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但外麵漂了細雨,那位寧小姐還站在屋簷下,她那小丫鬟去街對麵的鋪子裡買傘。

主仆倆得了傘拿著,這才滿懷期待地朝著縣學門口走去。

秦夫人性子有些急,早就等不及了,見對方起步離開屋簷下,就催促著明明趕緊走,“快些,我的菩薩,人家都快要騎到你脖子上來了,你就一點不著急麼”

明明到沒有因為這位寧小姐的自信而生氣,反正她心裡有數,沈煜眼界沒那麼低。她生氣是總有人拿她這三個女兒來說事。

她這女兒怎麼了一個個聰明伶俐的,那是沒生在還時代,不然哪裡比男兒郎差了她是越想越氣,撐傘的動作也用力了些,隻聽“砰’地一聲,那足矣兩人撐的油紙傘就一下打開了。

秦夫人連忙擠到傘下去,嬤嬤拿著她倆路上給孩子們買的玩意跟在後頭。

兩人撐的傘足夠大,這細雨並不會落在她們的肩頭,可秦夫人卻沒有半點高興,反而皺起了眉頭,“糊塗了,咱應該拿小傘的,到時候你家相公出來,和你同撐著一把傘,你倆不得就擠在一起了麼?”

明明聽罷,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隻笑了笑∶“這樣不挺好。”說著,已經走到了那寧小姐主仆旁側的大門邊。

寧小姐和她那丫鬟目光正往大門裡探,這一回頭發型大門另外一邊站著等滿了各家公子的小廝旁邊,多了兩個年輕女人,身後還跟著一個老嬤嬤,也不曉得是誰家來接兄長還是夫君的,瞧著不像是尋常人家。

可惜她們讓人擋著了,也瞧不清模樣長什麼樣兒。

但因方才從茶館裡出來,又要撐傘,再戴幃帽怪怪的,更何況今日秦夫人就想要來殺一殺這寧小姐的自信,也不許明明再戴,如今都扔給了孟婆子身後背著。

也正是如此,兩個異常美貌的女子,自然是引得了那些小廝忍不住偷偷打量。

要說明明和秦夫人,秦夫人的美是那種張揚又明豔的美,絢麗得像是那五月火紅的石榴花一樣,熱情但又高高掛在枝頭,叫人覺得高不可攀。

而明明的美,是那種明媚裡帶著高貴雅氣,還絲毫不違和,像極了那天上被絲絲薄雲擋住的明月一樣,高貴典雅裡,還有中似有非有的嫵媚。

這樣兩個美人站在一處,如何不引人注目?

更何況這婦人與未婚女子間對於梳頭綰發沒有那麼講究,所以即便是有個彆不惑之年的婦人,若非是那莊重大場合,個彆的也喜歡半綰,腦後垂著一頭如絲的烏發。

如此一來,其實隻憑著背影的話,實在是難以判斷到底是婦人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加上明明和秦夫人那臉也是嬌養的,實在是看不出半點歲月的痕跡。

寧小姐主仆看不見她們倆的相貌,但卻看到了那些小廝們打量的目光,寧小姐雖然是瞧不上那些小廝奴仆的,但他們卻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因此這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悅的。

對於那未看到正麵的秦夫人和明明,也莫名就生出了不喜。

她那小丫頭將她一切厭惡都看在眼裡,隻朝明明她們那方輕啐了一小口,“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指不定是那濃妝豔抹的賤人呢。”她這話隻為取悅自家小姐,所以聲音壓得極小,到底還是怕對麵的人聽到,惹了是非上身。

然而這邊和秦夫人收完傘,也借著這收傘的動作,十分自然地將那寧小姐的容貌儘收眼底。

明明沒有秦夫人那樣好奇,看了也就看了,隻覺得清秀可人罷了,這樣的小菜小湯,合適那種在美人堆裡見慣了各色美人們的男人偶爾淺嘗一口,要娶回去做正室,這樣的小清新是鎮不住後宅的。

所以明明覺得這寧小姐也是有幾分眼光的,瞧中了沈煜,宅中人口簡單,又沒有婆媳紛爭,就一個沈老爹,隻要好酒好茶就能哄著,更何況人也是見天不在家。

但秦夫人卻是抱著極大的好奇之心來的,因此看到寧小姐那略有些寡淡的臉,心中竟然是有些失望,“就這,她是如何做到這般自信的”

“大抵年輕吧。”明明想,寧小姐要真覺得她比自己年輕美貌,那拿得出手的也隻是這年輕了。可是人人都年輕過,卻不見得所有人都有老的那一天。

又見秦夫人氣得不行,隻忍不住低聲笑道∶“小姑娘家罷了,你何必同她一般見識。”

“你這心態倒好。”秦夫人雖然不說一定要上去把那寧小姐如何,但覺得明明這樣也太過份冷靜了吧但轉頭一想,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必要,“是了,好好的姑娘專肖想著彆人的夫君,這般不入流,的確是犯不著因她生一分閒氣兒。

她們倆說話,可不似大門另外一邊的寧小姐主仆那樣壓低聲音。本來就有不少人偷偷看她們二人,如今也把這話聽了大概。

又見秦夫人看的方向是寧小姐那頭,一個個不免是好奇起來。

要說這寧小姐在大門口接送她兄長寧公子,也不是一天半日了,每次他兄長和沈煜走出來的時候,她都要上前,不是帶了點心便是帶了些什麼,總是要給沈煜備上一份。

這樣明顯,什麼意思誰還不清楚?

