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飛速變換,眨眼間他們就來到了高空之上。
江眠低頭向下望去,發現自己如今視力極好,看得清修士們來來往往,還能注意到赤雷峰上偶然炸開的一小縷黑煙。
這魔宮所占地域之大,堪稱一個小縣城那般,也隻有修行者才能輕鬆適應。
而晏無歸,雖說方才臉色黑過一瞬,但仍舊極為穩當地摟緊了江眠,及腰銀發遇風不動,在高空如履平地。
原來晏無歸真的不太喜歡劍修,卻也可以保持冷靜,江眠暗自想著。
至少在江眠提到他的黑曆史時,他沒有針對江眠露出絲毫惱怒失控之意。
是一個能講道理的魔尊。
於是江眠乾脆繼續傻白甜下去,一臉興奮地抬手抱住晏無歸的脖子,眸子微亮:“師尊,好高啊!”
整個人都撲到他懷裡……晏無歸胳膊力道一緊,垂眸看他:“不怕?”
“有師尊在,我才不怕,”江眠甜甜地說了句好話,又興致勃勃問道,“師尊師尊,我何時才能學會自己飛行呢?”
“待你升至築基期,便可利用種種法器,但結丹後才是真正的脫胎換骨,修行者自此擁有拔山倒海之能,隨意飛行更是不在話下。”
晏無歸本想說江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想到江眠這誇張的修煉速度,又著實讓他難以確定。
江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佯裝不知:“那師尊您如今是什麼境界啊?”
“……渡劫期巔峰。”
“那豈不是離飛升隻有一步之遙,”江眠歪著腦袋,“所以您才會尋找合適的爐鼎進行采補,是嗎?”
“……嗯。”晏無歸不太自在地應道。
都拜他為師了,還在反複提那爐鼎之事,江眠究竟是要如何?
好在江眠仿佛隻是好奇問問,並沒有對此緊抓不放。晏無歸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拿出師尊做派,給江眠介紹魔宮中的各處建築。
他自身的住所位於正中心,底下壓著魔宮防禦陣法的最大陣眼之一,占據了比幾座山頭都要廣闊的位置。
這也並非晏無歸主動要求,純粹是因為當年屬下暗自揣測“魔尊喜靜”,如今才會變成如此情況。晏無歸也樂得自在。
至於周圍層層疊疊以他為中心的山脈,則是丹修所在的赤雷峰,煉器專用的金翼山,還有符修,血修與魂修,甚至是劍修……晏無歸從不曾打壓過任何一脈,任其發展。
在他眼裡,魔修的世界是千姿百態的,每一種正派所稱的“歪門邪道”皆能自由生長,逐漸壯大、感悟出屬於自己的“道”來。
畢竟修行一途,到了後期便不再隻看自身靈力的多少,更要看此人心性與對自身之道的理解。
因此晏無歸定下的規則很簡單。
舉個例子,若是有魔修決定以畫入道,成為魔宮中憑借此道升至合體期的第一人,他便可以自行開辟山頭,成為長老並招收親傳弟子,坐享無數豐厚的資源與名望。
所以如今這些頗有名頭的山峰,皆是長老弟子和精挑細選的內門弟子才有權居住,競爭極為激烈。
雖說魔宮明麵上禁止私鬥,但在後山莫名失蹤的,外出做任務時遇險的,還有那些修煉“意外”走火入魔的弟子……數不勝數。
即便其中許多意外的原因成疑,可如果遇險之人沒有背景,執法長老們絕對不會大動乾戈地深入追究。
適者生存,向來都是修行者不成文的規矩,隻不過魔修比正派修士更加敢於承認而已。
由於江眠一看就是個不省心的,晏無歸才要將這些道理攤開來講,最後補充道:“謹慎行事,日後若是本座閉關,你也莫要隨意亂跑。許多魔修行事衝動,想殺你便殺了,不會提前問你有何靠山。”
江眠乖乖應著,但臉上依然沒有絲毫害怕之色,甚至聽得興高采烈。
晏無歸心裡一堵,恨不得給他全身都套上保命法寶。
而江眠的注意力又很快轉到了彆的地方,他指著下麵低空掠過的修士問道:“師尊師尊,為何隻有我們二人飛得那麼高呢?”
“若非出現緊急事態,護法以下之人不可來到此處,”晏無歸淡淡道,“每座山峰之間皆有禁飛陣法,超過陣法高度,便會降下雷擊。”
“以後我也不能飛到這兒來嗎?”江眠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可以。”
這點特權,晏無歸當然不會吝嗇。
聞言,江眠眸子立刻變得亮晶晶的,軟聲道:“那師尊,您可不可以變一朵會飛的小雲出來,就像昨夜的浴桶那樣,讓我躺在上麵?”
這,這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要求。
晏無歸沉默了一瞬:“可以。”
他用靈力捏出一朵胖乎乎的雲,通體雪白,晃晃悠悠飄在江眠身邊。
江眠試探著摸了摸,它手感柔軟至極,而且還莫名傳來了一股欣喜、雀躍與依賴的情緒。
“它為什麼可以……”江眠趕緊又摸了幾下。
“本座給它點了幾絲神智,以後它便認你為主,能夠依你指令行事。”
江眠睜大眼睛:“這是一朵聽得懂我講話的雲!”
“嗯。”晏無歸看似波瀾不驚地應道,隱約還有點得意。
江眠迫不及待地翻身坐了上去,這雲的大小,恰好能讓他攤開四肢躺倒不動。
由於是晏無歸用火屬性的靈力所造,它就像一個柔軟的雲型暖爐,還如同一塊熱乎乎的棉花糖。
好舒服。
沒想到他居然有一天可以躺在雲裡……
江眠心血來潮道:“你能不能再變大一點?”
