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拿著書來到何方道人麵前晃了晃,在那瞬間急促的呼吸聲中,慢條斯理地撕下了半張書頁。
“……停!前輩住手罷!我說,我什麼都說!把它還給我!”
何方道人是真的崩潰了,臉也急得漲紅起來。
“那就先說說吧,你身世清白,家境也不錯,究竟是怎麼走到這條路上的,這屠龍之術又是從何而來?”江眠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抱起手臂。
事實證明,這何方道人在修道一途確實也是有些坎坷的。
他的前半生很普通,商賈出身、衣食無憂,卻難以在封建社會上再多前進一分。不能科舉,卻學了如何讀書寫字,反而變成一種折磨。
因此他打小就自命不凡,想找出一條逆天改命之路,整日沉迷於山精野怪的傳說,以及街巷小鋪中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經雜書。
夏國佛道信徒都不少,但也僅限於祭祀祈福,神異之事最多是流傳於百姓口中。就像如今天下,狐狸精與書生的“美談”話本數不勝數,卻沒有多少人親眼看見過狐狸作惡。
因為自從絕天地通,所謂的精怪鬼神,早就在這個世界漸漸隱匿,隻剩下皇家寺院或許還有真正的得道之人,平民百姓可是從未見到過什麼城隍廟老爺顯靈的事。
而何方道人年輕時並不信這個邪,拚了命地想找到證據,甚至自己嘗試修煉道家法術的可能性。
幸運而又不幸的是,他真的天生就有慧根。
何方道人沒有正經傳承,拿著四處搜尋而來不知真假的幾本功法,胡亂修煉,反而越練越歪,逐漸脫離正道。
當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道行根基不穩,長生更是難以指望,才開始一點一點走向偏執。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拿到了屠龍之術。
這扭曲狂妄的屠龍學說,讓他的野心緩緩滋生。
既然無法長生,那便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一件驚天動地、凡人無法企及的大事!
但毀掉夏國,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如今國運昌榮,天子腳下龍氣極盛,即便是有修煉成精的妖物,也很難鬨出幺蛾子來想要讓野心實現,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何方道人遵循著屠龍術所教的辦法,徐徐圖之,將對於穩固國運有所助力的人拆分開來,再添上一些天災**,使得夏國不斷動蕩。
他原本的計劃也分成了多支,沈大將軍,北疆胡虜,燕親王,以及最為關鍵的晏清昀。
沒錯,就連燕親王也一樣被何方道人勸說過,隻不過玉妃不太喜歡有山羊胡子的人,所以寵愛玉妃的燕親王便聽都不聽,直接將他逐出了王府。
而江眠正是他安放在晏清昀身邊的棋子。
狐狸精天生自帶媚惑之術,何方道人也是機緣巧合才偶然逮住了原主。當時他甚至忍不住大呼天助我也。
用妖妃蠱惑太子,暗暗藏下有損神智的符籙,讓夏國在鼎盛之際迎來不上早朝的昏君,也不失為一種經典的毀滅方式。
江眠聽到這裡想起了原文劇情,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所以在原文中,何方道人並沒有出現在紫禁城,就是因為主角攻的心思壓根不在狐狸精身上,瘋狂犯傻去追逐一個庶出哥兒,險些鬨出動蕩。
即便如今夏國隻需要守成之君,但從何方道人的角度來看,這太子或許已經足夠昏庸,根本不需要他親自上陣……而原主的任務,可能也變成了弄垮江府——這同樣是夏國的支柱之一。
他猜測,原主在大結局時沒了蹤影,恐怕就是被何方道人收了回去,拿去騙彆國的首領了。
比如北疆胡虜。
江眠並不知道在追妻火葬場結束之後,夏國究竟經曆了什麼。
但恐怕……不會有太好的結局。
可惜可惜,這一次主角受是明目張膽想要造反的,結果偏偏錯過了與何方道人相見的機會。
而他們會遺憾錯過,卻是因為江眠被晏清昀寵得不行,所以何方道人想著來京城親自指點江山,反而被江眠一拳打昏、身陷囹圄。
*
何方道人紅著眼睛,在供狀上畫了押,隨後像寶貝一般抱著那本破爛書冊,小心翼翼地試圖將殘頁再黏回去。
他或許還有著一朝翻盤的妄想
審訊牢房的大門緩緩關閉,隻留一片黑暗。
江眠沒有像往常一樣,懶洋洋地說著要睡回籠覺,而是扯住了晏清昀的袖子。
“夫君,我們談談?”
晏清昀動作一頓:“談什麼?”
江眠拉著他的手來到書房,關好門。
這一路上晏清昀都保持著沉默,卻也沒有拒絕。
從昨夜開始,江眠就隱約感覺晏清昀的狀態不太對勁。
如今仔細看了看他的表情,江眠更是如此確信。
他知道,他老婆骨子裡就有一股掩飾得很好的極端傾向,彆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江眠已經在係統的瘋狂警告中,救回了一個險些被毀滅的小世界。
雖然晏清昀這人平日裡極為擅長遮掩情緒,但江眠自認為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哪怕晏清昀可以隱忍不發一輩子,但江眠就是能夠感受到那一絲絲端倪,察覺到這種傾向會在何時悄悄探頭。
所以他扣住晏清昀的手,溫溫柔柔地說:“你有什麼想要問的,都可以問。不要自己悶頭瞎想,好不好?”
“……好。”
既然已經被江眠識破,再避而不談也沒有意義。
晏清昀閉了閉眼,安靜片刻,才先問出了一個早已擺在明麵上的事情。
“眠眠,你究竟有多強?”
“唔,不困的時候……舉世無敵手。”
江眠想了想,誠實地回道。
至少在這個世界,不會有比他武力值更高的角色出現。
而晏清昀斟酌半晌,又問:“平日你和我相處,都要收著力氣,是不是?”
“是。”
“那你總是這般收斂著,會很累嗎?”
“……你怎麼還擔心起我累不累了,”江眠怔了一下,不禁彎起眼睛輕笑,“當然不累,我才不會自討苦吃呢。”
當然,他也是經曆過無數次失敗,揍飛了不少人,嚇哭了係統,甚至在假裝崩潰捶地時把地麵砸穿,然後被組長拉去特訓,才逐漸學會收放自如的。
至於之前,被撲麵而來的信息素圍堵,一不小心拆掉了門把手……那不算數,算是他和老婆夢幻般的相遇!
但江眠可不覺得這樣很累,他就是喜歡軟綿綿地躺進老婆懷裡,他就是想要親親抱抱。
“那便好。”
聞言,晏清昀似乎像是卸下了一個擔子,重新將江眠摟進懷裡。
他顯然是有過擔憂,擔憂江眠與自己相處得不太自在。
真是的,胡思亂想。
江眠靠在他肩頭,軟聲說:“夫君,你想問的不止這些吧?”
晏清昀垂眸摩挲著他纖細的手腕,猶豫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眠眠……那何方道人所謂的奪舍,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