隻不過可惜,那沈煜卻是從來都避得遠遠的,奈何這寧小姐就是不死心。

所以她到這縣學門口,其實各家的小廝仆從都知道她到底來接誰的了。也有那好奇地猜測過這沈煜的娘子到底是什麼樣子。

聽說是鄉下女人,還生了三個孩子,那必然是滿臉黃斑上不得台麵的粗野村婦了。

如此也難怪這寧小姐如此膽大妄為,隻怕那心裡是想將那沈煜的娘子取而代之吧?

正當大家心中好奇之時,縣學裡傳來了下學的鐘聲,很快便有三三兩兩的學子從中出來。

寧小姐主仆連忙走到那正門口,一雙皎目往裡搜尋。

隻是可惜下了雨,大家都撐著傘,讓這雨傘一擋,不似往日那般一目了然。

秦夫人也打算湊過去,隻是各家的小廝仆從都擠了過去,便頓住了腳步,和明明繼續站在這簷下。

很快,隨著裡麵的學子們出來,各家接了人去,沈煜的身影也出現了在眾人的視線中,他腳步極快,那寧公子跟在他身後,不知在說什麼。

略有討好之意。

“哥哥,沈公子”寧小姐高興地揮了揮手。

寧公子見到妹妹,卻沒有那般喜悅,表情反而有些無奈,就此和沈煜告辭∶“沈兄,今日之事,明日咱們再接著討論。”

沈煜頷首應著,這一側頭就見著了站在屋簷下的明明,一身合歡色的衣裙,襯得仿若那煙雨後剛展開的芙蓉。他嘴角不自覺揚起,步伐加快了幾分,朝著明玥這邊走來。

秦夫人見此,隻怕了拍明明的手,“我和孟嬤嬤先走一步,你要支棱起來。”不但如此,還奪走了明明手裡給沈煜備的傘。

而那邊,寧小姐正好要朝著她哥哥和沈煜迎過去,哪裡曉得她哥哥竟然和沈煜沒出大門就告彆,急得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哥哥你做什麼,我給沈公子備了傘呢。”

寧公子卻一把拿到手中,“他家自然會與他準備,咱們先回家。”他現在有些後悔,不該聽信了妹妹的那些鬼話,說什麼沈煜對她也有幾分意思。

害得他以為郎情妾意,昨日去他家做客,還提了好幾次妹妹。就想著若是沈煜點頭了,那便是一家人,至於沈煜那個鄉下娘子,使些銀錢叫她帶著那三個孩子打發到鄉下去就是了。

反正他寧家的姑娘,清潔白的,斷然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昨日在沈家時候,大概是因為喝了些酒,所以沒察覺出來不對勁,等今日到了學裡,發現沈煜對自己冷淡了幾分,回想起昨日場景,才意識到多半讓妹妹騙了。

寧小姐不知道她哥哥怎麼忽然變了,昨日不是還十分讚成自己與沈煜在一起的麼?不甘心地掙紮著,這一回頭,卻見沈煜朝著那簷下的女子走了過去。

她的目光也就順勢望了過去,那裡的女子已經走了一個,隻剩下那穿著合歡色衣裙的女子,長得極其好看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得不像話。

而沈煜看她的目光,是自己所不曾見過的溫潤.

那一瞬間寧姑娘就反應了過來,這女子是專門來等沈煜的,但怎麼也沒有把她和三個孩子的娘聯想到一起去。

寧公子見她不動,整個人的目光還那樣呆滯地望著身後,便也不自覺扭頭過去。

這時沈煜正好走到屋簷,“你怎來了?還穿這樣少?”沈煜說這話的時候,很自然地抓起明明的手,覺得有些涼。眼裡的擔憂就更濃鬱了幾分,轉而拉著她的手,“快回家。”

然後寧公子兄妹倆便見著沈煜從明明手裡拿了傘,一手牽著她,一手撐著傘,二人就這樣離去了。

路邊有人瞧見這一幕,忍不住竊竊私語,又說那寧小姐手裡多餘的那柄傘,多半是給沈公子準備的,哪裡曉得沈公子有人接,還是個畫中仙一般的美人。

還有人打聽那姑娘是什麼身份,瞧著像是誰家的小姐,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還生得那樣美。

忽然人群裡有人說,“那是沈公子的娘子,放榜那日我去得早,院裡客人還不算太多,瞧見他娘子一麵了。”

