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盧夫人雖說隻是遲若華的表舅媽,但既然從她家這裡出閣,那嫁妝或多或少是要給備著些的。她是琅琊王氏女,盧大人又是朝廷命官,陪嫁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是街角王麻子打的小板凳或是王鐵匠打的臉盆,給的都是些有市無價的珍品。

這些個物件,拿在身邊放在家中,那是長臉撐門麵的東西,但真遇著手頭緊張的時候,哪裡能拿去賣掉?

便是能賣,隻怕也要虧了血本,還要丟臉麵,叫人家背地裡說這家怕是不行了,這樣的傳家之物都給拿出來變賣,果真是不成器的。

所以明玥給的這些個金銀細軟,自是給她留著解燃眉之急的。

遲若華是想要這些東西的,她爹娘沒了,連帶著那點家產也沒了,雖說到了表舅家中後,這表舅媽給的月錢是豐厚,但總不好隻進不出,所以其實也沒攢下個什麼私房。

而李燼那邊,她也清楚,他娘病了許多年,若不是因著明玥家的緣故,隻怕那買藥的錢都沒有,老人家早就不在這世上了,李燼也不可能安心讀書,還能去上京參加科舉高中。他的手裡比自己還要拮據,往後兩人成親了,又要維持他做縣老爺的體麵,再不濟丫鬟婆子要有一個,僅僅隻靠著他那點俸祿,怕是多半是不夠的。

但她更清楚,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是不小的一筆小數目,她不能收。但也十分感動,“謝謝玥姐姐的好意,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拿著吧,我們也算得是自己人,你在自己人跟前,就不要有那麼多顧忌,到時候你們去了那邊,處處要用錢,又人生地不熟的,有了這些東西,免得到時候低三下四求彆人去。”她這話是有些現實不好聽,但事實就是這樣的。

不然那江湖上哪裡來的一分錢難道英雄好漢呢?

說罷,看朝盧夫人,“你勸一勸她,李家那邊我還要過去瞧一眼,老太太怕是一個人張羅不了。”她沒打算多留,又同盧晴玉笑著打趣道:“你何時成婚,到時候我也同你添箱。”

盧晴玉比不得遲若華,她曉得明玥給的人情,她爹娘能還,不用自己一個人來背負,自然是答應得爽快,“好呀,到時候你就是搬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提前寫信告知你。”一麵主動送明玥出去。

待她二人走後,遲若華有些擔心地看著盧夫人,“表舅媽,這怎可好?無端欠了沈家這樣一個天大的情。”

盧夫人歎了口氣,“收了吧,你不拿她也不安心,李燼往後既然是要在官場上,少不得要有那能走動的地方,旁人什麼心肝,終究是隔著肚皮如何知道?還不如一直就跟著沈煜罷了。彆的咱們不知道,可是李燼還沒中狀元的時候,人家就一直幫扶著,那時候李燼沒個什麼,人家樣樣都有,能圖他個什麼?”

又說那李燼在考場門口差點被那黃家已經死了的少爺陷害作弊,也是人家夫妻幫的忙。

便是從那時候論起來,李燼就欠了人家的情的,更何況他們這婚事,明玥本來該忙著收拾行李的,卻還這樣貼心日日兩邊跑著張羅。

想到這裡,盧夫人竟然是有些羨慕的,“你們也是好運氣,遇著這樣的一對好夫妻,早年你表舅若是能有這樣的朋友願意幫扶一把,也少走多少彎路呢!隻是孩子你千萬要記著,真待你好的人,不問你缺什麼,就直接會給你什麼,還會顧及你的臉麵。那些個說得天花亂墜的,莫要當一回事,給放在心上了。”

到底在身邊養了這麼一陣,家裡孩子也不算多,想著她這馬上出嫁後就要跟著去嶺南那樣的艱苦地方,縱然盧夫人怎麼要強,也忍不住有些鼻子發酸,“好孩子,你從這裡出去,便是盧家的人了,那姓李的小子要是待你不好,你隻管寫信回來,表舅媽同你做主。”

遲若華知道欠了明玥家的人情,但正是因欠

了太多,她才不好意思收這些東西。如今聽了盧夫人的這些話,又覺得果然是前些年那日子太苦,如今是熬出頭來了。

不然怎麼能遇到表舅媽一家,又結識了沈家呢?於是含淚點著頭,“我懂,我都記在心裡的,謝謝表舅媽。”不管是表舅他們,還是沈家,她都記在心裡了。

又說明玥從這裡告辭,便去李家那邊一趟,隻見李夫人紅光滿麵的正招呼著木匠給測量床鋪。

到時候李燼來了,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便要往嶺南去,所以這邊的家具也不打那多餘的,就找木匠打一張像樣的床。

她見明玥來了,正過來招呼,木匠又把她喊過去,便叫抱著孩子的楊氏,“你幫我陪著夫人些,我馬上就來。”

明玥見她那樣忙,也沒打算多耽擱的,隻伸手從楊氏懷裡將她女兒妞妞接了過來,瞧著娃兒仍舊白白胖胖的,十分喜歡,“這幾日晚上還鬨人麼?”

