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夢梅這一手母去子留的手段,也讓阿媛真切地意識到,李夢梅的眼裡隻怕自己也算不得什麼吧?
所以聽到狻猊說要離開雙月州,她再讚成不過。不然真落入那李夢梅手中,自己的下場絕對不會比那珍娘好多少。
畢竟自己還傷了他的親兒子!
狻猊以為阿媛還會考慮,卻沒想到她答應得這樣爽快,一時心中又驚又喜,“那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給他留個線索,我便是不能看到李夢梅死,我也要看一眼他們兄弟自相殘殺。”
狻猊聽得這話,立即就明白了,“好,你等我,這件事情我來辦。”不過是給李夢梅指出線索罷了。
但轉頭想起身後那猶如跗骨之蛆跟著自己的章邯之,實在不懂他還一直跟著自己作甚?總不能叫他一直跟著到彆的州府去吧?那樣還有什麼安生日子過?
於是他在去辦阿媛所吩咐的這件事情之前,將那章邯之給引到了一處無人小巷裡。
章邯之皺著眉頭,“你倒是好耐性,這麼久才願意出來。”一點慌張都沒有,反而一臉的沉著冷靜。
反正章邯之覺得,自己耗得起。
狻猊看著他,隻覺得嫌惡無比,“跟我這麼久,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這反而叫章邯之不解了,“你不知道?”當然是為了薑家的滅門慘案。挑了挑眉,“還是你殺的人太多,忘記了?”
狻猊殺過的人自然是不少,隻是他心中有數,並未與這章邯之結仇,所以實在不懂他為什麼一直跟著自己?難道就僅僅是因為當初薑家那些人麼?於是便朝他求證,“就為了薑家的案子?”
他這口氣讓章邯之十分不喜?什麼叫就為了薑家的案子?那是好幾十口人!一時也是有些怒火衝天。
不過章邯之年紀雖不算大,卻是個趁著穩重的,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是。”
狻猊是萬萬沒有想到,他跟著自己這麼久,還真就是為了薑家那些人,一時又好笑又好氣,但還是給忍住了,“你該知道我從前奉誰為主,那薑家為了一樁小生意,與李夢梅手下的人起了摩擦,恰好們當時就在那瀾州,便拿了他們的買命錢,順便動手。”
就僅此而已。
當然,其實也犯不著殺薑家的人,隻是不知道當時紅豆是怎麼想的,非得要殺薑家,然後再用同樣的辦法去沈家。
隻是沈家出師未捷不說,到現在那沈家越來越勢大。
他想到這裡,忽然朝章邯之說道:“那沈煜的夫人,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麼?”
章邯之不解他為何忽然提起,但隱約也發現,並非是老刀前輩的親女兒那樣簡單了。
他們那父女重逢,彆人聽著是緣分,隻是他看來,覺得未免是過於草率了些。
而且毫無邏輯可尋。
“你想說什麼?”但章邯之才不會表現出自己的求知欲,隻依舊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狻猊冷哼一聲,也不管他想不想知道,“她是臨安長公主的女兒上官明月,早在多年前,李夢梅就已經對她下了毒手,隻是沒想到她命大,竟然還因禍得福,流落到瀾州嫁了這沈煜。”
關於這沈夫人明玥的身份,他也是一直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李夢梅。
可是現在已經不打算告訴李夢梅了。
所以便想,就算是李夢梅沒有被李夢山殺了,那他既然和李夢山窩裡鬥,遲早也是要脫一層皮的,沒準那時候這沈夫人就伺機而來,找他報仇了!
章邯之聞言,到底是沒能保持住那一臉的淡然,目光裡閃過一抹驚駭,“此話當真?”
“哼,不然你以為當初我們為什麼要去沈家?”當然是為了殺那沈夫人!說起來,要不是因為殺這上官明月,隻怕如今也不是這樣的光景了。
章邯之對於他的話半信半疑,但又有些不解,“你如今告訴我這些事情,又是什麼居心?”
狻猊能有什麼居心?這不是明擺著他能上報皇室麼?李夢梅毒害皇室血脈難道就這樣算了麼?
反正現在李夢梅越是危險,自然就越是顧不上他和阿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就自然能求得安生。
但他嘴上自然不會這麼說,反而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身上的傷,“我如今這個樣子,已是難以自保,還要帶著一個女人,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這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可章邯之隻是年紀小,不是腦子傻,自然是看得出來他那些傷不過是皮外之傷罷了,如何要得了命?