“噗嘰——”
小胖雲的體積應聲擴大了一倍。
“真乖,”江眠彎起眸子,摸摸它的“腦袋”,又抬頭看向晏無歸,“師尊,您也一起來坐嘛。”
說著,他還開開心心地朝旁邊挪出一個空位。
晏無歸猶豫片刻,真的如他所願坐了上去。
感覺自己像在做傻事。
但江眠真的非常高興,能每天躺在暖暖的雲裡睡覺,簡直是夢想成真!
他笑容明媚極了,又一次抱住晏無歸的胳膊,親昵道:“師尊,您真好。”
放肆得很。
可晏無歸沒有把手抽出來,隻是垂眸打量著他,慢悠悠道:“昨日你還哭成那樣,把本座說得十惡不赦……”
江眠毫不心虛地眨眨眼睛,把下巴擱在他肩頭:“師尊,您雖然很凶,但也是個好人。”
晏無歸許久未曾聽過這般評價。
微怔半晌後,他挑眉反駁道:“死在本座手裡的人,少說也有上千之數。”
或許大多數魔修,都希望自己在他人眼裡顯得窮凶極惡。
晏無歸也不例外。
他是殺人不眨眼的,但也隻會殺該殺之人。
在如今這樣弱肉強食的世道裡,晏無歸不認為自己有錯。
而江眠完全沒有被晏無歸的話嚇到,還在那兒小小聲說:“師尊,就算您是好人……如果您凶了我,我還是會很想哭的,不過……”
回想起江眠那掉不完的金豆子,晏無歸心裡一堵,語氣不自覺又變凶了些許:“什麼不過?”
“……我也願意做您的爐鼎,隻要師尊輕輕的。”江眠聲音越來越小,卻依然緊緊貼在晏無歸身邊,抱著他的胳膊不鬆手。
畢竟他們相遇的理由本就不單純。
晏無歸這下是真的怔住了,江眠的話太過直白,讓他耳尖莫名熱了起來。
說好的師徒關係呢!
“江眠,你如今到底是在與本座說笑,還是真的有如此想法?”
江眠臉蛋微紅,沒有正麵回答,眸子水潤潤地盯著他看:“那師尊希望我是如何想的?”
“……先告訴本座,你之前怕得直哭的模樣,到底是真是假。”晏無歸沒好氣道。
“無論是真是假,反正師尊凶我,我就要哭。”
江眠仿佛吃準了晏無歸對他下不去手,理直氣壯,就不回答他的問題。
晏無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要發作又怕江眠真的哭了,乾脆一揮袖子,將江眠和小胖雲同時打包扔回了殿內。
隻留下一句凶凶的傳音:“成日胡思亂想些什麼,給本座好好修煉!”
*
被扔回房間之後,江眠把飄在空中的雲收進儲物袋裡,彎唇笑了半天。
看來老婆已經開始害羞了。
他依著晏無歸的話乖乖坐在床上,沒有再去搗亂,而是趁機和係統總結了一下魔宮的信息。
最讓江眠在意的一點是,晏無歸分明住在一座堪稱宏偉的宮殿裡,卻沒有任何端茶遞水的仆役。
護法和管事都住在山腳之下,除非有要事相報,否則平日隻需傳音交流即可,晏無歸根本不會讓人前來打擾。
讓係統幫忙掃描了一圈地形圖之後,江眠發現,唯獨有一個叫徐胖子的人,昨晚被允許和兩個雜役共同搬來了山腰上。
這還是因為他們要給自己做飯……
除此之外,這諾大的魔宮稱得上是空空蕩蕩,落針可聞。
怪不得人人都怕晏無歸。
他越是神秘可怖且不可提及,旁人就越是容易按照自己的幻想去構造他的形象。
江眠不得不承認,在魔界,這是一種維持神秘感的絕佳方式。
但毫無疑問,晏無歸也是極為孤獨的。
“反正我老婆不會是壞蛋,就算他殺人放火,也不是壞蛋。”江眠在心中篤定道。
倒不如說,晏無歸其實很有責任感,也很講道理。
畢竟,在江眠莫名其妙強行拜他為師之後,晏無歸居然真的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願意耐心地親自教他。
這全天下,還有哪個渡劫期大能會像晏無歸這般行事?
雖然尚不清楚晏無歸以前經曆了什麼,以及那主角攻受到底是好是壞……但江眠不會讓他們有半分機會,再對晏無歸造成傷害。
唯一的問題在於,如今整個魔宮域內都被晏無歸的神識徹底覆蓋,江眠想和係統悄悄搞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麼現在他隻有兩件事可以做:修煉變強,跟晏無歸談戀愛。
變強了,就可以合理暴打主角。
談戀愛了,就能合理阻止老婆殺人放火。
理清思路,江眠難得興致高漲,閉眼看向自己微微閃著亮光的識海。
月冷靈圖的修煉之道簡單明了,每一次境界提升,就能點亮靈圖中的一個星點。
江眠如今已經點亮了五個小星點,但是這些星點的光芒都非常微弱,無法形成圖案,看得出來隻是小境界而已。
等升到築基期後,他就能點亮第一個大星點,並解鎖新的法術,而且這法術隻有修煉過月冷靈圖的人才能學習。
這有點像打遊戲解鎖關卡的獎勵機製,想到今後能夠擁有越來越多固定技能,江眠還真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