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隔天就被他娘秦夫人給打開了。
秦夫人看著明明這樣忙,少不得感慨道“幸好我們沒留在上京,不然那親戚朋友間禮尚往來,可要把人累得半死。”不過見明明連普通工人家中也要讓人去送年禮,隻覺得大可不必,“我說你怎麼這樣忙原是沒事找事,除了那些管事,旁的你完全不用理會。”
話是這樣說,那做東家的怎麼可能下麵每一個人都能照顧到呢?可明明因聽沈煜說,這商隊出門,也是那命去換錢,路上遇個天災人禍,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想著人家是那命給自家掙錢。
都說將心比心,她這裡多幾分心,那些人們也能多用幾分心,做事不敷衍,效率高少出錯,到底說來都是自家賺了。
更何況如今沈煜有這身份,稅賦減半,所以就拿這些銀錢來備禮,或是直接給人銀子。
說到底他們家也沒虧損什麼。
秦夫人見她這樣忙,說得好像又有道理,就打算回去不打擾明明了,隻不過臨走時候有些擔心,“那元渙塵雖然沒來你家裡,可他也沒打算回去,這年後我嫂嫂就要來了,他不會上門來騷擾我嫂嫂吧”
元渙塵這人吧,要說他是個浪蕩公子,可他也做正事的。但是他逛花樓是真的,喜歡漂亮姑娘也是真的,就是不碰人家,見天在那花樓裡睡,陪同他的姑娘要麼跟他下一夜棋,要麼給他彈一夜的琴,反正對於花樓的媽媽來說,他簡直就是各種折磨姑娘們。
害得姑娘們一宿一宿地熬,熬到第二天一個個大黑眼圈,都沒辦法再接客了。
這還不如叫姑娘陪他睡覺的好。
但是元渙塵出手又大方,花樓裡一邊嫌棄他,一邊又巴不得他日日夜夜宿在那裡。
眼下聽到秦夫人擔心,明明不以為然道∶“咱們這雍城花樓不少,聽說他要將這些姑娘的才藝都挨過賞閱一遍,應該是沒工夫打擾你嫂嫂,不必擔心。”
得了這話,秦夫人放心了幾分。
而這越來越靠近大年三十,縣學那裡,盧大人總算鬆口讓放假了。
沈煜卻打算年後就去開辟商隊,而且這一次還要走漕運,船元渙塵已經打發人去江南調了。
有些讓明明匪夷所思,沈煜又拿幾句關於造船的話讓元渙塵同意了,甚至將船送了沈煜,不但如此還要全力協助沈煜將這條漕運線開通。
明明心想這沈煜口中吐出來的果然是金玉良言,又懷疑沈煜有金手指,而且是特彆粗的那一種。
就是年後沈煜要去縣學裡,這可如何是好?
哪料想沈煜已經想好了,“我先請個幾天病假。”
“那往後呢?”這一去江南,少不得要兩三個月吧?這就算是保守地算。明明覺得請假請幾個月那盧大人肯定不會答應的。
更何況他還指望著沈煜能三元及第,給爭口氣呢!
沈煜眼皮子都沒抬,“往後管他作甚?我人都不在雍城了,他大不了氣一回罷了,難道還能遷怒你們不是”沈煜一點都不願意去那學裡,不誇張地說,朝廷的考題要出什麼,他心裡都是有數的,翻來覆去不就那樣,換湯不換藥,主題仍舊不變。
所以就算不用看此類書,閉著眼睛他也能寫出能上榜的好文章。
明明聽了他這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打算再與他說此事,隻提起沈老爹想要請他那幾個孤身老友來家裡過年的事宜,爹在天橋下擺攤的那幾個朋友,過年沒地兒去,他瞧見人清苦又孤獨,不似他兒孫環繞,所以這過年想將人請家裡來吃年夜飯,我想著也行,左右人家也不歇在咱們家,就來吃一頓年夜飯罷了。”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他那幾個朋友沈煜也都見過,“他怎麼高興怎麼辦,實在不行將家裡那空房子收拾出來,叫人安心在這裡過完年也使得。”這種好事情,沈煜上輩子是半點沒碰過的,也不知如今是怎了就很自然地會為家裡人考慮起來。
此事能叫老爹高興,他便順從老爹的意思。
明明聽了,“也好,就當是行好事。”多積德興許自己的結局會變得更好呢!又想起前幾天叫南星和八角去成衣鋪裡取過年的新襖子時,瞧見好些裁剪好的成衣,都十分合適老人家,便多道了一句“既要留人在家中,那也不怕多花這幾個錢,各給置一身衣裳吧。”
這等小事,沈煜隻叫她自己拿主意就是,反正現在家裡有元渙塵這個送財童子,這些錢是不缺的。
明明和他商量好,果然下午就讓餘娘子母子倆去收拾屋子,沈老爹曉得了,嘴巴都合不攏,“可惜了,那些個老鄉親們看不到了,叫他們早些時候笑話我替人白養兒子,如今誰有我享福呢!”不但如此,自己那幾個老光棍朋友也沾光。
不過他得意之際,還是忍不住將明明給拉到那屋子裡說悄悄話,“丫頭,你可曉得爹為何和他們深交不
“不是誌同道合麼?”都是一個行業的,每天靠耍嘴皮子賺錢,能聊到一處。怎的?難道還有彆的緣故不
沈老爹搖著頭,“當然不是。”一臉神秘兮兮地,“我與他們深交,自有我的大道理,往後沒準能幫你們倆呢。
明玥不解,都是些老神仙了,又無親戚朋友,怎麼幫
就聽沈老爹壓低聲音說道“那魯老頭藏得深,但叫我發現了,他醫術好得很呢連那死了的兔子在他手裡都救活了。”沒準以後能讓他幫忙給明明看看這身子呢!
