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青:“既然我認識你,並且你身居高位,那麼也就意味著:你能活下來,而且你乾掉了那個奴隸主,然後你加入了星際和平公司——我暫時不確定加入戰略投資部是不是重要的部分,其實也沒那麼確定那些和你一起被買下來的人是不是一定得死,不過,我們可以先嘗試一下。”
卡卡瓦夏抬起頭。
往常,他需要用留長的頭發來掩蓋住自己麵容上的豔麗,然而現在,他將中間的長發朝著旁邊捋去,徹底將那雙眼睛露出來,模樣在一瞬間和霧青最習慣的砂金的打扮重合了。
“如果他們和我一樣,那麼就算二十五個人一起上,我們也很虛弱,而且……我不能確定是否每個人都有反抗的想法。”
有些人是生活在“規則”下麵的。
就像是
被馴服了的獵犬,雖然他們被要求與狼搏鬥撕咬,但是獵犬永遠回去做,它的爪牙鋒利,撕扯著“近親”的血肉。
“但是我很想要試一試。”
卡卡瓦夏說。
“你——”
霧青在他說到“試一試”的時候就已經開口了,聲音裡帶著幾分繃直的緊張。
“你……願意相信我嗎?”
她在剛才就已經鬆開了卡卡瓦夏的手腕,尤其是在意識到他的手腕是那麼細之後。
霧青很擔心自己隨便一掐可能就會將這隻手弄傷,於是她就鬆開了,鬆開的時候小心翼翼,仿佛卡卡瓦夏在她眼中手上就像是個脆弱的、會隨便被碰壞的瓷娃娃、玻璃娃娃似的。
卡卡瓦夏生出這個念頭——他隻隔著大街上的玻璃,見過裝在櫥窗裡的這些小東西。
精致的、漂亮的、剔透的。
也是昂貴的。
是他不能靠近的東西。
卡卡瓦夏識字,他知道那些數字意味著什麼,他被姐姐催促著隨著那場雨跑到山後麵去躲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了,他知道錢幣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埃維金人需要靠著這些和外麵的人做交易——機會隻有一點點、錢幣也隻有一點點、換回來的物資,同樣隻有一點點。
他們需要攢上很久,是足夠他和姐姐吃上兩個月的糧食的錢,才能夠買最便宜的那個玩偶。
卡卡瓦夏盯著那透明的玻璃櫥窗,心想:我甚至還沒有那塊玻璃乾淨。
流浪中的少年將破了個洞的兜帽戴在頭上,壓下他那頭已經變得不那麼順直,不再是姐姐每天都珍稀地拿著那隻斷了齒的梳子給他梳理的金發。
發絲將他的眼睛蓋住,他漂亮的眼睛不在被彆人看到,他也一樣看不到那些放在櫥櫃裡的東西——看不到,就不會去羨慕那些被父母牽著手走進店鋪裡,穿得厚實暖和、笑得放鬆恣肆的和他同齡的孩子了。
……那些人,在他看來,其實也就像是那些放在櫥窗中的剔透擺件一樣。
他……也會變成那種樣子嗎?
卡卡瓦夏短暫地出神了,於是霧青有些著急,她繼續輕聲對卡卡瓦夏說:“那個、如果你還有什麼顧慮的話,那要不我現在就——”
“不用,抱歉,我剛剛有些出神。”
卡卡瓦夏搖頭,他現在是真的覺得有些抱歉——對麵的少女在短暫的時間中就變得很緊張了。
“我相信你。”
他豎起手掌,對霧青說:“我們是對過掌的關係,不是嗎?”
霧青的內心就像是燒開了水的水壺一樣發出了尖銳的爆鳴——砂金!砂金!你之前也沒說過年輕時候的你就那麼……那麼……
霧青想了半天沒想出來合適的詞,於是最後就隻能勉勉強強地將其統稱為人格魅力。
真的好厲害啊,下決定得很快,很果斷乾脆——很多時候選擇不一定要做對的,因為選擇本身就未必有正確或是錯誤的標準答案,果斷而
不猶豫,抓住了時機就能夠算是對了。
但是他的話卻不是那種靠著正氣凜然的感覺把彆人同他自己捏合到一起去的味道。
卡卡瓦夏說話反而帶著一種要把人變成自己同謀的共犯似的味道,有一點點蠱惑的,雖然他本人要做的事情其實根本就……
好吧,是有點隱秘的,但是又不算是不正義。
頂多是比較類似巡海遊俠那樣的正義罷了。
做為一個帝弓司命的信徒,霧青覺得這樣的正義也挺好——不能太多,但是出現在某幾個人身上的時候,就挺好。
*
那個奴隸主再次走進囚室中的時候,給他帶來了乾癟到可以用來當武器的黑麥麵包,上頭落著灰塵。
這種麵包裡的麩質很多,非常粗糙,哪怕細細咀嚼之後仍然會將嗓子磨得很疼。
一個吝嗇的男人,雖然已經靠著那個死亡的迷宮賺了很多錢,卻隻是享受著賺錢的過程,甚至都沒有買奴隸來照顧自己……又或者,他是因為擔心那些買來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奴隸會在看到那些被他送去死亡迷宮中的同類之後生出恐懼、進而想要反抗的心思?
