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雙月州烏雲台。

這是李夢梅十幾年前專門花費巨資給自己修建的煉丹房。他一副我欲成仙飛去的世外閒人樣子,不問這紅塵之事。

想是當時也偽裝得太像了,那總覺得他是個極大威脅,卻又拿他沒有辦法的李家家族,也就是他的兄長李夢山還特意為他出資,在這一處湖光山色極好的地方修建了這麼一處宏偉的宮殿。

按理這宮殿,那是天王老子才能住的,但俗話又說得好,這山高水遠,皇帝哪裡管得著?他們自己做個土皇帝也是理所應當的。

再何況,李夢山也認為那修建來煉丹的,裡麵供奉的三清祖師爺,那都是正兒八經的神仙,本來就要住宮殿。

修建好後,李夢梅自己提名烏雲台。

自打這烏雲台建城後,他若是不出去遊曆,這大部份時間都在烏雲台,而且還需要淨身。

當然他這個淨身不是太監的那個淨身,而是不沾女色,如此的話,就怕那丹藥不成。

他做得有模有樣的,連那阿媛和李相思都信了,所以母女倆從未踏足過這烏雲台。

而李夢梅當然不可能真的煉丹又不近女色,此處雖是景色秀麗,他喜歡長住於此,但更要緊的是這烏雲台下麵有個淳樸的小山村。

村裡有個相貌尋常的寡婦,帶著個兒子。

這寡婦本是村子裡的人,此前聽說嫁到了彆的州府去,但她男人死了後,族裡欺壓,她一怒之下就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因手裡寬裕,在這村子裡修建了個像樣的院子,還置辦了幾處良田,也算得是富賈一方的殷實人家。

加上父母兄弟都跟著她住在這院子裡,村上也沒人敢對她輕言輕語。

眼下李夢梅正趁著夜色從烏雲台出來,要往山下的村裡去,忽然狻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跪倒在地上,祈求道:“二爺,您就派人去找找小姐吧,夫人那裡急得都快病垮了。”

李夢梅對於狻猊忽然跑到烏雲台,是惱怒的,幾乎是沒有多想,就一腳狠狠地朝他踹去,“蠢貨東西,你不會騙她已經找到了麼?你仿造紅豆寫封信給她。”說罷,不知又想起了什麼?一時戒備地環顧著四周,“那章邯之整日跟在你身後,誰叫你來此地,還不趕緊給我滾!”

狻猊當然知道章邯之跟著自己,猶如那跗骨之蛆一般,居然還跟到了雙月州。

不過這些日子他正是為了甩掉章邯之,所以才遲遲沒敢來見李夢梅。如今知道李夢梅是因為章邯之而惱怒,連忙解釋道:“屬下已經將他甩掉了。”隻是可惜殺又不能殺。

但狻猊算不得李夢梅的真正心腹,所以他也以為李夢梅真在這裡煉丹,因此就更著急了,“屬下雖然能暫時瞞住夫人那邊,但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二爺還是差遣人去尋吧!”

但是說完這話剛起來的他又被李夢梅踹了一腳,“狗東西,那麼大一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丟了,我還養你作甚?你又怎知我沒有派人去尋?還不趕緊滾!”

狻猊聞言,又是一番自責,聽到李夢梅說已經派人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想是可能自己最近被那章邯之纏得□□無術,所以沒有留意到罷了。

當下也不敢再打擾李夢梅,連忙起身告辭去。

李夢梅原本的好心情因他一時變得躁怒起來,轉回烏雲台,一直待到了子夜時分,才下山去。

他本來是沒心情了,又怕讓狻猊發現端倪,因此是不打算下山的。

但想著昨日和璽兒約好了,怕這傻孩子又像是上次那樣一般等著自己不睡覺,終究是不舍,還是起身下山。

山下這小村子裡,這大院的正房裡,果然還亮著一朵燈光。

李夢梅越牆進來的時候,心一下都變得柔和起來了,三步並作兩步倆忙朝著那房門走去。

裡麵的人顯然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房門被打開,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從裡麵傳來,“多大的人了,你慢些!”