明明聽罷,卻隻當是閒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隻與他問,“爹你這幾位朋友何時來?我在成衣鋪那邊買了幾身衣裳,雖不如量身裁定的要好,但總歸是能保暖的,我叫餘娘子拿你屋子裡來,到時候你給他們吧。”
沈老爹聽了,高興不已,“你倒是周到,處處與我長麵子。”但回頭又心疼錢,與明明問∶“花了多少,貴麼?他們都穿不了什麼好的,你隨便置辦就行了。”
“沒幾個錢,爹不用擔心,另外他們這頭還缺什麼,您隻管和孟嬤嬤那頭說,好早些添補上,免得怠慢了人家。”既然是打算招待了,就當儘心儘力才是。
又想起這幾日有汝州那邊的傳言過來,說什麼妖怪吃人,還要抓童男童女的事兒,如今已經轉移到了這瀾州,弄得這雍城也是人心惶惶的。雖然知道這世間不可能有什麼妖怪,這背後必然是有那喪心病狂的不法分子,所以便與沈老爹叮囑道∶“您整日在外頭,什麼消息都比我在這家裡靈通,既然打算請了人來家裡過年,就早些邀過來,如今那外頭也不安全,像是他們這樣的孤身老人家,更是要仔細些。”
沈老爹聽罷,深以為然,“你倒是提醒了我,等一會兒烏韭他娘收拾差不多,我就叫八角和三七跟著我去請人過來。”
這事兒安排好,明明自去忙彆的,反正孩子們有元盼妹招呼著,她也不必操心。
轉眼這就到了臘月二十八,天上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細如絨花,街上每隔幾步就是那書春的小攤,或是門神財神攤,處處都透著年味。
本是該歡歡喜喜過大年的,不想北城門外中午的時候,一個樵夫打柴回來,在那薄薄的一層雪下麵,看到了草垛下露出的半截手,當時給人嚇得不輕,柴火也不要了,連滾帶爬到城門口將那守城衛們喊了過去。
撥開那草垛一看,竟然是屍體。
這麼大一個城池,每年哪裡沒有幾個命案?按理這屍體大家也不是沒見過,但半具屍體,還是將這些個人給嚇得不輕。
而且那屍體斷口處,沒有什麼牲口的牙印,反而是整整齊齊的刀切,這不就是人為麼?