前幾天妞妞因那尿布不吸尿的問題,加上楊氏忙起來了沒來得及換,這天冷了,秋風一吹,穿過繈褓,使得那尿布涼颼颼的,孩子便肚子疼。

所以到另晚間總是哭鬨,害得楊氏以為是遇著什麼臟東西了,又是立筷子又是請婆子跳大神,最後還是魯老頭一言道破。

如今楊氏聽明玥問,有些自責道:“自打尿布換了後,乖得很,一個晚上就起來吃兩吃,換尿布有她爹,一點都不鬨我。也是怨我,害這寶貝白吃了不少苦頭。”

明玥見她一臉的自責後悔,忙寬慰道:“頭一次帶娃娃,哪個不是這樣的?你也不必太過於自責,也不是故意的。不過我也疑惑了,從前那宋胡子開的布坊,你該是最清楚什麼料子最吸水才是。”竟如此糊塗。

楊氏聽罷,沒好氣道:“你倒是忘記了,他不叫我到前台去,貨也不許我多碰,就怕不吉利,我如何曉得?”說起這些個舊事,如今不免是後悔,“從前也不知道我如何想的,竟然覺得他待我還不錯,真真是那沒吃過糖,人給一把苦蕎也覺得甜得齁。”

明玥被她這話逗笑了,說了一回,也懶得去提如今過著那紙醉金迷日子的宋胡子了,隻言歸正傳,“隻有幾天要啟程了,我這幾日怕是忙,這邊就不過來了,你到時候幫忙張羅著些。”

“這還要你說,且不說鄰裡鄰舍的該幫忙,便是李伯母給我帶了閨女,衝著這人情,我也要叫這婚事辦得漂漂亮亮的。”隻是楊氏有些惋惜,明玥錯過了這場喜宴。

但明玥也不是去玩耍,自是不好開口多留她耽擱幾日。

兩人又絮絮叨叨提了一些以前的舊事,明玥見著快到中午,便去同忙著的李母告辭。

正巧今兒下午,空青他們是去是留,該給答案了。

因此吃過午飯,她便在廳裡等著。

八角先來的,“夫人,我和家裡商量好了,和大家一起去青丘州。”他其實還有些不舍家裡的,所以眼眶有些泛紅。

家裡都勸他,現在世道這個樣子,他這樣體格單薄的,去碼頭做體力活人家都不要,若是不跟著去,往後做個什麼營生好?就是去誰家店裡做個學徒,他年紀也有些大了,隻怕人家還不要。

八角本來也是打算跟著去青丘州的,隻是舍不得家人,眼下叫他們這樣一說,也是下定了決心。

然後將自己偷偷攢的那些銀錢都給了他祖父,叫他自己去尋個像樣的好木頭,將來找木匠打個好些的壽材。

他祖父自然是高興,隻覺得小時候不枉然帶他在身邊,於是祖孫倆抱著哭了一場。

為此他這眼眶現在還有些紅紅的。

而明玥見他這副樣子,八成也是舍不得家裡人,便道:“你行李左右也沒多少,這兩日你回家去好好陪你親人,啟程前一日你再來。”

八角家裡兄弟姐妹

多,他是祖父帶大的,自是最舍不得祖父,如今得了明玥這話,當即是感激涕零,“謝夫人。”然後忙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便回了家去,陪著祖父一起鄉下。

這個時候,祖父正在教西北來的老百姓們種菜。

地裡的莊稼眼下是收得差不多了,但那旱地自然是不能閒賦著的,種白菜種蘿卜種麥子,水田裡也能種茨菇等等。

所以他祖父每日騎著那老驢子早上出城,傍晚回來。

至於空青他們,這些天也和家裡商議好,繼續留在沈家,一起同去青丘州。

他們各家也是兄弟姐妹多,若是不在沈家了,他們這樣不大不小的年紀,剛好是長身體,最是還能吃,家裡本就已經撐不住了,再多他們如何是少?

更何況這個年紀,去哪裡找好差事?見著彆人家還要去外鄉務工,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有活兒乾,他們這是現成的,上哪裡找這樣的美事?

