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2 / 2)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冷靜,好像在聽彆人的故事。

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二十四歲,才第一次知道母親不是母親,而他一直以來渴望的母愛,甚至都來自於“仇人”。

他垂眸靜靜地聆聽,想著這些事還能有多荒誕,想著他的父親還能有多絕情,想著命運還能把他怎樣地擺弄。

然而小姑卻慢慢地停了下來,歎一口氣,拿過桌上的抽紙遞給他,“擦擦眼淚吧。”

霍初宵還是木木地,接過紙巾,擦了擦臉頰,再一看,紙巾都濕透了。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哭了很久。

小姑看在眼裡,心疼得不行,想要抱抱他,卻忽然聽到門口有人開門。

是季宗明回來了。

他也是剛結束會議,喻楨就憂心忡忡地走過來悄悄跟他說了些什麼,並把那篇文章給他看,季宗明當即就扔下所有工作,一路飛車趕回家裡。

一推門,就看見霍初宵哭得鼻子都紅了。

他當即就明白,霍初宵絕對是知道了。

二話不說,他衝上來就一把抱住霍初宵,也不管對方什麼情況,先一通安撫,又是摸背又是一個勁說著“都過去了”,倒是把一旁的小姑搞得格外尷尬。

“哎,”小姑不滿地錘了他肩膀一下,“鬆開,趁機占便宜?你給我回避,這是我們霍家的事,我要單獨跟初宵說。”

季宗明這次卻一點兒都沒動氣,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這才鬆開了霍初宵,而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對方已經把他肩頭哭濕了一小片。

他這也是頭一次見霍初宵哭,悄沒聲息地,像這個人一樣安安靜靜。

又回頭不安地看了一眼,季宗明才鑽回臥室。

小姑整理了一下情緒,才接著講下去,把自己調查到的所有關於施念的信息都說了出來。

期間霍初宵才終於笑了笑,說:“原來我這麼喜歡畫畫,是因為媽媽。”

小姑也跟著笑,但笑得很是心酸,她把施念的照片給霍初宵看,是幾張生活照,有施念在畫畫的,回頭衝鏡頭笑,也有在彈鋼琴的,看起來年紀很小,應該是十幾歲的樣子,還有在外旅遊拍的遊客照,就算隻是很爛的拍攝手法,也掩蓋不住照片裡這個人的清秀美好。

“要是她還在,我跟她應該會成為關係很好的姑嫂吧。”小姑輕聲道,“你看,初宵,你長得還挺像她的。”

霍初宵跟著點點頭,末了忽然問道:“小姑,你剛剛說,我媽媽還沒到預產期,就生下的我,是因為受了刺激?”

小姑麵色一變,“是,你奶……不,那個老太婆,故意把霍遠山出軌的事告訴她,這才釀成的那樣的局麵。我當時已經跟著你二爺爺出國了,所以這事居然完全不知道,而且他們賊得很,和你媽媽結婚時甚至沒有請我們一家回來參加婚禮,怕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們這麼多年,都以為齊碧容是他媽的第一任妻子!”

霍初宵拿過手機,摩挲著屏幕上那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抬頭對小姑道:“姑姑,你能幫我做一件事麼?”

小姑一愣,下意識地說好。等霍初宵說完,她忽然大笑了幾聲,又狠狠地說了一次好。

“行啊,初宵,”小姑攬過他的肩膀,“有點你大哥的意思了。到時候我跟他一起去辦,你放心。你大哥絕對十分樂意幫你跑這一趟腿。”

霍初宵笑了笑,沒再說話。

小姑這才望了一眼臥室,揚聲道:“屋裡那個狗耳朵,出來吧。彆裝聽不見了。”

季宗明緩緩把門推開,走到客廳,看一眼小姑,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很平靜,也沒了往日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又緩緩在霍初宵身前蹲下身,溫聲道:“晚上想吃點什麼嗎,今天我下廚。”

*

醫院,VIP病房。

霍老太在這裡住了快一個禮拜,光護工就換了三個,每一次都是被老太太罵走的。

她心裡記掛著霍氏的事情,脾氣相比往日更加詭譎,變著法地折磨護工,以此泄憤。反正兒子不會在錢上虧待她,出價高,總有新的護工來供她揉搓。

這一日,又把眼前的護工罵到抹著淚跑出去後,正巧主治醫生路過查房,看著不由歎了口氣,告訴老太太少動氣,傷身體。

霍老太不知道外麵的動向,但醫生還算有所了解,查房前剛被小護士推送了那篇扒皮霍家的長文,饒是他一個見慣人情冷暖的也不由感歎這一家堪比毒蛇,這才是真的忘恩負義。眼下再給這個惡貫滿盈的老太查房,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甚至覺得這個老太婆長得就是一副陰險奸詐的樣子,這歲數了生著病還能罵跑這麼多護工,當年施念又該受了多少委屈?

