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運氣真的合理嗎?
小報記者的臉上出現了混雜著羨慕與不解雜糅著的情緒。
羨慕很正常,而不解則是因為兩種緣故:
一來是在質疑這種運氣真的是人類能夠有的嗎;二來,她很是奇怪,就連她這種普普通通的小報記者都知道,在這個賭場裡麵,如果贏走了太多的錢,是會被那個小心眼的、雖然錢很多但是非常吝嗇的賭場主人注意上的。
如果贏錢的人背後背景深厚,那麼尚且罷了;如果不是的話,可能就會發生一些不必要的悲劇了。
如果說大佬不介意還挺合理的,但青年就是個學生吧……這要是以後分了不得直接被記掛上。
花邊小報記者腦中胡思亂想牽扯出一堆未來可能會發生的慘烈畫麵。
隨後,她就看到了賭場的管事朝著那一對現在正坐在牌桌前麵的……應該可以算是情侶吧?
——管事正朝著那一對走去。
*
砂金已經贏了很多了。
他手上的這副牌已經能百分之百地保證他的勝率——不會再有比這一副更好的牌型了。
他覺得這一把結束之後,他能夠讓自己現在擁有的籌碼堆體積再翻個倍。
應該差不多了?
他估算著時間,也估算著自己賺來的這些籌碼對比起他先前調查的、賭場主人的資產規模。
按照先前搜集到的信息,對方這時候應該已經要坐不住了。
哪怕因為有“巡海遊俠”小姐宣稱的到訪,對方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了尚未到來的不速之客身上,但……管事的應該會根據以往的經驗注意到他這邊的情況。
他再次翻開一張牌,然後回頭朝著霧青那邊看了一眼。
放在一個男大學生身上,這個動作是哪怕興奮但仍然有些緊張,所以想要依靠一下身邊強者的意思;而對於砂金來說——
他確信了霧青正在發呆。
她看不懂在這些牌局,對於什麼牌型是能贏的一點兒數都沒有,因此哪怕看起來是個沉默內斂的大佬,但其實已經魂遊天外好久了。
雙眼都沒怎麼聚焦。
她心裡大概在想著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個場合下,砂金心想,如果給她一張床,她現在甚至可能會選擇倒頭就睡。
哪怕已經成為了令使,但想要一個人在短
短幾天之內做成一整個遊戲還是非常辛苦的,數據可以跑,但是相關的設計仍然需要製作人自己來——這就像是在一後麵添加零那樣,第一筆的那個一,總還是需要製作人來負責的。
所以在出門之前的化妝環節,她也確實是往黑眼圈上反複蓋了兩下之後才放下的粉餅。
不過她也確實非常開心,在看到星網上的那些評論反饋的時候,會很是雀躍地將一些好評內容截屏下來轉發給他看。
大概人在做自己想要做、喜歡做的事情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砂金將目光落回身前的牌桌上,在將視線往回收的時候,他已經瞥到了從角落位置朝著這邊走上來的管事。
——那麼,對於他而言呢?
賭局對於他來說算是愛好嗎?好像不完全是。
完成公司的任務對他來說呢?那就更不能算是愛好了,除了少數幾個天生的工作狂之外,還有誰是熱愛工作的?尤其是,他對自己的定位始終都是打工人而非彆的。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選擇最有效率的,也沒有選擇最刺激的,他其實完全可以選擇,因為按照他的口才和對於伊伊瑪尼喀星係的了解,他完全可以從一開始就掌握著主動權,告訴霧青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那麼,大概率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伊伊瑪尼喀義警巡海遊俠眾籌治國的震驚型頭版頭條了——不管怎麼說,砂金必須承認,他應該是想不出這種獨特的“解題方式”的。
他聽了霧青的。
他支持並參與了這個聽起來有些不切實際,但大膽之外還有幾分嚴謹的計劃。
因為他覺得這個計劃有些樂趣,並且,這些發展是他想要看到的發展。
發起血祭的、為了利益故意製造種族之間的矛盾,從而渾水摸魚的、吝嗇的富有者,明明隻要站在陽台上朝著遠處看看就能瞧見那些骨瘦如柴、麵色饑黃的孩子在垃圾桶中翻找著食物殘渣,自己轉頭卻將隻吃了一口的點心喂狗……
這些人在這個發展中都得到了報應。
他……他是喜歡看到這樣的情形的。
哪怕他先前已從霧青那邊知悉現在自己正浸泡在過去的記憶之中,並且他相信了這種說法;但是從他本人的感覺來說,這就是現實。
是比《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更為真實的現實。
他很難不為這些,他曾經幻想過,但最後也沒能實現的事情在隔著歲月之後落實的情形而激動得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縱然他將那些情緒壓了下去,但它們又不是不存在。
砂金想到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真的就隻是因為自己偶然去了一趟羅浮,並且看到業務員們工作繁忙,因此很好心地幫他們處理了一樁貸款申請而已。
其實在看到遊戲策劃案等材料的時候,他也仍然隻是以商業的眼光評判著這份成品。
他知道這遊戲絕對能火,絕對能在星網上帶起很大的話題度,於是他在交談的時候將自己的態度放軟、放得客氣。
畢竟還是底層打工人嘛,他在做其他生意的時候也是會去了解合作者的生活習慣以及愛好等等以便無孔不入地為公司爭取到最好的合約。