不免就顯得有些冷漠,“即便我會將此事上報朝廷,到時候自然會有官員來查明此事,以證真假,但那又如何?你與薑家滅門案脫不了關係,既然你已經坦白,那我自然是要將你押送瀾州交給盧大人。”不然如何結案?
狻猊聽到他這話的時候,恨得牙齒咯咯作響,隻覺得自己這完全是遇到了一死腦筋,氣惱道:“此事我並非主謀,你不去查李夢梅,你一直盯著我作甚?”
“他自然是逃不了,不過你也一樣。”章邯之說罷,便要趁機動手。
也虧得那狻猊早前做好了兩手準備,因此借著那毒煙燃起,趁機逃了去。
原本剛運功要動手的章邯之結結實實吸了幾口毒氣,如今毒氣雖是散了去,他自己卻是遭了秧,更可恨的是那狻猊竟然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了去。
他又氣又惱,回頭隻想怪這一陣子跟蹤他太過於安逸,以至於戒備心少了許多,方在這陰溝裡翻了船。
也好在他嗅覺敏銳,還是依舊能尋著這氣味找到狻猊,隻是為今之計,還是運功療傷才是。
而暗處目睹了這一切的雙鏡和浮生看了,少不得是要點評一番,“這小兄弟追蹤術雖然不錯,但還是太年輕了,而且追蹤術又十分單一,但凡要是遇到咱們這種曉得抹乾淨痕跡的,他就束手無策了。”
雙鏡點了點頭,但如今卻不考慮這些,反而有些擔心剛才狻猊告訴他的那些話,“眼下李夢山和李夢梅打起來就是馬上的事情了,不能叫他將夫人的身份傳出去。”免得壞了主子的計劃。
浮生聞言,看朝那坐在巷子裡運功療傷的章邯之,“那如何?趁著他病要他命?”
但是這話說出口就被雙鏡給否決了,“不可,他母親好像和那宮蘭亭的母親是親戚,他和盧大人還有些淵源,咱們主子也算是盧大人的門生。”說到這裡,少不得是要吐槽一回,那上京屁大一點地方,卻是幾乎家家都有些親戚關係牽扯著。
這倒是讓浮生有些為難了,“那總不能放任他在外!”反正不能殺,那隻能是先關起來了。
關人這種事情兩人倒是熟練,還每次運氣都忒好,總是能撿個大便宜。
如今趁著章邯之中毒,直接劈暈帶走。
其實章邯之就算是不去上報朝廷明玥的身份,但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肯定會查到沈煜的身上,所以怎麼著,雙鏡和浮生都不會再放任他自由了。
至於他要如何處理,且此間事了,再來決定。
而狻猊這裡匆忙放了毒煙逃走,到底是有些牽動傷口,還是忍不住找了一處醫館買些傷藥,又怕叫李夢梅發現自己的行蹤,硬是在外待了兩日才回去找阿媛。
這兩天他不但是在暗中觀察李夢梅的人手,也意外地發現那章邯之果然沒在自己身後了,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那些話到底是有用的?
於是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帶著阿媛收拾行李,便打算先去往青丘州避一避。
原本兩人是打算直接去北戎,或是去西域,但回頭一想,那邊境也不好過去,倒不如去這青丘州。
至於沒有去絳州,而選擇青丘州,則是因為這青丘州才經過大清掃,那沈煜又在青丘州,隻怕任由是誰也沒想到,他們倆會到青丘州。
所以這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臨走之前,他們將李璽在李夢山手裡的消息,也剛好傳到李夢梅的手中。
已經這麼久了,李夢梅連那狻猊的影子都沒有找到,正是為此事心力交瘁之時,忽然收到這消息,當即便一掌拍碎了那一張紅花梨木長案。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懷疑,就相信了這消息的真假。
因為他覺得此刻狻猊和阿媛已經是那喪家之犬了,這對狗男女除了投靠李夢山,誰還能保他們?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耐住心中的怒火,隻看朝阿古,“你怎麼看?”
阿古其實也沒想到,狻猊居然投靠了李夢山,不過他想如果自己是狻猊,此刻也隻能投靠李夢山,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畢竟他們都一樣了解二爺,就算是狻猊真把李璽交出來,也逃不過一死了。
更何況狻猊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和阿媛在一起了,怎麼可能不貪生呢?
