯想到她先前通過黑天鵝那截取自星大腦中的那段記憶裡的:
一個和夢中的白日夢酒店相似的地方,但是房間卻沒有那麼裝潢華麗,房間中最要緊的三個要素分彆是櫃子、堆疊起來的書以及鐘表、無處不在的鐘表的地方。
但是它又沒那麼熟悉。
它不僅僅是一張鐘表。
霧青看著它,看著那表盤上詭異地兼具了華麗和樸素、曆史感與當代奢侈品營造的甚至讓人不那麼看得明白的時尚的裝飾風格,腦中浮現出一個詞彙:
鐘表匠。
但這個詞彙並不是她自己聯想到的,而是麵前這個扭曲而龐大的鐘表“訴說”給她聽到的。
“鐘表匠”,霧青知道他是匹諾康尼之父,為匹諾康尼帶來了一層神秘且浪漫的色彩。
傳奇大亨、巨富之人、能夠將美夢轉變成為現實的家夥——全銀河聽說了他事跡的人都爭先恐後地來到匹諾康尼,試圖在這片夢境之地成為下一個鐘表匠。
關於他的曆史,曾經被虛構史學家們修改了個徹徹底底,至少,當前在匹諾康尼裡是找不到有關他的真實信息了——公司知道的也未必是全部,不過,考慮到公司好像目前尚未爆出被虛構史學家入侵的現象,所以可以勉強假設那些記錄還算是真實的……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還沒等砂金來得及說完,準確來說,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始說重要的內容,黑天鵝的出現就打斷了這一情報共享。
霧青所能記得的,隻是一段來自一套遺器上的說明:
奇怪的是,在鐘表匠消失在眾人眼中許多年後,夢境之中仍然有許多
人宣稱他們看到過鐘表匠,並且言之鑿鑿。
隻是,他們每一個人宣稱看到的鐘表匠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形象和身份:有些看到了和藹的老者,有些看到了優雅的淑女,甚至有些看到了巨人紳士——但是,這些形象無一例外,都在出現伊始就被認定,這絕對是鐘表匠。
“你是鐘表匠?”
霧青決定並不抑製著自己的好奇。
“我以為你……至少會有個人形。”
畢竟是要出去做生意的大亨,哪怕是和鐘表小子動畫片中的石頭老板一樣,是個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一臉凶惡的鱷魚呢?好歹也能直立行走,而且身上還套著一身西裝嘛。
扭曲的鐘表發出蒼老、嘶啞,但其中又帶著幾分慈祥的聲音:“啊……我以前應該並不長現在這樣,美麗的小姐。”
“另外,其實你需要理解一件事:我是鐘表匠,但鐘表匠不是我。”
對方看起來似乎是打算和她好好交流,而不是一上來先開打的。
霧青稍微放鬆了一點,但沒敢放鬆太多。
“這句話要從何說起呢,鐘表匠先生,另外,我還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您,或許我們可以慢慢聊一會兒——倘若您出現在這裡確實是為了見我,而不是為了彆的什麼目的。”
扭曲的鐘表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聽著倒是頗為開懷,隨後,他說:“當然,當然。我來這裡的目的中確實有找你聊聊這一條,不過也並不隻有這條,但我們仍然可以先好好聊一聊,因為對此時的你我來說,時間都尚且不算著急。就先讓我用一些坦誠換來您的信任吧。”
他頓了頓,隨後說:“你可以想一想,你認為的鐘表匠應該長成什麼樣子,我想倘若我以你想要看見的模樣出現在你麵前,我們的交流應該會變得更順利一些——或許我還能坐下來。”
一個巨大的扭曲的鐘表可不能在酒店那茶杯模樣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把沙發當成支架都夠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