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二人已到了門前,早在門外候著的秦晚風自然是聽到了,等著房門一開,連忙去扶魯老頭,一邊朝他道謝,一同去往沈家。
明玥見著已經沒了什麼事,隻讓跟著熬了一宿的聶夫人婆媳倆回去。
聶夫人卻是打算留下來,反而讓雲綺早回去,“琮兒醒來不見你,怕是要哭,你先回去,我這兩日就在這裡了。”又看朝明玥,“你平崀山和商行都有要緊事情要忙,就我一個閒人,莫要和我爭搶。”
雲綺再三確認高華芝沒事,這才回府去。
明玥這裡喊了人來將床榻收拾好,隻和聶夫人簡單在這裡吃了些粥食,秦晚風便回來了,一進門就拿著藥丸到他娘的床榻前,“魯爺爺說最好和甜酒釀一起吃,我過來時已經吩咐廚房那頭趕緊煮了。”
明玥聽到他的話,隻看了過去,覺得不過是一夜罷了,這孩子就像是一下成熟了穩重了不少。
又見他眼臉底下一片青紫,隻怕昨夜也是給嚇壞了,便寬慰道:“把心放肚子裡吧,等一會兒你娘吃了藥,你便去休息會兒,這裡有我和你聶奶奶。”
秦晚風不累,但是他覺得自己渾身又酸痛得厲害,到底還是昨天晚上太過於緊張了,使得渾身肌肉都緊綁著。
聽到明玥的話,還是逞強道:“我沒事。”
明玥和聶夫人正要說什麼,外頭就有丫鬟端來了酒釀,這裡和著魯老頭給的丹藥一起給高華芝灌下去,竟是神奇,片刻間她就醒來了。
隻是還是有些精神不濟,掃視了一圈,沒見著繈褓,隻著急起來,“孩子呢?”
“在隔壁,有奶娘帶著,你不必擔心。”聶夫人輕輕拍著她的手。
明玥則去安排壯實的婆子進來,將她給移到那溫暖又乾燥的床上去。
秦晚風這個做兒子的又親自喂她吃了些東西,確定沒什麼事了,秦晚風才出去,到隔壁看他弟弟。
看著那胖乎乎的弟弟,倒沒有去責怪他把娘害成這樣,還抱了會兒,吩咐奶娘好生看著,然後才去休息。
但也隻睡了半個時辰,便又來了高華芝的房間裡,隻見聶夫人在那榻上躺著,明玥坐在床前打瞌睡,便輕腳輕手走過去,小聲叫了明玥一聲,“嬸嬸,您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了。”
其實按理明玥也沒什麼忙什麼,主要還是昨晚擔驚受怕心內更多一些,這會兒聽到秦晚風的話,便起身來朝他點了點頭,“我去客房睡會兒,有什麼事情你喊我。”
休息前,也如同秦晚風一般,去看了孩子一眼。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高華芝已經醒來了,想是能吃能喝,魯老頭那丹藥又的確奇妙,所以她這會兒瞧著有些精神了,還讓人把小兒子抱到了跟前來。
見著明玥進來,哭喪著臉抱怨,“我拿命又換了個討債鬼。”不過嘴上雖這樣說,心裡還是十分喜歡的,指尖溫柔地摩挲在那小嬰兒的臉蛋上,“跟他爹更像些,是不?”
明玥頷首,隻見聶夫人已經不在榻上了。“夫人回去了麼?”
秦晚風回道:“嗯,我差遣人拿轎子送回去了。”
高華芝也曉得聶夫人在這裡守了自己一宿,心中也感動,隻朝秦晚風道:“以後啊,那就是你親祖母了,可要好生孝順著。”說罷轉頭看朝明玥,“就是那些有婆婆在的,也不見得能享這樣的福氣。我也是命好,雖是公婆沒在世,可走到哪裡都有你們這些親戚朋友幫扶著。”隻是這樣的恩德,不曉得要如何報答呢!
明玥見她說話也還精神,懸著的一顆心也徹底放了下來,隻問她中午想吃些什麼?