完全是為了工作的態度最終是在《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上線,他親自體驗了這款遊戲之後才有所變化的。
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因為這款遊戲感謝過霧青——哪怕在這款遊戲中,他需要先把自己性轉一遍。
那時候砂金進入的,按照正常……或者說古早劇本來說,應該是個屠全家的劇本。
被寵愛的孩子由此黑化,為了給家人複仇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變成很標準的美強慘。
很巧合的,同他本人的經曆……實在是有些過分相似了。
原本他身為玩家,應該逐漸從劇情中覺察到細微的蛛絲馬跡,然後更改一部分未來、但是因為金手指沒開得那麼大所以無法全然更改。
但是這樣的過去太熟悉了,是他在夢中重複看見千百次的過去,所以砂金幾乎是剛剛進入遊戲之中就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於是,在那個參照了仙俠力量設定的世界中,他當機立斷給自己測試了天賦、隨後翻閱那個“家”中藏書樓裡麵相關的書籍……用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讓自己從一個平平無奇有點天賦而已的修士變成了半步金丹的大佬。
遊戲前期嘛,並不存在什麼合體滿地走,渡劫不如狗的環境,金丹就可以在宗門中掛職成為客卿長老,元嬰那就可以被人尊稱上一句“老祖”了。
自身的實力,外加上埃維金人天生的口才、在戰略投資部這兒學會的那些合縱連橫談生意找夥伴的能力,使得砂金從一開始就將那個“家”可能會麵對的一切隱患都堵死了。
於是母親仍然會抱著他給他講故事,姐姐仍然會把吃到的甜味的橘子掰兩瓣分給他吃。
砂金知道,其實這遊戲的根本就隻是讓人體驗爽文世界而已(當然,如果像是花火那樣根本不想爽的那就沒辦法了),隻是,他很難不去想如果這個世界中發生的事情,能夠一模一樣地發生在現實中會如何。
他成功地存護住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感情,而不是隻剩下一段信念一段認知。
從全息艙中出來後的砂金一開始事有些唏噓的,但是隨後,他想:他還想要再進入這個世界,他豔羨那個世界中由他扮演的“自己”,是因為那是個一個能讓自己迅速強大起來的世界。
用評判人類的標準來看,過去的卡卡瓦夏,如今的砂金,毫無疑問是強大的,但是他沒有時間,而資源使得他無法在那有限的時間中充實自己,讓自己能夠成為保護母親、姐姐的力量。
為什麼他們都不在了呢?
——因為當時的卡卡瓦夏還不夠強大。
如今我可以回報他們了。
——但是時間並未給予他這麼做的機會。
遊戲裡給了他一個虛幻的美好的世界,他曾經在一兩個瞬間,心想這個世界那麼好,或許他可以多留一會兒。
他感謝著這個
機會的出現,同時又隱秘地有些怨恨: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對比呢,給了他做到當年做不到之事的機會,卻對現實於事無補。
而後他感覺到了羨慕。
這位看著年輕得很的製作人的成長速度真快啊,簡直不像是現實中應該有的速度;
她原來也是失去了家人的嗎?她想要做遊戲,是因為在生活中確實體會了那些悲傷的情緒——她那麼快就找到了將那些悲傷轉化為動力的方向。
當然了,她能夠用那樣健康的心態麵對那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仙舟聯盟提供了這樣一個安全的平台。
然而那種抓住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在朝著一個準確的目的前進的樣子仍然令他羨慕,而後逐漸生出了些許向往。
從此時開始,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期待著這段友誼了,並不是一同經曆過什麼生死大事的友情,而是一些簡單的共鳴和向往。
隻是他的友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砂金想。
從霧青的描述中,他知道匹諾康尼其實比他當下所了解的要更危險、更多方勢力交彙爭鬥得多。
而有人因他入局——至少入局的原因中有部分是為了他吧——對於他來說,他本應該惶恐的。
畢竟,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們都死了。
戰略投資部這樣在星際和平公司這個可以說是全宇宙最有權勢、最為手眼通天的龐然大物已然為他確認。
但是他發現他現在完全惶恐不起來。
哪怕現在的他並不擁有著匹諾康尼的那段記憶,光是霧青本人的敘述就已經足夠了。
她成長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講基本法,在強大的行動力促使下,想到要把所有人都拉進一場由她保證不存在死亡的沙盤中,就開始針對這個計劃分析自己需要什麼;
分析出來自己需要的是令使級彆的能力之後就想辦法去弄,並且成功將其弄到了手;
……
如果現在有個聲音對他說:你不應該和她牽扯上關係的,你看,本來她不必要麵對那些危險。
那麼,他現在一定會這樣回答: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會擔心她——她畢竟是個令使,而且擁有的力量是普通令使的兩倍。
——你不擔心自己那保護得了自己卻害死了身邊人的運氣會對她生效嗎?和之前那麼多次一樣?
