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蟲目瞪口呆,根本看不懂事情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的。
而晏行秋也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側過頭,讓身邊沉默的護衛端來一杯溫水。
隨後他走上前,輕輕俯身,解開了扣著江眠腳踝的鎖鏈。
晏行秋直到湊近才發現,江眠白得有些病態,像是許久未曾見過陽光,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在皮膚上留下明顯的印記。
更不用提,這是專門拿來限製罪犯行動的特製鎖鏈。
“殿下,您小心……”
“沒事。”晏行秋動作頓了頓,垂著眼淡聲道。
江眠清楚看見他眸中隱約的情緒波動,在心裡悄悄哼了一聲。
也是,當一名地位尊貴的雄蟲,被素未謀麵的卑賤雌奴這般無禮對待,卻沒有生氣,反而一直順著他的意……江眠很難不繼續懷疑下去。
於是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抿著,閉眼緩了半晌後低低道:“他們好吵。”
“嗯,”晏行秋在說話時也不自覺變得輕柔,跟著江眠的音量一起壓低下來,“你們都出去吧。”
“是……”
“殿下,您務必要謹慎啊!”
眾蟲表情各異,烏泱泱堵在門邊,像一大灘被打翻的顏料盤。但晏行秋已經發話,他們也隻好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
至於他們會在背後如何談論,江眠並不關心。
等到門被徹底關上,一隻解除了警戒模式的機器蟲依然站在旁邊,槍口指著天花板。
至少現在,江眠不用擔心自己莫名其妙就被爆頭了。
趁著晏行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沉默著翻了翻自己那幾乎沒有的角色台詞。
雖然原主被送給了晏行秋,卻也隻是被送禮者當作一個笑話看待,江家在帝國所有的支係,都有類似遭遇……牆倒眾蟲推而已。
晏行秋原本也對他沒有興趣,他心中隻有事業,根本沒把這個被隨意送過來的雌奴記在心裡。
若非江眠今天一不小心掙脫了鎖鏈,以後他也不會再有見到晏行秋的機會。依照劇情,他將會被晏行秋的仰慕者們下毒殺害,死得悄無聲息。
江眠覺得自己不該輕易放鬆警惕,而晏行秋更是如此想的。
可他控製不住。
沒有了耳邊嗡嗡作響的聒噪之音,也不用再聞著那些傻瓜身上的酒氣,晏行秋才終於靜下心來,觀察起了這個堪稱監牢的簡陋小房間。
緊挨在後花園邊上,隔音很差,像是一個被倉促改造的園丁房。窗戶也沒有關好,雷雨聲大概很吵吧……明明隻是一晚上沒有開啟防護罩,再過一段時間,或許整個窗台都會被水浸濕。
晏行秋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緒。
“你叫什麼名字?”他隻好在床邊坐下,儘可能溫柔地問道。
江眠抬眼看他:“原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哼。
晏行秋怔了一下。他……確實沒有刻意去問。
雄蟲記不住家裡雌奴的姓名,在這個世界中太過正常了。但當他看向江眠沒有絲毫亮光的眸子,隻感覺,自己做事實在有些疏忽。
可不等晏行秋張口解釋,江眠就輕輕點了點頭,移開目光:“我明白的,區區一個雌奴,還需要有名字嗎?”
“彆這麼說,”晏行秋抿了抿唇,立刻打開光腦查了一下,“……我記住了,你叫江眠。”
“嗯。”
江眠卻隻是應了一聲,然後又不理他了,任由房間內的沉默無止境蔓延開來。
這讓晏行秋難得感到有一絲不知所措。
猶豫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將江眠脖頸上的智能頸環也一並解除。
這個頸環能夠監測心率,緊貼動脈的地方還裝著電子炸.彈。畢竟,現在江眠是他的“所有物”,渾身限製是否能夠被取下,本該全憑晏行秋的意願。
他在想辦法表達自己友善的態度,但又一次愣住。
雌蟲的頸側露出了一大片泛紫淤痕,看上去非常嚇人。
“疼。”江眠小聲道。
原主的性格比較內向,因為身體原因,平日也喜歡呆在家裡不出門。
以前江家在帝國是絕對的豪富,養一隻廢物雌蟲也沒有任何負擔。所以江眠這次的身體依舊細嫩,倒是全然不像其他雌蟲那樣,嬌氣得很。
晏行秋心中莫名湧出一股罪惡感,指尖不自覺拂過雌奴的脖頸,又如觸電般收了回來。
“抱歉。”
無論江家如何,至少……江眠隻是被牽連的無辜者,他從未踏足過帝國首都。
既然江眠已經被送給了自己,那麼對他溫柔一些,也很正常吧。
晏行秋試圖給今晚的行為作出合理解釋,卻徹底忽視了江眠的無禮。
而江眠微不可察地輕笑了一下。
他捧著溫水,又抿了一小口,隨後突兀地問道:“晏行秋,你以前也有過其他的雌奴嗎?”
“沒有。”晏行秋回答得非常迅速。
怎麼可能有呢!
雖然這一次也隻是他太忙了,沒來得及拒收……但晏行秋決定將這件事永遠藏在心底。
“好,”江眠看起來似乎稍微放鬆了些許,身子軟軟地靠在床頭,“我困了,可以睡覺了嗎?”
“當然,”晏行秋看了一眼窗外尚未停息的暴雨,試探道,“你想不想換一個地方住?”
“嗯,我聽你的。”
“我對這裡也不夠熟悉……這樣吧,你先住在我隔壁的房間,之後我讓侍從把你的東西一起搬過去。”他用商量般的口吻說著。
“是什麼讓您認為,現在我還會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江眠的反應卻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語氣忽然變得諷刺,唇角也彎起淺淺的弧度,“……雄主?”
晏行秋呼吸窒了一瞬。
“是我考慮不周。”
氣氛就這樣再次陷入凝固。
他反複回想著江眠轉瞬即逝的笑容,歎了口氣。
堂堂帝國皇子,居然不敢讓自己的雌奴,再重複一次剛才的稱呼。
因為江眠此刻顯得了無生氣,白皙四肢遍布著刺目的淤痕,看上去殘破而脆弱……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晏行秋垂眸思忖半晌,伸手托著江眠的腰,把他抱了起來。
他分量很輕,就像抱著一片柔軟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