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一天就把我扔在婚房裡不管……這個仇我能記幾輩子。”
江眠想著,又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他難得瞧見自己精心化妝的模樣。螺子黛描眉,抹了上好的麵脂與香粉,臉蛋滑嫩而緋紅,唇色嬌豔。
就是一位被嬌養長大,漂漂亮亮嫁來東宮的矜貴小哥兒。
但那又能如何?
他老婆現在說不定心裡還惦念著白月光呢。
江眠抬手取下了腦袋上沉重華貴的金簪耳墜,冷著臉徑直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聽到動靜的宮女太監都嚇得魂飛魄散,眼巴巴跟在他身後,又不敢上前真的阻攔。
說實話,江眠以前雖然喜歡在嘴上吃些飛醋,故意借題發揮,但這一次,他是真的不爽了。
特彆不爽。
“太,太子妃,您千萬息怒啊,奴婢給您泡了一壺清心茶……”
“殿下他很快就會回來的,您再等等……”
他無視了所有的勸阻。
似乎是因為江丞相重權在握,即便今夜遭到太子冷遇,東宮裡的侍從對他也極為小心恭敬。
因為誰也不敢得罪江家,他這個嫡哥兒舉止嬌蠻些又有何妨……話雖如此,但江眠心知肚明,這樣的好景不長。
等到劇情末期,江家遠親欺男霸女害出人命的事情鬨到了京城,皇帝震怒,下令讓太子負責嚴查,順藤摸瓜居然發現了巫蠱之術的痕跡——這是在古代世界除了謀反以外,普通人能犯下的最大忌諱。
實際上,連這個所謂的“遠親”是否真實也尚不可說,但江丞相不得不引咎辭官還鄉,京城再無江家的立足之地。
或許把江家哥兒指給太子,本就是因為當今皇帝想在主角攻繼位之前,給他找一塊立威鍛煉用的磨刀石。
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江眠成為太子妃以後,江家的傾覆幾乎必然會發生。未來君後的母家,絕不可能掌握縱橫朝廷的龐大勢力。
畢竟古往今來,外戚乾政之禍患曆曆在目。
但以後再娶的側妃意義就不一樣了。
主角攻的白月光,鎮國大將軍的庶哥兒,反而能成為太子穩固根基的支柱。
“真是的,在度假世界裡我也要扮演炮灰角色,他卻當上了幸福美滿的主角攻?好過分。”
江眠攬起衣袍跨出外廳,朝著原文中時常出現的月橋走去。
東宮坐落於紫禁城內,整體構造也如同小型皇宮的縮影一般,配置齊全。庭院花園涼亭,小橋流水望月,應有儘有。
跨過月橋,江眠終於清晰看見了主角攻的身影。
夏國太子,晏清昀。
這名字聽起來多麼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可惜,他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渣攻。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原劇情裡的他本該是在心情鬱結喝悶酒,而現在,晏清昀居然在不緊不慢地泡著茶,大理石桌上擺了半局殘棋。
如今時節約莫是秋冬交際,白玉瓷杯之上盤旋著淡淡霧氣。
可晏清昀隻穿著稍顯單薄的婚服,甚至沒有帶上一個暖手用的小爐。
那是一身幾乎與夜色相融的玄紅蟒袍,繡紋繁複華麗,襯得他愈發神秘而貴不可言。他眉如墨畫,黑眸深邃而冷淡,薄唇微抿,修長指尖撚著冰涼棋子,似在沉吟。
身後還立著一名看不見臉的黑衣護衛。
看到江眠走近,護衛下意識站出來擋在了晏清昀身前。
見狀江眠微微挑眉,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輕聲道:“太子。”
他毫無要對晏清昀行禮的意思,蓋頭也早就不知所蹤,烏黑長發隨意披散而下,那身樣式華美的玄紅婚服也不再齊整。
一點兒太子妃的樣子也沒有。
晏清昀聽見動靜,皺了皺眉:“太子妃?”
他抬眸望去,涼亭陰影讓月光尚且照不清晰,隻能看見江眠隨風輕擺的發絲和纖細的身影。
直至宮女打著小巧燈籠快步跟來。
本該顯得喜慶的微妙火光,驀然映出了他眼尾那點勾人的鮮紅淚痣,唇角弧度似笑非笑,有著如同妖物般驚豔至極的美貌。
如同妖物。
這是晏清昀對江眠的第一印象。
棋子頃刻間從指尖滑落,他就像被攝走了心魄一般,原本煩亂的思緒消失無蹤……隻剩下心口陣陣收緊,仿佛被猛地扼住了喉嚨。
但很快,這個印象就會被徹底擊毀。
因為江眠撩起衣擺踏上涼亭,安靜片刻,直接打翻了他的茶杯。碎玉散落,在寂靜的庭院裡恍若巨響。
宮女忍不住掩唇輕呼,而險些拔刀的暗衛被晏清昀抬手製住。
而這位看似深不可測的太子,隻是瞥了眼自己被茶水燙得微紅的指尖,眸裡閃過淡淡訝異。
他想握住江眠的手,卻被輕輕甩開。
“生氣了?”
