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的手下還在喋喋不休,飛快地說著海關那邊的情況,並告訴他情況不容樂觀,因為上麵政策的原因,他們這批貨很有可能會被扣押很久,久到超出合約規定的履行時間。
霍初鴻當場就覺得腦袋“嗡”地一聲,徹底懵了。
因為公司派去最前線跟進這批貨的就是這個員工,所以消息還沒傳回公司,霍初鴻算是最早知道這件事的人之一。然而知道得再早也沒有用,他就算直接趕去現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陸陸續續有同事前來上班,見到他都笑嗬嗬地打招呼,像往常一樣。然而霍初鴻隻是站在自己的桌子前一動不動,手僵硬地舉著手機,身後傳來同事的招呼聲,電話裡傳來員工一遍遍向自己確認是否還在接聽的“主管,主管!?”
這個員工也是他剛剛提拔上來,打算當做自己的勢力培養起來的,大學畢業都沒多久,一時間遇上這麼大的事,也是慌得不行,一個勁地問霍初鴻還在不在聽。
“要不然,我和公司法務部那邊聯絡下……”他試著想出當下可行的解決辦法。
然而就聽見霍初鴻突然焦急道:“不行!!”
不隻是這個員工,連帶著周圍的同事也嚇了一跳。
他們還沒見過霍初鴻這麼失態的樣子,都以為出了什麼事,正要圍過來關心一下,卻見霍初鴻額頭上已經冒起了一片冷汗,頓時就怔在原地。
霍初鴻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心情,背著同事們小聲對電話那邊道:“這件事情我來解決,你不要聲張,更不要回公司!先在那裡待著,不要亂動!”
掛斷電話,他閉了閉眼,這才穩住心神。
同事們為了緩和氣氛打趣道:“霍主管遇上煩心事啦?彆急彆急,以你剛簽下溫斯頓那個大單子的能力,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實在不行跟我們說說,看能不能幫上忙呀。”
一聽到“溫斯頓”三個字,霍初鴻就覺得手心出了一層汗,他勉強維持著笑容,敷衍了幾句,就立刻坐下對著電腦飛速打著字,試圖以自己的人脈找到可以解決眼前這個棘手問題的人。
然而談何容易,先不說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有多牛逼的人脈,就算真認識這樣的牛人,誰又能全心全意幫他呢?溫斯頓的單子這麼大,貨物極多,被海關扣押絕對不是個小事。而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解決這件事的人,卻隻有一個。
喻楨。
霍初鴻點開喻楨對話框的手稍顯遲疑,但還是鼓足了勇氣,編輯了一條儘量簡明扼要,並且用詞足夠謙卑的信息,點擊發送——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喻楨拉黑了他。
霍初鴻看著信息前的小小紅歎號愣了愣,當初和喻楨徹底鬨掰的記憶瞬間回到腦海中。
他當初敢和喻楨撕破臉,一方麵是因為霍氏那邊情況緊急,其他都隻能屈居次要席位。另一方麵,他自覺已經在喻楨那裡學到了足夠的本事,至少經營一個霍氏,還有他爸的協助,不會有太大問題。言外之意,就是喻楨對他而言用處已經不大了。
所以他當初砍斷這條人脈,並沒有太多猶豫。
即便喻楨母家是航運巨鱷,在各個港口海關處的人脈四通八達。
霍初鴻咬了咬唇,現在後悔也晚了,他隻能立刻尋找下一個解決辦法。
正愁雲密布著,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各位早安啊。”
霍初銘身後跟了個小助理,兩隻手拎滿了咖啡,臉上掛著特燦爛的笑容,一進來就挨個給在場員工發下去。霍初銘有幾天沒來上班了,現在又熱情地請每個人喝咖啡,便有人笑著問是不是遇上喜事了,這麼神清氣爽?
“也算不上什麼好事,給各位的一些臨彆禮物而已。”霍初銘懶洋洋地說,辦公室裡卻像是扔進來一個炸雷,本來還興致勃勃喝咖啡的同事們全都不動了,震驚地看著他。
霍初銘笑著說:“嘿呀,怎麼一個個這麼驚訝?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麼,我雖說在公司職位比我們家初鴻高,但能力確實不如人家啊,”他說著走到霍初鴻身邊,真的像個和善的兄長那樣捏了捏他肩膀,無奈道,“是不是呀初鴻?溫斯頓那個單子老哥我都沒拿下,卻被你拿下了,真是好樣的,老哥我自愧不如,主動讓位,這個獨立辦公室,還是給你坐,我呢,作為敗者,就哪來的回哪去……”
霍初鴻忍無可忍,揮開他的大手,轉身冷眼看他,硬邦邦道:“霍初銘,你什麼意思?來看我笑話?”