因此也是家裡的意思。

當然他們自己也是想同沈家一起走的,畢竟認識了幾個字,讀了幾本書,那眼界到底是和睜眼瞎是不一樣的。

也願意多出去見見世麵。

隻是他們各家擔心明玥他們到了青丘州那邊,孩子的契約到了不願意在續,所以要改成死契。

這樣有兩個目的,一來是他們這做家長的,能多拿些銀子在手裡,反正孩子跟著去了,這一輩子不曉得是否還能見著不?總不能白養他們這麼大,拿個賣身錢正是應該。

二來以後沈家就算不要空青他們了,肯定也會把他們轉手賣給旁人家。

不然豈不是白白虧了今日的買他們死契的錢?

反正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就隻是想要孩子有口飯吃,至於做什麼工,吃什麼苦,那是另話了。

但這一舉動,多多少少是有些傷了空青他們的心。

他們雖然知道家裡兄弟姐妹多,爹娘也很辛苦,隻希望大家都活著,但是將他們賣給沈家,還是叫他們心裡難受。

因此這契約簽了後,空青他們幾個也懶得去同爹娘告辭了,為此也是抑鬱了好一陣子。

隻是沒想到當天傍晚,明玥就把他們幾個喊到跟前來,當著他們的麵將那賣身契扔了火盆子裡去。

幾人都傻了眼,不解明玥這是何意?莫不是不要他們了?可是銀子都給家裡了?“夫人,您這是?”三七抬頭朝明玥看去,滿臉的不解。

明玥當初讓他們來家裡,主要就是看著他們年紀小,可以慢慢培養,將來也好用得順手,但隻是用得順手還不行,還要用得放心。

而這些個孩子這樣的年紀,正處於青少年的叛逆期,又十分感性,他們因家裡人把他們賣了,心裡難過。

所以明玥也趁著機會,把賣身契當著他們的麵燒了,還了他們自由之身。

眼下見他們都齊刷刷抬頭看著自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說拿你們做自家孩子看待,這話到底是有些假了,但我也沒把你們做奴才待,所以那契約留著也沒什麼用。不過你們留下來我很高興,願往後咱們還能像是此前那般精誠合作,用不背叛彼此。”

幾人難免是因為明玥的這些話震驚。

但明玥也真沒拿他們做奴才,最起碼沒挨過打罵,做錯事情後她和東家都耐心教,閒事手頭的事情忙完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是沒拿他們做自家孩子,但他們除了沒去私塾上學之外,和做少爺也沒什麼區彆。

畢竟少爺小姐們,也要乾活的,比如吃完晚飯,要跟著收拾桌子,有時候也要一起打掃衛生。

而他們,還能有月錢拿……

都是些十幾歲的孩子,還是好哄的,一下感動得一塌糊塗的,也不管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鬼話,一

個個哭得稀裡糊塗的喊著,“夫人放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沈家的人。”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絕對不會背叛沈家。

魯老頭和老刀不知道是來找明玥作甚的,兩人站在廊下剛好看到這一幕,魯老頭見那幫還在變聲期的小子們感動得鬼哭狼嚎的聲音,忍不住嘖嘖兩聲,“你這女兒好會攻心,簡直就是趁虛而入,這些小子們還是太年輕了。”

老刀不苟同,“這話說的,什麼叫趁虛而入?難不成我閨女對他們的好是假的麼?你摸著良心說,一開始咱們打算留下,可不就是見著他們家的家風好麼?”對著下麵的這些人們,說是奴才,但其實更像是朋友多一些。

給予了一定的尊重,這是在彆處看不到的。

兩人也是怕那些個小少年們臉皮薄,等他們哭完走了,才過去與明玥商議,“井裡那個,怎麼說?”是直接封在井底呢,還是留著往後用?

“帶過去吧。”雖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畢竟都這麼久了,還沒人來找她,讓明玥都開始懷疑,這李夢梅到底有沒有把李相思當眼珠子來疼了。

老刀聞言,直接給了建議:“我看巧袖丫頭好幾個大醬壇子,把她塞壇子裡去?”

魯老頭覺得這樣不好,“咱們如今有文書,沿途住的都是驛站,都是有公差的,不好不好。”

“那你說如何?”老刀想,要不把她綁在那馬車車底?或者弄個夾層?

卻聽魯老頭說道:“給她喂點藥,叫她癱個兩三月,再封了啞穴,放她在馬車裡,就正大光明的,怕什麼?”那些個當差的,難道還要一個個戶籍名碟都要查麼?這如今可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而且還是從五品的官員家眷。

明玥覺得這也好使,正好那馬車的車板上可以開個洞口,方便她大小便,也不要叫人專門給她伺候,反正那沿途都在路上,隨便趕著車到路邊,叫她隨便吃喝拉撒。

於是就這樣決定了。隻是這樣一來,她有些發愁,“可到時候怎麼同孩子們說?”

她這話說出口,老刀魯老頭皆是一臉詫異地看著她,“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明玥不解,滿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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