“嗯。”
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怕是都哄不好了。
“是孤的錯,”晏清昀站起身,隨意理了理衣袍,主動攬過江眠的腰,“但太子妃,看來你對自己的姿色頗為自得。”
江眠頓了一下。這話這動作,怎麼都顯得越來越渣攻了。
雖然是在東宮之內,可這庭院也不算私密角落,耳朵清明的下人或許都能聽見一言半語。
身為太子,晏清昀居然敢行事如此肆意嗎?
他沒有掙脫懷抱,而是抬眼冷冷地問:“那你還要不要洞房了?”
真要比起行事肆意的程度,晏清昀與他江眠還是差得太遠。
“要。”
江眠聽見晏清昀在他耳邊笑了一聲。
隨後,他就被晏清昀攔腰抱起,大步朝寢殿走去。
鼻尖傳來清雅的熏香氣息。江眠略顯意外地眨了眨眼,扭頭盯著太子那紋有尊貴金蟒的衣襟,思考半晌,臉色忽然變黑了一瞬。
他怎麼覺得,老婆現在好像隻是對自己見色起意了而已……
分明之前還心懷白月光,現在卻可以抱著剛剛看上眼的漂亮哥兒去洞房,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好過分。
人麵獸心,表裡不一,衣冠禽獸……
回到寢殿,晏清昀將江眠輕輕放在床邊,轉頭看向灑落一地的合巹酒,以及那塊沾了灰和幾枚鞋印的紅蓋頭,居然還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太子妃,你怎麼把餃子也打翻了。”
“那又如何?”
江眠依然沒給他好臉色。
“今日大婚,你應是從早到晚滴水未進吧,”晏清昀挑起江眠的下巴,垂眸仔細打量著他,“孤怕你餓著。”
“不餓。”
反正那盤餃子也是生的。
“不如先用些糕點,墊墊肚子?”
“行了太子殿下,不是要洞房嗎?快點。”江眠聽得愈發煩躁,乾脆自己上手解起了衣服。
晏清昀欣然應允,卻不忘繼續補充:“以前孤可從未聽說,江家哥兒竟有這樣大的脾氣。”
“我也從未聽說,大婚之夜,堂堂夏國的太子妃險些要獨守空房。”
江眠已經懶得和他掰扯,胡亂解完外袍裡衣,又抬手扯開了晏清昀腰間那條玉帶。
晏清昀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將要麵臨什麼,順著江眠的力道靠了過來,天生顯得冷淡的眼眸早已浮現笑意:“輕些,明日一早,咱們還要去給父皇母後敬茶。”
“是嗎?”
感受著晏清昀掃過自己白皙鎖骨的視線,江眠終於彎唇笑了起來,將他按倒在床上。
“太子,若是房梁上還有暗衛,你最好讓他們都滾出去,”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晏清昀,笑容中的惡意昭然若揭,“還有,自己把裡衣脫了。”
“……哦?遵命。”
晏清昀隻當是江眠喜歡占據主動,便乾脆遷就著應道。他下意識沒有繼續惹江眠生氣,乖乖抬手解了衣襟,肌肉緊實漂亮的胸膛與腹部逐漸袒露。
但接下來的發展,徹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眠從玉枕頭後麵拿出那盒軟膏,用細白指尖舀了些許,似笑非笑地撚了又撚。
或許,太子妃的性格,比他想象得還要奇怪……晏清昀心中驟然閃過警兆,隨後便聽見江眠彎唇說道:“行了,給我翻過去趴著。”
“……嗯?”
“今夜我不想看見您的臉,還請見諒。”
見晏清昀沒有動,江眠直接幫他擺好了姿勢,不曾給他留下任何抗拒的餘地。
“等等,江眠……”晏清昀呼吸一窒。
“原來您記得臣的名字?臣還以為,這太子妃無論是誰來做都毫無所謂呢,”江眠唇角一直彎著好看的弧度,眼神卻晦暗不明,聲音逐漸變冷,“晏清昀,我真的很生氣。”
“……唔!”
“閉嘴。”
晏清昀犯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錯誤。
他很清楚,今晚房梁頂上真的沒有守著暗衛,門窗也被關得嚴實。
誰也不會知道真相。
洞房花燭夜,發出再多的異動都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