喪心病狂的人比那不懂人倫的畜生要恐怖多了。
等著衙門這邊派了官差過去,邊上已經圍滿了人。
這凶案的消息也飛快傳遍了城中大小角落。
這不就聯想到了汝州那邊前陣子傳過來的流言。
明明也取消了年三十帶孩子們出去湖邊看衙門放煙火的事兒,家裡內外讓龐虎龐龍兄弟倆四處檢查。
其實這是在城裡,那凶手就算是要殺人,也要挑那些個落單的,她多少是有些過份小心了。
大抵是酉時左右,楊氏的男人白屠夫帶著兒子進城來,是專程給明明家送年貨的。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他,身材很高大的一個人,典型的西北漢子,說話也是大嗓門,身上套著一張皮襖子,身後跟著個有些膽怯的小男孩,便是他兒子白阿傑。
八角見著白屠夫凶神惡煞的,外頭才傳了那樣的風聲,說那凶手就直接殺了取內臟,孩子就帶走,不知道給關在什麼地方,反正剛才衙門那裡說,最近丟的三個小娃兒,多半和這案子有關係。
至於那具屍體,是其中一個丟失孩童的祖父。
所以八角是不敢把白屠夫放進來的,幸好龐虎去過大嵐鎮送東西,見過父子倆,這才給引進了門。
這些都是前陣子獵的一些兔子和野鹿,我家女人給醃了好一陣子,昨日跟著那半隻豬做成了熏肉,今兒便要我給趕緊送來,好叫你們今年過年這飯桌上能吃著。”白屠夫帶著孩子和明明行了禮,便忙要從板車上把麻袋裡的熏肉搬下來。
他兒子白阿傑也忙著去拿那些新鮮的蔬菜瓜果。
龐虎趕緊去幫忙,明明將白阿傑喊過來,抓了些糖給他,讓他去同鹿哥兒幾個玩著。
應該是明明和楊氏總是來回給對方送東西,這白阿傑呈是第一次見明明,但此刻也不害怕,道了謝便去同鹿哥兒幾個說話。
鹿哥兒他們原本在鄉下小地方長大的,自然是能找到話題的。
如此一來,那元盼妹和秦晚風就插不上嘴。
隻是兩人相看生厭,誰也不理誰,一個回家,一個去找灼雲她們。
而這邊,明明與白屠夫說了些話,又問了楊氏的狀況,曉得一切都好放心了許多。
本來的打算留他們在這裡吃晚飯過夜,明日一早再回,是來得及趕回去過年的。
可白屠夫不放心楊氏在家裡,又不願意在彆人家夜宿,所以明明不敢多耽擱,隻簡單招呼他們吃了飯,將回的年貨禮給放到車上,便送了出門去。
隻是眼見著快要天黑了,這父子倆又是拖著板車來的,隻怕三更半夜才到家呢!因此便叫了龐虎,“要不你駕著馬車去追他們,現在應該才出城,你讓他們趕著車回去,那板車你找個地方存放著,待過完年得空再取。”
她本意是怕人走夜路,又帶著孩子,這大冬天的,雪倒是停了,但難免是叫家裡的楊氏多擔憂。
所以讓龐虎把車給白屠夫父子倆趕去,早些到楊氏也能安心。
可沒想到龐虎這一去,居然天黑也不見回來,轉眼看著晚飯都擺上了,明明問了八角幾回,人還是沒回來,便著急起來。
恰好沈煜從外頭回來,她連忙迎上去。
怎了他見明明神色不對勁,以為是她身體不舒服,下意識地抓起明明的手就要切脈。
“方才楊姐姐那當家的帶著孩子來送禮,他走的時候天還沒黑,我怕趕夜路,所以叫龐虎駕車去借他們,可是這麼久了龐虎還不見回來了。”彆是出了什麼事吧尤其是這天黑後,她聽到孩子們討論那凶案,這心裡慌慌的。
沈煜聽了,沉吟片刻,“彆擔心,我去商行那邊牽匹馬去看看,興許龐虎直接送他們去大嵐鎮了。
可龐虎不是那種馬虎的人,他若真打算送人,必然會想辦法請人捎個消息回來的。
但明明也盼著他這一次馬虎一次。
眼見著沈煜去了,她又開始擔心,晚飯一點都沒吃下,一邊看著那沙漏。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孩子們她哄去睡了,就隻有沈老爹幾個老人和她還在廳裡等著。
八角沒敢睡,天色晚了又不敢出門打聽消息,隻眼巴巴地等在門邊。
夜越來越深,明明已經慌得來回在廳裡轉悠了。
那魯老頭見了,隻朝話少的老刀使眼色,“你去瞧一瞧,這也太晚了。”
他腿腳不好,瞧什麼,再等會兒,不見消息我去衙門裡。沈老爹看了老刀一眼,沒把魯老頭的話放在心上。
但老刀卻站起身來,“行吧。”不過他瞧那沈煜也不知是練了什麼奇功,就算真遇到什麼事情,要傷他的人也少。
然就在他起身那一刻,大門就被拍響了,咚咚咚的怪嚇人。
明明急忙推門出去,幾個老頭也跟在她身後朝著大門去,隻見八角已經開了門,秦道幾懷裡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孩子進來,見了明明和她身後那幾個老頭,目光就落在幾個老頭身上來回掃∶“沈兄說家中有位神醫,不知是哪一位,快些看看這孩子。血流得太多,再拖下去怕撐不了。
那孩子縱然是滿身的血,可明明還是認出來了,是白天自己抓糖給他的白阿傑,當下隻覺得整顆心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但好歹還是冷靜了下來,急忙朝秦道幾問∶“相公他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