卡卡瓦夏心想,或許是因為以前有過這樣的案例,有過奴隸反抗他的情況發生……
他或許會更為警惕,他的反抗……他或許確實可以依靠霧青的力量,但他現在也隻是相信她而不是信任她。
信任是需要建立在一些經曆之後的。
他要好好想……應該怎樣做才能達成他心中的目標。
水倒不是奴隸主自己弄來的了,而是那種在泛星係奴隸市場這個地方很容易看見的那種挑水人,一條扁擔兩邊垂著兩個水缸,裡麵就剩下最底部一點兒混濁的水,挑水人從囚室的門口位置拿起粗陶製成的粗陋水罐,舀了然後放回去——透過水,是看不到罐子底的。
這些奴隸並不住在同一個地方,奴隸主確實很擔心被買下來的這些人串聯到一塊兒。
其實對於卡卡瓦夏來說這樣的東西他吃過很多次了,甚至很多時候他拿到手的東西還不如現在這個奴隸主給的。
他將奴隸主催促他們這群奴隸吃飯的聲音像是吹過睡眠的風一樣在耳旁過了,並未放在心上。
隻是做了個伸手去拿麵包的動作。
大概是他低頭去拿麵包的動作太慢,沒有什麼爭搶的感覺,於是沒能讓奴隸主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心理上的愉悅,於是他踩住了麵包的另一端——就在卡卡瓦夏的手指觸碰到麵包的時候。
他踩住,甚至還用力往地上碾了碾。
麵包的底部頓時沾滿了泥。
卡卡瓦夏抬起頭,抬頭的速度不很快,這個反應令奴隸主非常不爽——他甚至看到了那雙之前都被淺金色的頭發掩蓋住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確好看,他不得不承認,不虧那麼多人現在已經看著張貼出去的照片外加上放在廣播牆上的錄像,誇誇地往他的名字下麵投錢。
但是這雙眼睛根本沒有看向他
,或者說,這個買來的奴隸,不管他以前叫什麼名字,但是現在他的名字就是二十五號,奴隸編碼就是他的名字。
奴隸主生出一種沒來由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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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現在在他麵前的就是個低賤的、很快就要去死的奴隸而已。
好運……嗬,從他買下了二十五號的那一瞬間,那些好運就應該連同著這個奴隸的一切一起歸屬到他這個主人身上。
奴隸主將麵包踢到了囚室之外的角落。
青年就算餓極了,伸長了手去掏也掏不到的距離。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這裡。
一個野草似的奴隸,隻是不吃一頓而已,他死不掉的。
在被抓來當奴隸之前,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他應該早就習慣了。
這樣的賤骨頭就是要多磨一磨才會知道要怎樣當狗,怎樣搖著尾巴祈求主人從手指縫裡多漏出點東西來,讓他趴在地上當做珍饈一樣舍不得地舔。
連帶著外頭的門一起鎖上,室內隻剩下一點點,從小小的鐵欄封起來的窗戶眼裡落下來的星光。
——這種狀態也隻持續了不到半分鐘。
卡卡瓦夏看著掌心裡藏著的那隻做成了機械小蟲模樣的燈。
柔軟的瑩白色的燈光在囚室中亮起來。
什麼蟲子的發光是在尾巴上的?
卡卡瓦夏沒見過這種蟲,霧青說這叫螢火蟲,在她的家鄉羅浮仙舟上有,在仲夏的時候螢火蟲從草叢裡頭飛起來,光芒沒有這麼明亮,星星點點的,需要關掉光源才能看清楚。
不過,它確實挺漂亮的。
小小的一隻,金屬色的翅膀——每一根線條都非常細致精巧,如果放在茨岡尼亞的城市裡麵,它會做為很昂貴的奢侈品賣很高的價格。
現在它歸了他。
是那個奇怪,但是一點都不討厭的少女在很短的時間內自己做出來的,她好像會很多東西,能力很強,不僅僅是……能實現一些他曾經隻在旁人口中說起過的事情,甚至還很精通一些……
一些他不太懂的東西。
就像是如何通過一些元素的彙聚從而使得這顆螢火蟲裝飾的尾部發出光亮的這個過程,她口中念念有詞著什麼,像是在背某種口訣,隨後柔和的光芒就出現了。
螢火蟲的腹部有一個小小的開關。
卡卡瓦夏摩挲著那個開關,有些驚訝於這盞燈的燈光也隻歸於他一個人所有。
他看到外頭有飛舞的小蟲,但是那些本應該被燈光吸引的小蟲子卻半點都沒有朝著他這邊靠近過來。
……其他生物都看不見這點光芒,好生奇妙,就像是……就像是他被單獨給予了進入一個和現實一模一樣的世界的權限。
也不能說是這點。
卡卡瓦夏心想:它照亮了半個囚室,連角落裡的食物都被照亮了輪廓。
……隻有他。
他將這隻小小的螢火蟲托在掌心上。
其實霧青在給他做的時
候,為了隱藏方便外加上攜帶方便,特地做成了耳釘的模樣。
小小一個,在卡卡瓦夏已經打過了耳洞的耳垂上,能夠很好地被固定住。
而且,長發嘛,很容易藏起點什麼東西的。
不過他暫時不太想將這隻耳釘藏在發絲之下。
卡卡瓦夏盯著這點兒光看了好一會兒。
這光也並不刺眼,很柔和,製作它的人很用心,考慮到了一切可能會讓人不舒服的點,然後規避了開來。
他在說完因為他們對過掌,所以他願意相信她的之後,霧青很認真地再次同他碰了碰掌心。
隨後她說她晚上大概還要去忙一忙,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所以得是先把給他的東西準備好。
卡卡瓦夏當即愣了一下,要給他什麼東西?