“少爺的事情,知曉的人屈指可數,依照屬下愚見,大爺也不全信他們才是。”阿古想,隨著珍夫人一死,知曉他們母子身份的人,幾乎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那李夢山不見得信狻猊二人,自然是要找人求查證的。
可是知曉此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李夢山是暫時得不到結果的。
李夢梅一向信任他,聽了這話後,果然沉思細嚼起這話,“你說得對,我若如今去找李夢山,反而自亂了陣腳。”倒不如先按兵不動,看看李夢山怎麼安頓璽兒。
但到底是自己的唯一的親兒子,他還是擔心李璽,“可若是他信了狻猊那混賬的話呢?”
阿古卻繼續勸說,“二爺,大爺自來是疑心重,可正因為他疑心重,所以做事也從來都猶豫不決,您有什麼可擔心的?不然的話,當年老太爺也不會選二爺您來執掌李家了。”阿古能說出這番話,到底是因為那李璽不是他的兒子。
若是親兒子,哪裡有不多想不擔憂的道理?
李夢梅當年的確是被他父親選中了,雖然他父親是偏愛李夢山一些,但不得不說,他父親是個合格的家主,為了李家的考慮,還是決定將家主之位傳給李夢山的。
卻不想著李夢山經營名聲用力過猛,導致剛繼位沒多久的萬安帝不滿,直接將這臨安長公主下嫁給了他,斷了他的掌權之路。
而且雖說這西南給了臨安長公主三個州府作為封地,可事實上公主府的長史一直都是朝廷的人。
公主府,就是個空架子,上官無憂那手裡也就是文景帝給長公主留了那麼點人罷了。
卻都叫長公主濫用,傻裡傻氣給了李夢梅,任由那李相思胡來,還殺了不少人。
不過說起來,公主府的長史是朝廷的人,還是這上官無憂自小在宮中無憂無慮長大,不願意多管一分閒事,當時還覺得萬安帝安排人給自己掌管這三個州府是天大的好事情,給自己減少了許多麻煩。
所以自然是沒有同李夢梅這個駙馬商議一句。
李夢梅原本還想,沒了李家的家主,但長公主手裡有這三個州府。
哪裡曉得,上官無憂還沒到封地,就已經把封地的掌管大權全盤交還給了萬安帝。
可沒把他氣得半死。
眼下又想起了這些舊事,多日以來的煩憂事情也是一並堵在心口,倏然起身,“去公主府!”
這個時候已經夜深了,他去公主府絕對不會是想要和公主共享這紅燭之樂。更何況,這公主還是假的。
也不知道當初忽然失蹤,到底是叫誰給劫了去!
而且算起來,他已經一年多沒去公主府了,這如今忽然在這個時候想起要去,阿古想多半還是拿這個長公主撒氣罷了。
要說阿古是李夢梅眼前第一心腹,這不還叫他給猜中了。
隻不過他一般都不會進內殿的,就在外殿等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是一年多沒來這公主府了,隻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不過轉頭一想,連這裡的長公主都是假的,這公主府這樣也不奇怪了。
而李夢梅進入內殿後,自然是直接去那上官無憂的寢殿裡。
這個時辰上官無憂已經睡下了,她回公主府已經一個月有餘了,日日夜夜都盼著李夢梅能來看自己一眼。可身邊的這些人,像是木偶一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要他們幫自己找李夢梅過來,更是天方夜譚。
也是這個時候,上官無憂才意識到,自己這裡雖是安全,但其實和牢籠沒有什麼區彆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急切地想見李夢梅,告訴自己在青丘州所有的遭遇。
也告訴他,自己愛他,可以原諒他的一切,哪怕知道他和彆的女人生了兒子也無所謂。
如果那孩子願意,她甚至可以讓那孩子記到自己的名下來。
所以此刻忽然被擾醒,正要責罰,卻看清楚了眼前站著的居然是李夢梅,那心中好生歡喜,臉上也表現了出來,欣喜的聲音先李夢梅一步響起:“駙馬,你終於來了!”一麵慌忙去握住他的雙手。
她的舉動和聲音,反而叫李夢梅震住了,“你是上官無憂?”她不是失蹤了許久麼?怎麼又會忽然出現在這公主府裡?又是幾時歸來的?為何自己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一麵下意識地甩開她的手,滿身戒備地掃視著這掛滿了錦緞幔帳的寬大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