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沒有被抱著睡覺,會讓江眠非常不痛快。
無論被子有多麼蓬鬆柔軟,當他在迷迷糊糊時伸手卻摸了個空,依然會感覺周圍空蕩蕩的。連餘溫也沒有一點點殘留。
“討厭……”
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再被改變。
但是,如果他昨晚就主動要求和晏行秋睡在一起,未免顯得目的性太強,也太紮眼了。
身為明麵上並不會繼承帝位的雄蟲皇子,晏行秋在帝國內的名聲反而一直很好。性格溫和外表俊美,舉止談吐也頗有教養,不爭不搶,簡直是所有雌蟲心中的理想型。
所以恨江眠恨得要死的蟲,或許可以圍滿這座星係。
再加上帝位之爭與其中暗潮湧動的各種陰謀……生活中處處是險境,沒有那麼容易擺平。
隻有暫且保持現在的態度,江眠反而才會占據主動,可以慢慢摸清晏行秋實際的性格,觀察他遇到各類事態時的真實反應。
不爭不搶?
晏行秋明明就對蟲帝的位置誌在必得。
江眠抱著被子,在心中想過一遍初步計劃,才艱難地坐起身看時間。
很好,居然已經睡到了吃午飯的點。
他蔫乎乎地洗漱完畢,隨後便聽見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如他所料,是晏行秋按捺不住,主動來探查情況了。
江眠拉開門,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忽然變得精神不少。
皇子不愧是皇子,衣服一件比一件好看。晏行秋沒有像昨晚那樣衣著華麗,今日打扮卻顯得更為正式。唯獨襯衫袖口低調地紋著金絲,那是彰顯皇室身份的獨特圖案,恰好與他發色相襯。
比例優越的窄腰長腿也一覽無餘。
“殿下?”他沒有暴露自己的想法,而是像翻臉不認蟲了那般,直接生疏地喊起了殿下。
雖然昨晚未經允許就直呼皇子大名、亂叫雄主的無禮之輩也是他江眠……可至少那樣還會讓晏行秋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那麼遠。
晏行秋莫名有點小難過,但他不說。
他輕輕應了一聲,拉著江眠的手在床邊坐下,拆開一卷嶄新的療傷繃帶,仔細包在江眠淤痕未消的白皙側頸上。
江眠很乖地任他擺布,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剛睡醒嗎?”晏行秋忍不住揉了揉江眠的腦袋。
“嗯。”
江眠順著晏行秋的力道,軟軟地偏過頭靠在他肩上,近距離欣賞起雄蟲近乎完美的五官。
鼻骨線條真漂亮,像是經過精心雕琢的珍貴藝術品。淡色睫毛長而濃密,藍寶石般的瞳眸也在日光下色澤稍淺,清澈剔透。
“多睡一會兒也好,”晏行秋並沒有發現江眠在想些什麼,小心地檢查了一下他的手腕,溫柔道,“好好休息,才能早點把身體養回來。”
其實被送入皇宮的仆從,都會被安排好固定的日程時間表。在皇子們睡醒之前就要起床,是他們最基本的要求。
按理說,身為雌奴的江眠也一樣……隻是晏行秋絕口不提此事罷了。
看到晏行秋那隱約浮現憂慮之色的漂亮眼睛,江眠立刻就知道他在腦補些什麼。
他怕是以為,自己被關押時遭遇了某些不會傷及身體的精神折磨,所以才會更加疲憊憔悴,這麼晚都起不來床。
暫且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走吧,我們先吃午餐。這幾天可能要吃得清淡一些,否則對你的胃不好。”
“我也可以去嗎?”江眠故意問道。
他昨晚簡略地掃過一眼雌侍守則。在雄主沒有明確同意的情況下,就連雌侍也不能主動和雄主上桌一起吃飯,更何況是區區一個雌奴呢?
“當然了。江眠,現在我家裡的雌蟲隻有你一個。”
晏行秋所說的家裡,似乎並不包括帝國皇室。
江眠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謝謝殿下。”
“……以後家裡也不會有彆的蟲。”不知道是誤會了什麼,晏行秋又抿著唇補充道。
*
江眠發現,除了特定場合以外,晏行秋平日裡真的隻會獨自用餐。因為不是什麼蟲都有資格和皇子坐在同一個餐桌上。
而且他不太喜歡讓護衛站在旁邊看著他吃,會特意吩咐他們先去休息。
總感覺孤零零的。
於是江眠直接問了:“你這樣會不會很寂寞?”
“也許吧,”晏行秋微怔了一下,隨即淡笑著坦然道,“但帝國皇室中的每一隻蟲,都是孤獨的。”
“嗯,我知道了。”
江眠低下頭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不再與晏行秋搭話。
他感受到這位殿下的視線,又小心翼翼在自己身上來回掃了幾次。
哼。
就不理你。
午餐過後,晏行秋居然主動說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我今天下午要去視察舊礦區的情況,可能會回來得比較晚。你獨自在這裡,沒有問題吧?”
真是貼心,他比在上一個世界初見時要溫柔得多。
晏行秋不愧是走親民路線的,擅長用恰到好處的溫和態度提升親近感。
“沒關係,我可以再去睡一覺……太困了。”江眠若有所思,重新向二樓走去,背影顯得有些單薄。
晏行秋起身跟在江眠後邊,伸手虛虛扶住他的腰:“之前他們真的不讓你休息麼?”
江眠想起自己眼下泛起的淡青,垂眸輕聲道:“殿下,你應該不會對審訊刑罰一竅不通。”
“……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
晏行秋並非什麼都不懂,但在絕大多數時候,他確實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這個世界的黑暗麵,本就不會輕易顯露在雄蟲麵前,臟活累活從不需要由晏行秋親自動手。
想法稍稍天真,倒也正常。隻是需要被多加教育。
看著江眠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軟軟一團……晏行秋感覺就像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聯係我。”他按捺著上前抱一抱江眠的欲.望,嗓音溫柔。
江眠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晏行秋,你給我的光腦裡沒有任何通訊號,也不能聯網,隻能玩自帶的消消樂遊戲。”
上一次直接從係統那裡要聯係方式,還讓他被懷疑了好久。
晏行秋頓了頓,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光腦,把私蟲號碼填了進去。
隨後他笨拙地給江眠掖了掖被子:“睡吧……江眠,不用擔心有蟲欺負你。”
“嗯。”
那可不一定。
否則,原本的江眠,又怎麼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呢?
江眠乖乖閉上眼睛。
而晏行秋在床邊坐著沒有離開。
他回憶著自己不受控製的各種行為,感到些許困擾。
明明想要問一問江眠,昨晚的鎖鏈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他每次與江眠對視,都說不出口。
而且江眠看起來真的不太喜歡他,態度忽好忽壞,又乖又冷淡。這隻雌蟲仿佛完全不在乎,如果惹怒了一名皇子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很奇怪,既像是在鬨脾氣,又像是在故意求死……晏行秋暫時無法確定是哪一種。
或許他還是不夠了解江眠的經曆。
輕輕的呼吸聲響起。
江眠似乎已經睡著了,精致的眉眼放鬆下來,柔軟而毫無防備。
可沒過多久,他又蹙起眉頭,小小地翻了個身,就像被什麼不好的事所困擾著。
晏行秋忍不住彎了彎唇,重新幫江眠把被子蓋好。
他隻感覺內心無比寧靜踏實,情願就一直坐在這裡,盯著江眠看一整天。
直到巴恩斯的消息傳來,讓晏行秋不得不皺著眉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