幾乎是女人溫柔的聲音落下,一個穿著華貴的十四歲少年從裡麵跑出來。

這孩子眉眼幾乎是照著李夢梅鐫刻出來的一樣,他興奮地走到李夢梅跟前,伸手就抱住李夢梅往他懷裡撒嬌,“爹怎麼來得這麼晚?璽兒和娘還在等著您一起吃晚膳呢!”

李夢梅愛極了這個兒子,連帶著愛屋及烏,看著那相貌平平的珍娘都順眼了幾分。聽到兒子這話,抬頭朝緩緩走出來的珍娘問,“怎麼?還沒吃晚飯?”

珍娘苦笑,一點沒有阿媛在李夢梅前麵的各種揣測對方的心意,也沒有一點的討好,就好似那最尋常的夫妻一般,她以妻子的口氣抱怨著:“這如何怪我?孩子非要等你,連帶著我也一起挨餓,你也真是的,真有事情不能來,打發人來道一聲,咱們璽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又說那菜涼了熱,熱了又涼,如今味道已經不好了。

李夢梅也沒去惱,似乎也已經習慣珍娘這樣同他說話,這種感覺讓他一種內心平靜的舒適感,“那叫人重新做。”又問著璽兒,“近日功課怎樣了,爹上次教你的武功學會了麼?”

“自然是學會了,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那璽兒一臉自信,還要當即就給李夢梅耍上兩招。

但是珍娘覺得夜深了,天又涼,隻催促著這父子,“莫要鬨了,快些進屋烤火,我早叫廚房重新做了,隻怕已經快好。”

說罷,那父子倆就進了屋子裡去,果然不多會,一家三口才和樂融融地說了些閒話,重新做好的飯菜就送上來了。

吃過晚飯,李夢梅又陪著兒子一會兒,待他休息了,才同珍娘一起躺下。

李夢梅覺得自己喜歡相貌平平的珍娘,一來可能是那些絕色的女人他看多了,已經習以為常,二來是珍娘這嫻靜的氣質吸引了自己。

而且她尤其的懂事,從來不問自己的那些事情,一點野心都沒有。

這樣的女人讓他覺得十分安全,完全可以放心地躺在她的身邊。

但是李夢梅卻從未去想過,珍娘不爭不搶的原因是什麼?那是因為這些東西,將來都是她兒子的,一個做母親的,怎麼可能去搶兒子的東西呢?

再有,她一個相貌尋常的女人,當年從那麼多絕美的女人裡脫穎而出,怎麼可能是尋常之輩?

隻是可惜,李夢梅早早就已經給這珍娘定了人設。所以便是半點的疑心都沒有生過。

他是快天亮的時候起身回烏雲台的,而且近期怕是不能再來了。

前陣子阿古給了消息,那新科狀元沈煜,還真的把那滿上京的權貴都給拒絕了。而且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萬安帝那蠢貨竟然將他冊為了從五品的鹽運司副使,來這隔壁的青丘州。

自己還發愁,生怕上京與他接洽的人辦不好這件事情,沒想到萬安帝居然把人給自己送來了。

鹽田的事情,一直是李家把持著,雖說自己也是李家的人,但李家的權如今都在李夢山的手中,所以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而且照著萬安帝那意思,要是沈煜真能解決這青丘州的難題,隻怕將來位極人臣是不再話下了。

自己倒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結盟給出的誠意。

所以這段時間,他要回李家去。

李夢山,在這李家躺得安逸太久了,是該給他製造些風波。

十月初六,是個宜遠行出門的好日子。

明玥一家便是今日從雍城西城門出發的,全家老小,除了那旻川她給留了下來,其餘的都給帶走了。

護送他們的是高老大幫忙找的鏢局舊友。

留下旻川,是因旻川自己也不願意去往那西北,二來旻川膽子小,生怕叫人認出她的樣貌,到時候就算是沈家可以保她,但李家的那些殺手,她還是怕。

所以她自己在啟程前的一天晚上主動找明玥開口留下,明玥也是尊重她的選擇。

正好她留下,也能幫著李母和楊氏張羅那李燼和遲若華的婚事。

至於那李相思,和此前說好的一樣,專門給她弄了一輛馬車,車板中間留了個口子,管她方便解手。

解手是方便了,隻是可惜那地下終究有個洞,這天涼了,不說馬車走得快的時候,便是尋常的速度,她也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隻是誰去管她這個?每日隻管她吃飽就是,反正身上也給她蓋了被子。她自己又不能言語,又不能動彈,隻能生生挨著。

