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玄黃寶塔會被譽為全天下最強神器,甚至能影響修真界的格局與未來,正是因為它掌控著時間之道。
哪怕真的有修士身懷將它徹底摧毀的能力,也會在成功施展法術之前,被它的道法飛速侵蝕……直至老死,化作一攤枯骨。
想想就極為可怖。
但江眠真的不怕這種事。
他並沒有即刻登上塔頂,而是直接盤腿坐下,安安分分地開始修煉。
寶塔內靈氣源源不斷、充沛至極,再加上時間流速不到外界的百分之一,對江眠來說已經完全足夠。畢竟他沒有瓶頸,如此修煉就像擁有了一個開掛加速器,血賺不虧。
與此同時,外界的眾人都在慶功潛龍大會的順利舉行,當場開啟了酒會與悟道交流會。
甚至有正魔雙方吵起架來,再次上台互相切磋,無比熱鬨。
隻不過要等一個月而已,對在場的修士而言,甚至稱不上是轉瞬即逝。
唯獨晏無歸的心情逐漸煩躁。
他守在玄黃寶塔旁邊,眸色陰沉地盯著大門,似乎在思考江眠先前說過的……把它弄塌的可行性。
他已經三天沒看到江眠了。
第一次和江眠分開如此之久,晏無歸才發現自己幾乎難以接受。
之前那幾百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不就是入定修煉嗎?
他居然如此不適應。
……是真的不適應。
不僅如此,還有個不長眼的鳳凰跑來煩他。
姬玉衡趁著洛以凡在入定修煉,主動找上了晏無歸。
他依然像個二傻子,一臉好奇地直接問:“魔尊大人,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奇怪的味道?”
“火雞頭,閉嘴。”
晏無歸臉色一黑,揮袖把人扔進了忘憂深淵裡,等姬玉衡悻悻地爬出來,又被晏無歸扔了回去。
沒有下殺手,純粹是因為晏無歸看得出來,姬玉衡身上有空間轉移的保命法寶,若是真想要弄死他,他或許能跑得比誰都快。
江眠說得有道理,這個姬玉衡是有問題。
偏偏鳳族之人,隻要還有一滴心頭血與尾翎留在彆處,就有辦法死而複生,極為逆天。更何況,如今還在玄黃寶塔的禁製範圍內,不好隨意下手。
沒關係,來日方長。晏無歸定了定神,繼續守著大門修煉。
……一秒都修煉不進去。
於是,當洛以凡睜開眼睛,就看到姬玉衡渾身破破爛爛地躺在地上,衣服都快燒沒了,還可憐巴巴地扯著他的袖子,嗚嗚直叫。
因為晏無歸實在煩躁,乾脆把他的嘴也給封住了。
“活該,都說了叫你不要胡來!”洛以凡差點氣死。
“嗚……”
*
當月冷靈圖中的光點儘數亮起,構成一幅浩瀚壯闊的星海夜圖,江眠伸了個攔腰。
玄黃寶塔的登頂規則,在原文中寫得很詳細。
他要跟每一層的守衛對戰,然後才能拿到寶物和補給,繼續前往上一層。每一層都會留出讓他調息恢複的時間,可以選擇繼續對戰,或是就地放棄。
主角受便是如此規規矩矩地爬上頂層,在各種凶險的戰鬥中磨練出經驗與感悟,順便瘋狂升級。
但江眠懶得這麼做。
他抱起手臂:“塔靈,在嗎?為什麼你不喜歡晏無歸?”
玄黃寶塔自然不會理他。
於是江眠一腳踹開了通往上層的門:“真的不說嗎?”
