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晏淩對上江眠眼裡的笑意，一不小心就順著他的話應了。
晏淩不至於過了易感期就失憶，他知道，江眠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確實已經付出了很多耐心。
現在被江眠纏著不放，他心中也是很高興的。那麼倒推來看，如果易感期的他沒有讓江眠心煩……是不是也能說明什麼？
他閉了閉眼，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自欺欺人，牽著江眠的手在床邊坐下。
“想問什麼就問吧，我都會說的。”晏淩深深地吸了口氣。
而在這個時候，江眠卻忽然變得謹慎，他動作輕柔地與晏淩十指相扣：“真的嗎？你不要勉強自己。”
哪怕他會纏著晏淩撒嬌耍賴，那也都隻算是情.趣而已，涉及正事，或許一個不慎就會影響到任務的成功率。
“真的。”晏淩說完，還主動吻了吻他的唇角。
“好，”江眠斟酌片刻，輕聲道，“為什麼你會讓我不要丟掉你？”
“小時候，母親很喜歡用這樣的話威脅我。如果不聽話、成績差，就要把我丟掉。”
這是個很合理的解釋，但事實絕對不僅如此。
這種威脅對於許多孩子來說，很可能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可以晏淩的性格而言，根本不該至今依然還有陰影。
江眠摩挲著晏淩的指尖，聲音愈發輕柔：“那……不要把你鎖起來，是什麼意思？”
晏淩抿著唇安靜了一下。
“我不問了，沒事的。不想說就不說。”江眠抬手覆上他的側臉，安撫地輕輕摸了摸。
“不，我應該讓你知道的，”晏淩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與江眠相扣的手指緩緩攥緊，沉默許久後才艱難開口，“我的母親，有精神疾病。”
講完這句久久壓在心中的話之後，再繼續說下去，仿佛就忽然變得輕鬆了許多。
“或許你看不出來。但在我小時候，隻要犯了那麼一點小錯誤，哪怕隻是考試被扣了一兩分，她都會把我關在閣樓裡，一直一直餓著我，直到我拚命反省認錯，或是像她一般……發狂。”晏淩低聲道，眸子裡露出些許陰霾。
江眠想起他們第一天見麵時，因為不想剝蝦而觸發的角色線索。沒錯，這就是為什麼晏淩不喜歡浪費食物。
堂堂晏氏集團的獨生子，童年居然在反複的饑餓與禁閉中度過……
“我明明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卻好幾次都以為自己快要餓死了。她有時候是為了故意懲罰我，有時候……”晏淩似乎看懂了江眠的想法，自嘲般低笑一聲，“有時候，是她自己發病，徹底把我忘記了。如果不是當年的傭人看不下去，悄悄給我塞了一點食物，或許我真的會死在裡麵。”
他低垂著腦袋，閉上眼睛破罐破摔地說道：“在我無法承受、快要崩潰時，她會用力揪起我的衣領，大聲尖叫著你沒有病，你不可能有病。可當我足夠聽話乖巧，她卻又希望我是有病的……因為這樣，她才會感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她才可以繼續咒罵我，詛咒我，讓我和她一起沉淪下去。”
“好了，晏淩，你不需要再說了。”江眠把晏淩緊緊摟住，一點點撫摸他逐漸彎下來的脊背，不斷親吻著他的額角與側臉。
他並不希望晏淩如此細致而具體地剖析自己的陰影。他想要的不是這些。
“你知道彆人是怎麼評價我的，眠眠。說不定，我真的有病，說不定這就是家族遺傳。如果我有了後代，也會把它遺傳下去，我一直很害怕。”
晏淩任由江眠吻著自己，唇角微微扯出苦澀的笑意，話卻不停：“說實話，正因為遇見了你，結婚後我甚至鬆了口氣……我們現在，連意外懷孕都不需要擔心。”
“我是一個有病的、陰暗的人，所以我又怎麼有資格要求你對我坦誠呢？眠眠，我連正視自己都做不到，我一直都在逃避。”
這就是為什麼，晏淩一直以來都對江眠身上的疑點無比寬容。就算生氣，就算在心裡惦記著，他也無法對江眠強求什麼。
因為晏淩對自己毫無自信。有時候他甚至害怕，如果真的和江眠促膝長談，會逐漸牽扯出他以前的事情。
直到易感期讓晏淩無法自控，把多年回避的事情一股腦拋了出來。他無法再繼續裝作從未發生。
【滴——任務成功率上升30%，關鍵劇情線索[閣樓]已解鎖，獎勵積分：2000點。】
“晏淩，沒事了，沒事的，”江眠根本不想關心什麼任務，他把係統調至靜音，捧起晏淩的臉認真道，“你沒有病，聽到了嗎？”
在黑暗的閣樓裡，沒有水，沒有食物，冰涼而孤獨，被迫承受來自母親的瘋狂......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應該遭遇這些事。
甚至，在這之後，晏淩還要裝出足夠強勢的模樣，才能順理成章地重新掌握晏氏集團。如果在一開始，晏淩能夠擁有正常的童年，或許，他的性格完全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根本就不是晏淩的錯。
江眠又氣又心疼。
看著江眠難得嚴肅的表情，晏淩心中卻隱隱泛起暖意。
他垂眸笑了笑，啞聲道：“如果我沒有病，為什麼會願意讓你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