醫生想著,冷眼瞥了她一眼。

霍老太卻全然未覺,還拉著醫生的手問她這個病到底如何,如果做手術,能再活多少年,話裡話外都是惜命怕死得很。

醫生隻是很冷淡地告訴她:“儘人事聽天命。”說罷就走了,不肯再多留一秒。

霍老太安逸地躺在病床上,正想小睡一會兒,忽然聽得門外似乎有人路過,悄聲說著什麼。

“就是這間?”

“沒錯沒錯,那個老妖婆就住這裡。”

“靠,這可是這家醫院最貴的病房,真有錢。”

“還不是靠吃絕戶吃來的,這都是施家的錢呢!你說還真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這老婆子看著都快成老妖精了,還活著呢。”

“你說她晚上做夢不會不安穩麼?”

霍老太聽不大清楚,但明顯感覺得到這幾個人不懷好意,正要發脾氣,忽然聽見有人說了一句“施念”,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這名字,怎麼會有人提起?

那個女人死了,都死成灰了,怎麼可能還有知道!

正等她還想再細聽幾句,門前忽然響起敲門聲,把她嚇了一跳。

而門外的人也不客氣,不管她應沒應,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居然是霍亦蕾和霍初銘。

那丫頭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

霍初銘倒是沒進來,靠在牆邊,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啊奶奶,我怕你身上陰氣太重衝著我。”

霍老太臉色一變,就要按身旁的按鈕把護士叫來。她現在根本不想見這倆人。

霍亦蕾卻眼疾手快擋住了,搬過一把椅子施施然坐在她床邊,翹著二郎腿道:“您聽初銘胡說呢,我們倆這趟過來,是為了給您帶點外麵新鮮的消息,好讓您放心養病。霍氏呢,正裁員呢,動靜可大了,現在基本全國圍觀。當然了這也是托您那個乖孫的福,要不是他非要走歪門邪路,把事情鬨到網上去,霍氏原本不至於如此狼狽的。”

霍老太一聽霍氏在裁員,就一下子坐直了,看架勢甚至要站起來,可惜身體實在不支持,隻能撐住床沿,稍稍挪動了一下。

“你跟我說這個什麼意思?亦蕾,你也是霍家人,用這麼幸災樂禍的語氣,你不虧心麼!”

老太太橫眉冷目,霍亦蕾卻完全不理會,繼續道:

“全天下姓霍的多了去了,難道都跟你是一家?那我倒要問問,霍初宵算不算霍家人呢?”

霍老太:“提那個晦氣的小子做什麼!他給霍家做過什麼事嗎?我住院這麼久,他來看過我一眼麼?!”

霍亦蕾笑了笑,“初宵給霍家做過什麼,您應該很清楚啊,哦,不對,應該說,初宵他媽給霍氏做個什麼。”

她笑得陰惻惻,就連身後站著的霍初銘,也是一臉冷笑。

霍老太被他們盯著,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燒烤的肉,隻感到濃濃的不懷好意,以及內心生出騰起的心虛。

她兀自強撐:“碧容怎麼了?”

“不是你的碧容,是施念呐。老太太,怎麼,糊塗了?”

霍亦蕾話一出口,就是一道驚雷炸在霍老太耳邊,她渾身一顫,正待說什麼,卻見霍亦蕾扔給她一個手機,說道:“自己看。”

霍老太顫巍巍地拿起來,隻看了個開頭,便把手機扔了出去,“胡言亂語!這都是哪家小報造的謠!”

霍初銘一個箭步衝上前,精準地抓住手機,冷聲道:“行了,死鴨子還嘴硬?知道剛才門口圍著的人在看什麼,在看你啊,老東西。背著我們乾了這麼大的惡事,你那個好孫子,還想把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你自己吃去吧。猜猜你的寶貝兒子和孫子在乾什麼?”

霍初銘露出一個陰森的笑,“給你個提示,稅務局現在,應該組織了專門的小組,正往霍氏趕呢。我就說嘛,靠作惡起家的,就不可能一輩子隻乾一件惡事。你說,你現在是該祈禱自己能活到明年呢,還是祈禱霍氏的會計賬做得天衣無縫呢?”

霍老太還是那副渾身發抖、雙眼發直的德行,隻是一旁檢測各項體征的儀器發出一陣陣嘀嘀聲。

霍亦蕾眼看留著也沒什麼意思了,就把手裡那東西往她床上一扔,道:“這是初宵送你的禮物,好好收著吧,不過感謝的話就不必了,我怕臟了初宵耳朵。”

說罷,她衝霍初銘一招手,“走著。”

兩人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霍老太用微微發抖的手把那東西拿起來,才發現是一張紙,準確說,是一張油畫,中間被什麼東西捅了個洞,不過現在已經被人用膠布在背麵粘了起來。

那油畫她見過的,就在自己今年的壽宴上。

上麵的窟窿,也是她用拐棍捅的,甚至還留著被人踩過的鞋印,正好踩在畫中她的臉上。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發火時說了什麼。

這是她的,遺像。

“呃!”

霍老太短促地發出了一個音節,隨即便一頭暈死了過去,隻留下病房裡的機器發出刺耳的叫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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