耳邊傳來憤怒的嗡鳴。
江眠毫不介意地挑了挑眉,收走擺在最中央的寶物,繼續往上走。
他甚至不再發問,專心致誌地暴力破門,本該作為通關獎勵的天材地寶與法器,悉數被他收入儲物戒指中。
而且江眠的速度極快,在玄黃寶塔刷出守衛之前就能先把門給打破。哪怕守衛出現了,江眠也是一拳一個。
畢竟四下無人,江眠連裝都懶得裝,那平日裡被晏無歸稍稍一捏就會泛起紅意的指尖,依然毫發無傷、冷白如玉。
他來到頂層,甩了甩手。
六邊形的塔尖近在咫尺,其上刻著繁複威嚴的陣法,明黃塔心閃閃發光。
玄黃寶塔的嗡鳴聲回蕩在空中,從最開始的憤怒與詫異,逐漸轉變為濃鬱的殺意。
而江眠像是毫無感覺那般,抽出斬仙刀對著塔心比劃了一下,笑眯眯道:“彆吵了,快告訴我嘛。”
“轟——”
一股難以言表的詭異力量,驀然傾瀉籠罩在他身上。
江眠並未抵抗,長及腳踝的黑發瞬間變成一片雪白,可他卻仍舊安然無恙地站在原處。
他捏了捏自己的臉,手感還是那麼滑滑嫩嫩。
江眠忍不住彎唇輕笑:“這可不行,我跟老婆撞發色了。彆鬨,快點把我變回去。”
玄黃寶塔並不能聽懂,什麼叫作“老婆”。
但它許久未起波瀾的神智中,除去憤怒以外,還竄起了一絲驚異與恐懼。
為什麼這個人類,不會變老?
即便是渡劫期修士,壽命也該有儘頭才是……
片刻後,江眠似乎不耐煩了:“不說就算。”
話音剛落,他飛身而起,把玄黃寶塔的頂層直接掀開一個大洞,巨響聲轟然響徹了正魔兩界,傳出數千裡之遠。
引得眾人大驚失色,齊齊向塔尖看去。
江眠立於空中,衣袂翩翩,那詭異的白發也難掩昳麗容貌,手裡拎著一把斷成兩半的刀型法器。
天空轉瞬間烏雲遍布,黑紫雷劫狠狠劈下,如勾魂索命的無常,向他扔出難以逃脫的森寒鐵索。
可江眠卻漫不經心地彎起唇角,從儲物戒裡取出另一把刀,再次朝著玄黃寶塔的塔心狠狠砍了下去。
紫雷蔓延,片刻後竟順著他手中刀尖流向寶塔,雷鳴貫穿了整個塔身,令其變得愈發殘破不堪。
江眠似乎能聽到求饒的聲音,就連原先雪白的長發也被塔靈飛速染回了墨玉之色,但他反而更加暴力起來。
在眾人張口結舌的目光之下,他把這寶塔一塊一塊拆成碎片,打包扔進了忘憂深淵裡。
自在仙尊並非不想阻止,但他被晏無歸陰惻惻地看了一眼。
“江眠想做什麼,就讓他做。否則,你家大徒弟就會變成本座的柴火。”
“……嗯。”
這種事,晏無歸絕對做得出來。
他實在是有口難言,沒有率先出麵,底下的人更加搞不清楚狀況,連站出來嗬斥都不敢。
畢竟,不是誰都能在玄黃寶塔的怒火之下毫發無傷,連自在仙尊也沒有站出來說話,無人膽敢輕舉妄動。
直到江眠落在晏無歸身邊,拿起他手中的靈酒喝了幾口,像是解渴。
半晌後,江眠才繃起臉傳音道:“晏無歸,這塔靈死前告訴我,他之前會故意刺激你就是遵循了天道意誌,因為你已經強大了太久,按照天地規律應該盛極必衰……我去他*的。”
晏無歸頓了頓,趕緊把人摟進懷裡:“眠眠,文明用語。”
這個詞他還是跟江眠學的。
“哦。”江眠乖乖安靜下來。
眼看著江眠情緒穩定了,自在仙尊才斟酌著問道:“這位……道友,何必如此?”