但這些個日子,什麼苦她都吃儘了,那抗壓能力也好了不少,見天這樣吹著冷氣,居然還沒染上風寒。

車隊自打出了雍城後,越過了幾處縣城,就徹底出了瀾州,進入汝州地境。

但為此也是花了六天的時間,這還算是他們的速度夠快了,路上也沒敢耽擱。

也是好在如今有沈煜這朝廷命官的身份,所以路上可以歇息那些官府設的驛站。有時候錯過了村鎮,倒不必像是那些行商們一般風餐露宿。

可惜了,這時節不好,若是那陽春三月裡出行,還不曉得要多看幾處美景呢!

如今這秋霜已經來了,山上大部份地方都光禿禿的,加上越是往西北走,這那些個黃葉也不見幾處,景色是越發的蕭條。

孩子們也不感興趣了,如今直接放下那簾子,坐在馬車裡看話本子解悶,又或是玩玩牌。

就這樣走了八九天,也出了汝州,到了青丘州邊上的隴州。

等過了隴州,便也就到了青丘州,不過要到州府蓮城卻也還要四五天的路程。

所以即便這隴州他們的車隊也能像是汝州一般,八九天就能走完,但到目的地,加起來也要小半個月了。

而且已經走了半個月,路上雖說沒風餐露宿,但吃的到底是不如家裡,哪怕巧袖已經變著花樣給大家煮飯了。

但大家還是十分懷念家中圍著桌子吃飯的日子。

因為近日總是下著那綿綿細雨,大部份路段還是有些濕滑,所以馬車打滑了兩輛,花鏢頭帶著他那幾個壯實的徒弟折騰了個把時辰,才把車弄出來。

也正是如此,耽擱了些時間,所以等到了那三虎吖驛站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

更不妙的是,那驛站裡的前院停滿了他們這樣的馬車,可見已經叫人住滿了。

但明玥有些不死心,隻讓八角去探,又叮囑他,“到底是晚些了,你小聲點。”他們的車隊,就停在驛站不遠處。

八角自是和花鏢頭的一個弟子同去了,很快便回來,一臉為難,“果然住滿了,不過驛站的小哥說,後院的壩子裡還空著,咱們要是願意,把車趕到那裡,馬車上睡一部份,餘下的在大堂裡休息,也好過這荒郊野外。”

明玥聽罷,心想這自然是個好主意,出門在外就不好挑三揀四,到那小驛站裡去,好歹有一堵牆圍著,大家也能安心休息。

但又有些為難,“你可打聽了,這住的是誰家?”

八角機靈,自然是問清楚了,“是那位鎮守布雲河的驍騎將軍的家眷。”

明玥一聽,竟是這樣的巧事,心想若是人家願意,那到時候也可結伴而行了。一麵隻叫傳令下去,叫大家都仔細些,彆弄出大動靜來,吵著人家休息了。

眾人也曉得這個道理,畢竟他們來得太晚,這個時辰驛站都熄燈了,怕是那宮將軍的家眷早就歇下了,便都輕手輕腳的,馬兒也招呼好。

等著一乾人等進了驛站,拴好馬匹放了草料,各人簡單就著驛站給的熱水吃著乾糧,就準備在樓下大堂裡將就一晚上。

至於明玥她們,則歇在馬車裡。

反正這啟程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彆的什麼明玥沒多準備,這被褥襖子的,一樣不少,連那馬車的車簾也是厚厚的,前麵還安裝了車門,所以關好裡頭也暖和,隻有上麵天花板處打開了換氣夾板。