寧家兄妹聽到有人議論明明身份的時候,都默契地放滿了腳步,就想聽聽那到底是誰家的小姐?哪裡曉得如今卻聽得人說,此女竟是沈煜的娘子,那三個孩子的娘……

一時間都有些不信,但誰也沒言語,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

直至回了家裡,大門一關,寧小姐把手裡的東西扔給身後的丫鬟,一頭衝進廳裡,便趴在桌上嗚嗚地痛哭了起來。

寧公子歎了口氣,跟著進了廳裡,大抵知道妹妹為何哭了,隻怕之前以為那沈煜的娘子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村婦,那沈煜休了那村婦娶她是鐵板上釘的事情。

可如今哪裡曉得,沈煜那娘子不但生得異常美,瞧著和妹妹年紀還相差無幾,作為女子,妹妹接受不了這個打擊是實屬正常的。

他作為兄長,也在邊上勸了幾句,見著妹妹沒反應,便有些沒了耐性,“你昨日騙我,害得我到人家如此丟人,今兒那沈兄還險些不理會我了,我還沒與你計較,你這會反而哭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隻是寧小姐還是繼續哭,沒回他的話。

他有些氣不過,“你哭又有什麼用?人家就是比你生得好看,又那般年輕,我有什麼辦法?難不成讓我去拿刀架著沈兄的脖子,叫他休妻另娶你麼”

這話應該是觸到了寧小姐的逆鱗,她忽然抬起頭來,滿臉淚痕紅著眼眶朝寧公子怒道∶“你這般威風這般出息的男兒郎,當初叔伯們將爹娘留的家業搶過去的時候你怎麼不吱聲?人家將咱們從吳州趕到了這瀾州,你怎麼不去反駁?你這會兒倒是怪罪起我來了。你不想想,若是你這做兄長的但凡有些出息,我犯得著這樣不顧臉麵去倒貼人麼”

她越說越生氣,眼淚也掉得越是凶了,“我若是不再趕緊找個人嫁出去,手裡這點銀錢遲早叫你給敗完了,我連一分銀子的嫁妝都沒得。

原本因她這些話而憤怒的寧公子聽到這最後,忽然就軟了下來,一副有氣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寧小姐還在哭,“沒了爹娘,這也不是吳州,我指望你給我找夫婿,還不如直接到那尼姑庵裡去燒香罷了。無依無靠,上無父母,你又隻知道埋頭讀書,不曉得人情來往,半點人脈沒有,我能嫁個什麼像樣的人家?難不成你要我去嫁那些大字不識或是家裡米缸不過一指深的窮書生?還是那滿腦肥腸能做咱們爹的老鄉紳

唯有這沈公子年輕,又和咱們差不多,算是門庭相近,他又上進不似你,擅理財通經商,還是這瀾州的榜首,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不主動些,難不成將來還能遇到這樣的人?你不幫我就罷了,還嫌我丟人,可我這樣丟人,又是為了哪般?說罷,委屈地痛聲大哭起來。

寧公子被她這一通說,無言反駁,因為妹妹說得對,他不善理財,又不懂得人情來往,如今這手裡是有些錢,但每日隻見出不見進,總有那花光用光的一天,往後可怎麼辦才好?

所以其實妹妹若真跟了沈公子,往後自己也算是有個依靠,有沈公子在,不必再為這財米油鹽的事情操勞,可安心讀書。

隻是那沈公子有如此絕美佳妻再側,怎麼會願意娶妹妹?所以見妹妹還在哭,便起身上前輕聲說道“可如今他娘子不似我們所想那樣上不得台麵,他如何願意休妻”偏妹妹什麼也比不過人家。

寧小姐心裡難過,攤上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哥哥,她也絕望得很。但如今聽到哥哥口氣,那是願意幫自己了。一時又有了精神和希望,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寧公子,“他不願意休妻,那有什麼要緊的?咱倆現在就是那沒根的浮萍,如今是紮根要緊,什麼臉麵的還重要麼?何況世人隻笑貧不笑娼,往後咱們翻身了,有的是時間收拾這些不知好歹的人。”

寧公子有些不解妹妹是何意,隻疑惑地看著她。但聽她這樣說,有些心動。

哪裡曉得卻聽寧小姐說道“那女人隻生了三個女兒,最小的一個也四歲了吧,這中間四年之久呢!卻不見動靜,隻怕是不能再生了,她隻要沒有兒子,我就有機會。”

寧公子被妹妹那瘋狂的眼神嚇了一跳,“你,你瘋了,難不成要給他做妾不成”

寧小姐多少聽出寧公子這口氣裡的幾分輕賤,不由得氣急敗壞道“你以為我願意給人做妾我有那麼下賤麼還不是因為你,你要是有些本事,我用得著為咱們籌謀麼”

這話又把寧公子堵得啞口無言,最終還是接受了妹妹的意見,“那你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想辦法進門,隻要我有了兒子,那女人任由她是個什麼天仙也沒用。”寧小姐說這話時,仿佛自己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沈煜的親骨肉一般,那叫一個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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