他已經不會再把江眠當作小輩,或許旁人沒看出來,但江眠剛剛渡完的雷劫,絕對不止一次。
但這怎麼可能……天下哪裡還會有這般逆天之人?即便有著玄黃寶塔的加持,悟道也絕不是一朝一夕過程。自在仙尊慢吞吞地想著,心中的驚異緩緩蔓延。
而看到仙尊開口,底下也有人大著膽子出聲:“小輩,你可知道這寶塔是上古神器,全天下修士求之不得的機緣!就被你如此毀了!”
“但他是怎麼做到的?”
“指不定是之前那個佛珠異寶……”
再也壓抑不住竊竊私語中,眾多貪婪的目光緊盯著江眠,幾乎無法隱藏。
可不等江眠回應,那幾個蠢蠢欲動想要聯合責難他的人,就全都被晏無歸扔進了忘憂深淵裡。
全場肅靜,而自在仙尊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真是一個倒垃圾的方便之處。
見狀,江眠彎著唇放下酒杯,軟軟地坐在晏無歸腿上:“因為這寶塔想要欺負我夫君,我便將他砸了,有意見?”
“咳……是道侶。”晏無歸聽得耳根一紅,出言糾正。
“隨你怎麼稱呼,在我這裡就是夫君。”江眠耍賴道。
他就要這麼叫。
晏無歸默默應了,把人摟得越來越緊。
數日沒見江眠,他倒是反應有些遲鈍,直到此時才逐漸回味起之前跌宕起伏的情緒,簡直難以控製。
看到江眠發色雪白的那一瞬間,他心裡真的狠狠抽緊了一下,幸好……
晏無歸閉了閉眼,又垂眸盯著江眠看了片刻,指尖熟悉的觸感讓他晃神,竟當真在眾人麵前吻上江眠的眉心。
江眠也乖巧地仰起頭,軟了身子隨他擺布。
而自在仙尊還在揣摩著江眠的回應,慢吞吞地點了頭,正想再斟酌發問,就看著這兩個魔頭開始在光天化日之下黏黏糊糊……什麼情況?
“江前輩!江前輩!”
這般場合,唯一膽敢出聲的也隻剩下洛以凡了。
他實在顧不了那麼多,急匆匆飛上高台,對著自在仙尊飽含歉意地拱了拱手,又臉色發白道:“江前輩,尊上,姬玉衡他不見了!”
嗯?還真讓主角攻趁亂跑了?
江眠並不意外:“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在剛剛,您將玄黃寶塔扔進忘憂深淵的時候……我去追了,但沒追上。抱歉,江前輩,我也不知道姬玉衡想做什麼。”洛以凡說完後抿緊了唇,神色頗為頹喪。
“眠眠,本座有辦法找他。”晏無歸忽然傳音道。
江眠頓了頓,不動聲色與晏無歸對視一眼,忽然又探出腦袋看自在仙尊:“話說回來,你也要參加我們的結契大典嗎?”
“不錯。”自在仙尊茫然應道。
聞言,江眠支起身子,眯著眼睛道:“若是你幫姬玉衡做了任何事,我的大婚蓋頭,就要用你的血來……”
“好了眠眠。”晏無歸趕緊把人按回懷裡。
“哼。”
自在仙尊這時才慢慢地應了一聲,更加茫然。
他向來性格溫和、與人為善,修仙隻求自由自在,參加個潛龍大會幾乎什麼也沒做。結果不僅愛徒的性命被威脅了好幾次,如今就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偏偏江眠看似收斂,卻還是彎著眸子瞥了他一下,才轉過頭和洛以凡說著什麼。
自在仙尊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活到他這個歲數,這般感覺已經很難再有。他不禁覺得,晏道友已不再是他眼中最危險的人……他懷裡這個容貌昳麗的小友,才是真正恐怖的角色。
所謂變數,就是如此不可預料的存在嗎?
希望結契大典早些來,讓天道誓約將他們鎖死。自在仙尊默默想著。
為了修真界的和平,他必然會誠心獻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