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姬玉衡深吸了一口氣,控製著自己不去看晏無歸,神色複雜“他們都知道了,我也無法阻止,魔尊大人,您身上的氣味實在是……”
洛以凡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江眠已經用力抓住了晏無歸的手,他們都發現了不對勁。
等到姬玉衡的話音一落,最初那個眼神疑惑的女子似乎悟出了頭緒,扔下竹籃大喊道“月神!”
大吼聲刺激到了本就狀態微妙的姬玉衡,他渾身一僵,緊握著拳頭再次後退了兩步,好像是在掙紮些什麼,但這後退的動作很快就死死頓住了。
反之,他猛然抬起臉,雙眸霎時隻剩一片血紅,連嗓音都顯得沙啞低沉“沒錯,他身上有月神之傳承……月神!”
眾人紛紛睜大眼睛,竊竊私語聲逐漸轉為異口同聲的呢喃與怒吼。
“月神……”
“是月神!!”
“區區人族,膽敢褻瀆月神?!”
“殺了他!”
姬玉衡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高舉右手將掌心劃破,沉聲道“吾族……助我封天!”
“封天!”
鮮血悄然落在石板路上,霎時間,鳳凰族人的吼聲震天,甚至連整個小世界都因此劇烈搖晃起來。
洛以凡有些著急“姬玉衡!玄黃寶塔都沒了,就算還有什麼神器寶物,你們也絕對無法戰勝晏無歸!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但姬玉衡就像真的聽不懂那樣,看向洛以凡的眼神極為陌生,口中喃喃起了晦澀難懂的咒文。
鳳凰們也已經陷入瘋狂,齊齊高舉右手,學著姬玉衡那樣將掌心劃開一道巨大的裂口,就連尚是幼崽的小鳳凰也被親人按著一起放血。
熾熱的鳳凰之血頃刻間淹沒了整條石板路。
這似乎開啟了什麼機關。
小世界的震動愈發激烈,竟以一種難以抵禦的強悍力量,將所有人都像吐西瓜子似的瞬間扔到了外界。
在高空上,數百名鳳凰族人化出原型,順著小世界的衝擊力道漫天飛舞著,將江眠三人團團包圍。
奇怪的儀式還在繼續。
被鮮血浸染的小世界急速縮小,變為一塊祭壇形狀的空中浮島,從峽穀內轟然升起,緊追著晏無歸的方向而去。
江眠目瞪口呆地抱住晏無歸的腰,低頭看著身下的浮島,說道“我好像明白了,他們的老巢本身就是封天印……真是開了眼界。”
沒等晏無歸回話,不知何時渾身浴火的姬玉衡飛身而起,近乎貪婪地盯著晏無歸,繼續吼道“月神!”
“月神!”化作鳥型的鳳凰齊齊口吐人言。
“前輩,他不是……他不可能是姬玉衡!”洛以凡臉色發白,攥緊拳頭。
晏無歸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他淡定應道“嗯,姬玉衡剛才說過,他是這一代中唯一擁有返祖血脈的鳳凰。”
江眠接過話頭,若有所思“那他很有可能真的不是姬玉衡,就是返祖返得太過頭了,好瘋狂。”
“……那之前上我床的是誰啊?”洛以凡喃喃了一句。
雖然這個時候不該想這種問題,但眼看著江眠和晏無歸都還算淡定,這讓洛以凡莫名感到安心。
無人能回答洛以凡的疑惑,而江眠忽然發現,這股巨大的衝擊力,竟然將他們衝回了忘憂深淵的上空。
那條血盆大口般燃著烈火的深深溝壑,恰好就在空中浮島的下方。
這個發展,倒是和原著中封印晏無歸的場麵有些相似。
但晏無歸到底為什麼會被封天印所影響?
姬玉衡很快解答了江眠的疑惑。
他似乎早已明白,光靠實力無法打敗晏無歸,並未試圖攻擊,隻是高聲念著詭異晦澀的咒文。
而那些將他們團團包圍的鳳凰,竟也霎時變成了另一番姿態。鳥頭人身,跪在空中,隨著咒文的韻律齊齊磕頭。
祭壇上的血紅紋路愈發鮮豔,被忘憂深淵的烈火煮得沸騰。
連晏無歸的眸色也愈發深邃起來。
江眠攥著他的手“師尊,你感覺到了什麼?”
“相當古怪,就像是有人在試圖點燃本座的血液,很熱很渴,”晏無歸平靜地描述著,即便眸子血紅,也隻是反複摩挲著江眠冰涼的指尖,“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召喚本座,讓本座過去解渴……還有,要本座與日神結合,方可獲取安寧。”
“……哈?”江眠更加目瞪口呆,在心中大聲道,“係統,快出來幫我翻譯一下!”
與此同時,姬玉衡的身後驟然亮起日月雙雙倒映的虛影。
姬玉衡死死盯著晏無歸,抬手隔空虛虛撫摸著他銀白如月的長發,嗓音沙啞而失真“來吧,死而複生的明月,你不該沾染汙穢,你早已陷入瘋狂。陷入……回歸吾之懷中。”
“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江眠一陣無語。
可晏無歸卻抬手按了按鼻梁。
他聽不懂,但渾身近乎沸騰的感覺很奇特,心裡有種莫名暴虐的衝動,想要抗拒,卻又想讓自己就此陷入混沌虛浮。
腦海中充斥著並不屬於他的不甘,甚至與他遭遇的往事也混在一起,險些形成了無數虛假的回憶。或許月神真的曾經存在過,但這種奇怪的衝突感讓他極為煩躁,甚至懷疑自己被人所刻意愚弄。
晏無歸盯著姬玉衡那與他相似的紅眸……這是月神的同類?