霍初銘噗嗤一聲笑出來,“這話怎麼說的?現在在公司裡一時風光無兩的可是你啊,你去問問外麵的同事,現在他們還口口相傳著咱倆那次吵架,哥哥被弟弟壓一頭的事兒呢。”
霍初鴻看著他的表情,一時間沒回話。
同事們都不敢搭話,誰也鬨不清發生了什麼,但一些人已經直覺到出什麼事了,因為霍初鴻此刻居然麵如菜色。
霍初銘打了個哈欠,似乎也懶得繼續免費給圍觀人群看好戲,施施然走進辦公室,居然真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霍初鴻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徑直闖進霍初銘的辦公室,把門狠狠關上,便劈頭蓋臉道:“海關那裡的事,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霍初銘做了個驚訝的表情,“海關?什麼海關?你哥哥我雖然常年在國外飄著,但是拿的可還是本國護照,放心,我辭職不是因為被遣返,跟海關沒半毛錢關係。”
霍初鴻氣得差點摔東西,“我他媽說的不是這個!溫斯頓的貨被扣在海關了,這事你知不知道!”
霍初銘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霍初鴻原本以為,他若是不知道,肯定分外驚訝。他若是已經知道了,肯定會忍不住嘲笑自己。
然而霍初銘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像聽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我早提醒過你。”
他慢悠悠道,“溫斯頓為什麼會在談判場上死死咬住那些條件不鬆口,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貨有一定風險被扣押在海關,短則個把月,長則小一年。到時候就算入了關,貨物也都快成了臨期產品,為了維持口碑,銷量和售價自然避免不了要大打折扣,這個損失他們絕對不會想要承擔,所以才千方百計地要把風險甩給我們。哦,已經不是我們了,我現在已經不算是霍氏的一員了呢。”
霍初銘非常不屑地笑了笑,把胸牌摘下,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
霍初鴻捏緊了拳頭,半晌道:“是你策劃的。”
“我親愛的弟弟,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而且……”他靠近了霍初鴻,“彆忘了我當初和漢森李談合同,一直是死咬住這個底線不鬆口的,若不是你非要搶功,這件事會發生麼?還有,你跟溫斯頓簽合同以後,我發了多大的火,整個公司應該都知道了吧,你覺得會有人認為這事還與我有關麼?”
霍初銘瀟灑地把西裝外套甩在肩膀上,斜睨著眼前這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弟弟道:“你現在該解決的問題,不是我,而是他。”
他衝門外一指,霍初鴻愣愣地順著看過去,隻見總裁辦那邊的秘書正急匆匆地趕來,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壓低了聲音小聲急促道:“小霍主管,抱歉打擾了,但是……總裁那邊要見您,很急,請您現在務必和我走!”
霍初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卻隻聽霍初銘嗬嗬笑了兩聲,自顧自繼續收拾東西。
等到他帶著小助理從辦公室出來,一邊和沿途遇上的人打招呼道彆,一邊閒庭信步地往電梯間走時,就聽總裁辦那邊遠遠地傳來重物摔在門上的巨響,來往的員工都止住步伐,好奇地朝那邊望去。
霍初銘望著那邊,卻對小助理道:“你說,咱們用不用提前打電話幫他們叫輛救護車?”
小助理小聲道:“給您那個弟弟的?”
“不,給我那個叔叔的。”霍初銘冷笑,“他教育出來的好兒子,這回怕是要把他氣瘋了。”
“你跟我說這個項目放心交給你,這就是你乾出的好事!”
霍遠山此刻衣衫淩亂,他估計幾十年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態過,精心打理過的發型完全沒了型,而西裝外套皺皺巴巴,領帶也歪了。
他雙眼赤紅,喘著粗氣,剛剛把煙灰缸照著霍初鴻的方向擲過去,已經把上好的木門砸出一個大坑來。
秘書聞聲進來詢問,也被他大罵著轟了出去。
而罪魁禍首,造成目前這棘手局麵的人,正喪頭喪腦地站在辦公桌後麵。
“爸,您消消氣……”霍初鴻此刻,看起來就像曾經的霍初宵那樣,卑微地討好著父親。
然而霍遠山仍是不領情,他抄起一塊硯台,又要砸,霍初鴻瑟縮了一下,他便狠狠歎一口氣,砸在了地上。木地板瞬間也被砸出一道裂痕。
這一通鬨下來,重新裝修又要花一筆錢。然而這筆錢和霍初鴻闖下的禍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
雖然這個合同從頭到尾都是霍初鴻處理的,但他也一直派人盯著,所以今天在海關處的,不止霍初鴻的人。他一早也得到了這個晴天霹靂,聽到員工的彙報時眼前甚至陣陣發黑。
“你知道如果這批貨一直在海關處羈押著,咱們要賠付多少錢麼?你知道現在霍氏整個公司的流動資金才有多少麼?”霍遠山憤怒地錘著桌麵,“我教你這麼多年,你就給我簽下這樣的合同?霍初銘那小子都知道攔著,你不知道?”
霍初鴻咬得下唇已經發白,聞言隻能答道:“是我太著急了,父親……你給我一星期的時間,隻要一星期,我肯定找到人脈,把這件事情解決!”
“晚了!”霍遠山把手頭的文件甩到霍初鴻臉上,鋒利的打印紙邊緣劃傷了霍初鴻的臉頰,但他動都不敢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