——但她是個令使誒,難道她會直麵毀滅星神嗎?
——在同命運搏鬥的時候,你真的是幸運的那一方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她是。不……不是幸運兒,是勝利者。
這是一種……應該說是有些奇怪的安心吧。
他所擔心害怕的,如今已然不再存在,而他也在對方的“帶領”下,一路沿著對方所走的那條更明確、更坦蕩平直的路飛奔下去。
所以現在,他坐在這裡,準備用一些以前從未用過的手段,實現一些本應該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但確實令他興奮、令他高興的事
情。
有點像是在遊樂園中的感受,因為小時候的經曆,他直到如今都還是很喜歡那些在部分未成年人眼中都顯得幼稚的遊戲項目。
但是和遊樂園又完全不同,這裡的快樂,不僅僅源於行動本身的樂趣,有更多,來自於“世界上應該會少幾個如我這般的人”的驕傲。
砂金恍惚了一下。
他將放在那大腦轉過無數念頭的瞬間,臉上出現的不夠男大學生反而很“卡卡瓦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表情藏起來。
此時,賭場的管事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帶著那標準的、無可指摘但也沒有半點溫度的微笑。
當砂金將贏來的籌碼聚攏起來的時候,管事躬身,貼在他的耳邊:“先生,介意同我聊一會兒嗎?就一小會兒。”
按照計劃,這就是釣魚上鉤的時刻。
砂金點點頭,他跟著管事的往角落中走去。
對方並未懷疑他的身份,直到現在都沒有。
銀河中的賭神並不隻有砂金一個,至少霧青在黃金的時刻,就曾經在艾迪恩公園中見到過那樣一位,同樣是想要什麼來什麼。
當然,對方用了一些小小的作弊手段——這就不用多提了。
一個好運氣的人,贏了賭場老板不怎麼願意讓他帶走的份額,之前在這座賭場中並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因此管事的走過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麵前的這位可能是大名鼎鼎,或者不如說在這個圈子裡幾乎算得上是“臭名昭著”的砂金。
管事的仍然用著從很多年前延續下來的解決方案:“這位先生,賭場恭喜您的好運,但我也得說,您這樣不知收手的樣子,實在是令我們很難辦啊。”
砂金:“你們是在懷疑我出千了嗎?我沒有,你們可以檢查。”
他擺明了自己弱勢的姿態,隨後在下一個瞬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睛猛地亮起:“您來了——”
霧青已經回憶過了劇本台詞,這會兒張口就來:“下次如果我在發呆,你可以把我喊醒。他剛才同你說什麼了?”
管事的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了。
“……讓你們難辦?”
霧青一瞬間在腦中想過了自己看過的所有霸道總裁文,成功讓自己身上的味變衝到不行。
“那你說對了,我現在就是要讓你們難辦——麵子這東西是互相的,你先不給我,也彆怪我不客氣。”
她伸手拉過砂金的手腕,並慶幸對方好歹還戴了塊表,哪怕這塊表的價格大概還比不上他平時戴的表零頭的零頭——至少沒有什麼太大麵積的直接肢體接觸。
將人拉到一台老虎機麵前後,霧青沉聲說:“多玩兩局,你今天運氣好,看看需要多久才能把這賭場裡剩下的所有籌碼賺到手。”
砂金用看似低下去,但四周加起來起碼四五十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但是……我用不到那麼多。”
霧青冷酷而簡短:“那就分給你覺得有需要的人。”
本來應該私下談的事情,現在驟然被拿到了明麵上——而賭場中還有記者在——管事的臉色瞬間臭得不行。
這是打算做什麼?明著搶劫?
他走上去想要攔住這瘋狂的行為。
然而霧青反手掏出了一把確實是剛剛才捏出來的粒子流槍,槍口就這樣壓在了管事的太陽穴上。
“不想讓他玩?這麼點兒籌碼就已經玩不起了?”
聲音沒有收斂,甚至還刻意提高了些,讓賭場裡的其他人都能聽見。
在搭著手指的扳機之下,管事的臉色灰白,一旁二樓才剛剛注意到此處騷動的賭場老板頓時雙腿發軟。
但是小報記者出離興奮了。
哦哦哦哦哦!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一直關注著此處動向的她咬住了嘴皮子——她真的不能讓自己的尖叫……或者可以說是狗叫聲被彆人聽見,畢竟首先她好歹也是個記者,記者多少是個有頭有臉的工作。
其次,這裡還有很多她的同行。
同行都是冤家,她決不能讓自己先前出於對美色和氛圍的欣賞錄製下來的資料從隻有她知道有變成其他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塊肉!
這肯定是一場值得一個版麵的大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