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指尖觸碰側頸,讓昨夜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回湧,晏清昀瞳孔微縮,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緩了片刻。
“……親愛的雲哥兒,是何意?”
他看起來就像是完全不明白江眠在問什麼。
而江眠盯著他輕輕滾動的喉結,淡聲道:“沈鶴雲,鎮國大將軍的庶哥兒。你不就是心心念念著想要娶他麼。”
晏清昀怔了一下:“孤從未這樣想過。”
“那昨夜你在外頭做什麼?”江眠挑眉。
“太子妃,後宮不得乾政,”晏清昀沉默半晌,“未來你或許還要掌管六宮,一言一行都會被有心之人記在心頭。禍從口出,許多事情最好不要隨意深究。”
“嗯?”江眠頓了頓,忽然露出了一個極為明媚的笑容,抬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嚨,“後宮?讓我管你的後宮?”
“咳……孤的意思是,你,你會是孤的皇後……”晏清昀幾乎說不出話,斷斷續續地解釋了半天,卻根本沒有回答到點子上。
究竟是因為瀕臨死亡的恐懼,還是因為江眠彎起來的漂亮眸子,才會讓他呼吸粗重,險些忘了思考?晏清昀忍不住想。
“然後呢,你還要娶大將軍的哥兒,娶胡尚書家的哥兒,娶李詹事家的哥兒,我整日費心費力地協調關係,而你拍拍屁股去上朝就行?”
細白冰涼的手指越縮越緊。
眼前逐漸發黑,晏清昀連忙用了些力氣,一點點掰開他的指尖:“不,不是,咳咳……”
原來這次,江眠給了他掙紮的餘地。
恍然間重獲自由,他偏過頭喘了半天,才發現自己還沒有鬆開江眠的手。
被他抓在掌中的白皙手腕是如此纖細孱弱,仿佛隻需輕輕一折,就會應聲而斷。
這一切都如夢似幻。
“那以後,無論是誰你都不再娶了?”江眠忽然軟下聲音,撓了撓他的掌心。
晏清昀心口一緊。
“嗯,孤不娶了。”他想也不想地應道,嗓音沙啞。
若是在這時敢多答錯一句,他或許真的會即刻沒命。
這要求分明無理至極,他卻不知為何有些高興。晏清昀閉了閉眼,正想再多哄哄這位脾氣差極了的主子,但江眠沒有給他機會。
他看著江眠拿出一盒陪嫁時帶來的妝粉,親手幫自己抹在了那布滿紅印的脖頸之上,動作輕柔而仔細,連最微末之處的痕跡也被徹底覆蓋。
也對,今日要去敬茶,可不能在父皇麵前失了禮儀。
晏清昀沒想到江眠還會注意這一茬,靠在床頭由著他擺弄,低聲道:“多謝。”
“……我還在生氣。”
“好,都是孤的錯。”晏清昀說著,居然還笑了笑。
結果到頭來,江眠還是沒能問出什麼關鍵信息。
之前在床上是一回事,但現在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想做得太過分了。
江眠很清楚,晏清昀如今看似神態自若,但實際上多走一步都會渾身難受。
真厲害,都這樣了還能不動聲色。
怪不得人家能穩坐太子之位呢。
不過,來日方長。
*
其實依據這個世界的設定,哥兒地位一直都稍低於女子,即便在尋常百姓家中,哥兒也很難成為正室,更不用提皇家婚嫁。
但晏清昀膽子非常大。
他還是個半大小子的時候,就跟皇帝聲明自己喜歡哥兒,以後也隻想要娶哥兒為妃,硬生生鬨了十天半個月,弄得皇宮裡天翻地覆。
偏偏晏清昀是嫡生的皇長子,自小就聰慧過人受儘寵愛,這太子之位穩如磐石。百般無奈之下,皇帝便也答應了他。
這麼一想,說不定晏清昀從小就對那些入宮伴讀的漂亮哥兒見色起意……江眠稍稍平息的怒意又躥了起來。
他們正在前去敬茶的路上,江眠頂著叮當作響的繁重頭飾,越來越不爽,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晏清昀的腰。
晏清昀果然渾身一僵。
但他似乎是誤以為江眠緊張了,還主動拉起江眠的手,輕聲安撫:“待會,你隻需要照常行禮便好,裝得疲憊一些,之後安靜坐著就行。若是有什麼應付不了,就悄悄地扯孤的袖子。”
江眠將手抽回來,鼓起臉:“登徒子。”
晏清昀:“……”
好可愛,但他不敢說。
來到養心殿內,江眠倒是乖巧了許多,板板正正地低著頭行禮敬茶,全然沒有出現晏清昀所擔心的各種意外情況。
倒是當宮中嬤嬤捧著落紅的床單,獻給皇後觀看時……晏清昀難得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江眠昨夜似乎還幫他上了藥。
至少父皇母後都不會知道,落紅的究竟是誰。
得到落座的準許,江眠才抬起頭,看向首座上帶著笑意的二人。
皇帝已經鬢角發白,麵容蒼老卻不失硬挺,比上一個世界的那位看起來正派許多。
而皇後姓柳,是位溫柔端莊的女子,輕聲細語地囑咐江眠要恭敬孝順,知行懂禮,儘心侍奉太子,聽起來都像是慣例的套話。
等江眠應聲,皇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清昀性子頑劣,若是以後他欺負你,來找母後幫你做主。”
“多謝母後。”江眠也沒有推辭,反而直接一臉乖巧地答應了,惹得皇後掩唇輕笑。
沒錯,江眠向來都有著一種奇怪的體質。隻要沒有劇情施加的降智光環,他每次都會特彆討小世界中的長輩喜歡。
畢竟他就是長得又乖又漂亮,顯得無辜又不帶攻擊性,哪怕在這次的世界裡稍微加了絲絲狐狸精氣質,他依然是長輩們最喜歡的那一款乖孩子。
所以根本不需要晏清昀費心幫他,皇後還主動賞了江眠好些東西。
什麼金玉鐲子,上好的布匹綢緞,清前龍井……江眠乖乖巧巧地謝恩,重新坐回轎子上時發現晏清昀比他還高興。
江眠忍不住想,晏清昀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居然就已經輕而易舉地接受了一切。
他們之間應該還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就算是有,晏清昀卻也未曾因為昨夜的事情,對他避之不及,反而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晏清昀早已經在心中篤定,江眠絕對是個強大的妖物。
回到東宮,晏清昀很快叫人傳了午膳。
可轉眼間他就發現,江眠將繁重的頭飾取了個乾淨,又一次躺回床上,而且還背對著他。
敬茶的時辰實在太早,現在江眠困得不行,隻想懶洋洋地躺著。
晏清昀垂眸笑了笑,親自端了一小碟香甜的糕點回到寢殿,故意俯身在江眠的鼻尖繞了兩圈。
“……”江眠硬生生被香得睡不著,轉過身瞪著他看。
“昨日你就沒怎麼吃飯。先用了午膳再睡,嗯?”
“我被你氣飽了。”江眠還是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