可這麼些個人,除了她家的這二十來人,還有花鏢頭他們二十多人,這麼些個大漢子就算是覺得放輕腳步了,但到了大堂裡打地鋪的時候,因為沒有點燈,所以還是弄得乒鈴乓啷的。

明玥在馬車裡都聽著了,好生擔心,隻想著明日得給人家說聲抱歉才是。

這正想著,就聽到一陣嬰兒啼哭聲,聽著這哭聲,孩子該是七八個月大小才是,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的,樓上的燈也一下全亮了。

明玥一驚,同自家三個女兒麵麵相覷,“不會是被咱們吵到的吧?”

而且那孩子自打一開始哭,便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倒是大堂裡的燈也亮起來了。

起先花鏢頭他們去打地鋪的時候,都沒點燈,這會兒亮了燈,怕是樓上的人下來責備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明玥怕花鏢頭他們與之言語爭鋒,也不敢繼續睡,忙起身披了氅子,打了燈籠過去。

煌月要同她一起去,明玥也沒拒絕,這三個孩子的性子如今也算是都徹底顯露出來了,雖然都是聰明,但灼雲不大愛管俗事,耀光性子卻是最軟綿,倒是這煌月,對於什麼事情都感興趣,就像是有那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因此明玥想,不都說凡事要從娃娃抓起麼?那煌月有興趣,帶她去看看也可。

這廂也給她裹上了小披風,叫餘娘子在這裡陪著灼雲和搖光,自己便領著煌月進了大堂。

隻見著一個嬤嬤模樣的老嫗正在同驛站的小哥說話,“勞煩幫忙少些熱水,越快越好。”

她說完,轉頭看到明玥,見她裝束樣貌,便料到了她的身份,一臉的歉意,“對不住了,這位夫人,我們家小哥兒近日不知怎了,總是半夜裡哭嚷,吵著大家了。”

原來他們在樓上,自然是聽到了這麼一大隊人馬的動靜,本來還以為是要起來給人騰出一兩間房屋的,沒想到人家壓根沒打算上來,而且不管人還是馬匹,都輕腳輕手的。

這讓那宮夫人也有些過意不去,尤其是自家老二哭起來了後,就越是擔心吵了人家。

簡直是同明玥想到一塊兒去了,出門在外都怕麻煩了人。

所以明玥見老嫗朝她道歉行禮,愣了一下,連忙笑著回道:“是我們吵到了你們才是。”又因那孩子哭聲實在是叫人聽得心疼,“既是小公子這樣哭鬨,此前可是找過大夫瞧了?”

嬤嬤也沒想到,這位夫人竟然也是如此善解人意的,聽她關憂,隻見著小哥還沒拿熱水來,就回答著:“前兒路過一處小鎮子的時候,找了大夫抓了些藥,吃了是能安睡半宿,隻是醒來仍舊時不時這樣哭鬨,尤其是到了半夜更甚。”

她說到這裡,也不知是心疼小公子還是心疼他們少夫人,掉了眼淚。

明玥一聽這話,心想那樣的小地方,就算真有什麼好大夫,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又隻是路過,多半剛巧是遇著了庸醫呢!

於是便開口道:“我家有位老爺子,正好是這一科目的好手,你去問一問你們夫人,若是信得過,我去請老爺子起來瞧一瞧。”

那嬤嬤一聽,隻覺得再好不過了。他們如今既是心疼孩子,又被孩子哭聲吵得心煩意亂,隻恨不得馬上有個懂行的來治一治。

而且明玥也不是那來路不明之人,能住進這驛站的,那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

於是沒有半點遲疑,“不必知會我們夫人,老奴這就能做主,還勞煩夫人去請。”

煌月卻按住明玥的手,“娘您在這裡,彆處去吹涼風了,我去叫而魯爺爺。”

本來那魯老頭是認了明玥做乾女兒,但孩子們已經叫慣了爺爺,也今兒沒改口喊外祖父,而且覺得也不順看,不似老刀那般,叫個外公就好。

嬤嬤這才看到,明玥還牽著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勞煩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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