他沒覺得自己當前需要什麼——他還沒有到要被送進死亡迷宮的時候,奴隸主的預熱環節尚且沒有完成。
但是當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霧青就很認真地數了一大堆東西。
從他認為還算必要的食物到他認為很不必要的食物,還有一些瑣瑣碎碎細致的東西。
她說既然現在他還沒打算離開,那麼她問星際和平公司要來的錢就可以用來買給他準備的物資。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不見了,根本不給卡卡瓦夏說“這些我都不需要,給我一點乾糧和水就行”這機會的機會。
她回來的時候提著大包小包,甚至還從公司相對高層的員工那邊搶了一個擁有空間折疊能力——其實也就是利用虛數能量實現的內部空間加大的微縮袋子。
放在仙舟這玩意叫乾坤袋,因為帝弓司命對仙舟無條件開放巡獵命途的全部虛數能量,所以他們那邊這種東西真的不要太多。
霧青在那漫長的義務教育過程中,就像是學會怎麼製作最適合貼身攜帶的光源一樣,學會了製作這個——但是有現成的她就不自己做了,捏螢火蟲的時候她就已經窮儘了自己畢業幾十年的腦子。
霧青:“畢業後再回想起上學時候學的東西可是很難的!你可千萬彆忘了我為了你死掉的那些腦細胞。”
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卡卡瓦夏正被她“逼迫”著打開空間折疊袋,查看裡麵裝著什麼東西。
隨後又強迫著他將一塊尚且熱氣騰騰到有一點點燙手的烤南瓜吃了墊胃。
一邊強迫還一邊振振有詞:“吃飯就要吃得健康。空腹的時候就要吃不刺激的東西才能保護好胃,你的胃我不用診脈都知道肯定狀態不行,這種情況下呢,就不能亂吃東西,最好是能先來一個仙舟的精糧饅頭,裡麵加著點紅糖的更好吃,但是這會兒我也沒處給你弄仙舟的吃食,仙舟距離這兒太遠了,南瓜也挺好的,吃完這塊之後再吃雞蛋肉和蔬菜,嗯,對,不要吃太多,七分飽就夠了,這邊還有個小橘子,二兩口就吃完了,記得飯後補上啊——我和公司那邊越在了一刻鐘之後,所以,我看著你吃完我再走。”
以前就算是媽媽和姐姐都沒有這樣安排過他——不過那時候他總是會很認真地把分給自己的食物吃得很乾淨,不需要安排。
卡卡瓦夏從空間折疊袋裡麵掏出了那張在最後十分鐘他吃著因為被霧青嫌棄他的手不夠乾淨而用上了令使的力量,“無手”剝出來、並且喂到他口邊,讓他藏在頭發下的耳朵在尷尬中紅了個徹底的白煮蛋的時間裡寫出來的“食譜”。
上麵寫著:
晚飯吃那個白色的麵包,裡麵的餡料放不久,明天就怕要壞掉。其他的配比我相信你自己心裡有數,我都給你講過了。哦,袋子側麵還有一瓶果汁,記得喝掉。
卡卡瓦夏拿出麵包和果汁,用挑水人打的那罐水洗了手,然後咬了一口麵包,咀嚼了好一會兒咽下去,又喝了口果汁。
她好喜歡買甜味的東西。
他心想。
烤南瓜是甜的,中午的肉乾製作過程中加了蜂蜜,也是甜滋滋的,拿一盒蔬菜裡麵好像加了某種醬,也偏甜。
而現在,麵包在多次咀嚼之後逐漸滲透出樸實的香甜。
果汁就更甜了。
但是這味道是好的,他並不介意——甚至還有點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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