不,直覺告訴他,這隻是愚蠢的附庸之物,卻也是貪婪的犯上之徒。而那些瘋狂的鳳凰,是畸形又聒噪的卑賤血脈。
晏無歸幾乎無法阻止這種想法的蔓延,恨不得將它們徹底毀滅。
但他暫且可以控製,因為江眠依然牢牢牽著他的手,很冰。
於是晏無歸閉了閉眼,低聲道“眠眠,本座……”
“我知道了。”
不等晏無歸說完,江眠就把那顆揣了很久的佛珠拿了出來。
神聖的金光瞬間將三人籠罩,溫和而安寧。
晏無歸目光清明了一瞬,他試著稍稍調動靈力,卻感覺不太對。
這空中浮島以鮮血構築的詭異陣法,就像燒紅的黑炭那般無懼於他,無論是何等強大的火焰,都隻會加劇他的威能。
晏無歸的心中甚至再次升起了一陣暴虐之意。
但江眠卻是他的反麵。
純粹而極致的反麵。
根本不需要晏無歸解釋什麼,江眠握著佛珠閉上眼睛,輕聲道“銀河。”
這是月冷靈圖中,獨屬於渡劫期的法術。
名字起得極好。
猶如偷天換日,萬裡無雲的晴空驀地變成漆黑一片。
浩瀚星海被儘數熔煉,化成一條純淨銀白的天河,轟然朝著浮島傾瀉而下。
銀河之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儘,帶著極強的腐蝕性澆灌在血紅熾熱的祭壇上,又順著浮島邊緣落入深淵。那封天印好似有著神智,甚至開始試圖躲避。
就連那萬年不滅的火海也轉瞬間愈發萎靡。
與此同時,晏無歸也沒有閒著。他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忽然發現解決的途徑頗為簡單。
鳳凰不懼火,但也僅此而已。
直接將這封天印毀了便是。
“眠眠,給本座一把劍。”他低聲道。
“嗯。”
江眠正在仰頭欣賞銀河下四處逃竄的鳳凰,聞言彎了彎唇,用自身靈力給他做了一把冰劍。
就像最初,晏無歸給他弄了一個浴桶出來那樣。
江眠一點也不驚訝,因為他早就明白了,晏無歸從未忘記過如何用劍。畢竟當初操縱劍修馬甲的那個人,也同樣是晏無歸本身。
在洛以凡震撼的目光下,晏無歸沒有使用半分靈力,凝神靜心半刻,手腕一轉,便舉劍劈向了封天印。
劍光如雪,亮徹天際。深淵烈火被餘波劈開了一條長長的溝壑,而那封天印之上竟然出現了斷斷續續的龜裂痕跡,被狠狠打回江眠的施法中心。
對鳳凰一族乃至於它們的神器而言,純陰之體與水靈力,堪稱雙重致命。原主的體質,著實讓江眠行事方便了許多。
他們腳下那一片燃不儘的火海,已然被江眠的法術硬生生熄滅了大半,那些赤紅血液漫出的陣法,也被徹底毀壞浸染。
封天印嘶鳴著不斷滾動縮小,最終變成一個暗淡無光的小方塊,在姬玉衡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落入深淵。
而洛以凡眸子亮晶晶的,完全忘了自己身處險境,深深回味著晏無歸方才揮出的那一劍,恨不得拿著留影石瘋狂留念,甚至是用本子去記。
正在試圖取回封天印的姬玉衡,被三人忽略得極為徹底。
不知為何,姬玉衡的動作猛然頓了頓,眸中忽然閃過掙紮與不甘,與先前的貪婪瘋狂之色反複交替,那即將要重新飛回他手中的封天印,竟然速度就此慢了下來。
偏偏洛以凡還忍不住心中興奮,大聲道“尊上,您的劍道真是舉世無雙!晚輩真的……”
“啊啊啊不要!”
就在此時,一聲高喊,劃破依然黑沉的夜空。
三人默默轉頭。
姬玉衡眼裡的血色驟然褪去,嗓音不再沙啞,反而委屈得要命“你說過了,隻能有我一個夫君的!不能有兩個夫君!”
江眠“噗。”
“啊?!你什麼時候成我夫君了?想的真美!”洛以凡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不行不行!以凡我們說好的!”
姬玉衡急死了,想要飛過去把晏無歸和洛以凡趕緊隔開,卻被洛以凡警惕地擋住。
“怎麼,你還想做什麼事?”
姬玉衡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咬緊牙關,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念了一大堆咒文,渾身晃了晃,身上的靈力氣息瞬間變得微弱。
但這隱約還閃著光的神器瞬時像是被封印了那般,徹底變為一個小土塊,被他強撐著塞進了洛以凡的手中。
眼看洛以凡板著臉將封天印收下,姬玉衡鬆了口氣,想要把人抱住,然後卻被洛以凡一個手刀劈暈了過去。
“他好慘哦。”江眠彎起唇。
晏無歸“他慘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