不想高華芝一下隻差沒將這城裡大酒樓的招牌菜都點了個遍兒,大部份還是忌口的。
明玥聽了哭笑不得,“算了,我安排就是了。”
又在這裡陪著高華芝吃了一頓月子餐,下午些雲綺把琮兒一起帶過來。
有她在這裡陪著,秦晚風也在家,也算是有兩個能管事的,所以明玥也抽空回去換衣裳。
趁機處理了商行的些許事情,等著下午孩子們下學,吆喝著要來看小弟弟,就一並浩浩蕩蕩地來了。
於是那還沒名字的秦小弟叫大家挨個兒參觀。
隻是孩子們問起秦小弟的名字,高華芝卻想著秦道幾回來取,不想秦晚風卻道:“娘為了生弟弟,半條命都差點沒了,這名字該您來取才是。”
但高華芝覺得自己文化造詣不大好,硬是琢磨了兩天,才給取了個乳名出來,叫果果。
明玥也不知她這名字是如何得來的,但乳名嘛。
沒那麼多要求。
果果能吃能喝,沒有什麼叫人擔心的,高華芝也逐漸好起來,原本看著當時快不行的她,不過是五六日就能下床了。
氣色也好,明玥徹底放了心,加上她家裡有聶夫人和雲綺常過去,也沒什麼叫人好擔心的。
她又一頭紮在了平崀山這邊,銀霜碳已經上世了,幾乎是馬上售罄。
顧夫人見著成功了,信心大增,繼續開始燒第二窯。
隻是這天晚上,明玥同顧夫人回城後便回了家,吃過晚飯正翻看商行的賬目,阿酒的聲音在外麵急促地傳來,“夫人,顧夫人找您,看她急得不行。”
明玥一聽,還以為是燒碳坊出了什麼事情呢?急忙放下手裡的活兒去偏廳,卻見顧夫人還穿著那身在燒碳坊的衣裳,見著明玥就直接過來抓住她的手,“明玥出事了。”又見四下沒什麼外人,“淡濃丟了。”
“丟了?”那樣大一個人,怎麼可能丟了去?明玥疑惑,“家裡人問了沒?”
“問了,隻說下午她提著籃子出門的,可是久久沒回來,當時就打發人去找了。”顧夫人一邊說一邊哭。
明玥忙問,“打發人去衙門裡說了沒?”
不料顧夫人卻搖頭,一麵回道:“你給我的那些銀子,一分不剩,我又去了她屋子裡,發現她衣裳首飾都沒在。”
原本顧夫人當時是要回房去換衣裳,畢竟丟了女兒,自然是要去衙門裡報案,家裡都是些老傭人,哪裡有自己的腿腳快?但她到底是知州夫人,總不可能穿著這身破爛衣裳去那樣的場合,便想著回房換身衣裳。
這陣子顧若清都在治下的縣城處理水務之事,根本就不在蓮城,所以那正房裡除了她自己,就隻能是女兒進去了。
而且存放錢財的地方,也隻有女兒知道。
所以當她發現異樣,馬上就去了女兒房中,那首飾衣裳都不見,就曉得女兒隻怕不是丟了那樣簡單了。
因此也就沒去衙門,而是跑來找明玥幫忙。
明玥也是有些懵,“你先彆著急,我們先捋一捋,我這裡也打發人去找一找。”
顧夫人卻是已經哭得不行了。
那顧宴很快也趕來了,見著他娘哭成這樣,也慌了神,“娘,嬸嬸,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顧夫人見著年少穩重的兒子,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將他給抓住,“你姐丟了。”
說罷就嗚嗚大哭起來。
顧宴聽得這話,自然是馬上就想到了去衙門喊人找。
但是被明玥給拉住了,“你娘說,我給她的那些分紅銀子,一分不剩,你姐的衣裳首飾也沒在了。”還有剛才自己問了,下午顧淡濃出去的時候提著籃子,籃子裡也是裝滿的。
隻怕就是那些東西了。
顧宴滿臉難以置信,仿佛被那雷擊了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朝抹著眼淚的母親,“娘,真的麼?”
顧夫人頷首,“你是曉得的,我放錢的地方,你爹都不知道,就你姐曉得。”
明玥看著顧夫人,隻怕暫時從她這裡是得不到什麼線索了,隻看朝顧宴,“你姐姐平日可有和你說什麼?”前幾日,顧宴才回過一次家,想來姐弟見了麵,總是要說話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信息。
沒想到顧宴卻吐了口濁氣,“不必找了,娘就當沒她這個人吧。”
顧夫人聽得這話,愣了一回,直勾勾地看著顧宴,好似不敢相信兒子變得這樣無情冷血,顫抖著雙手去抓住顧宴的領子,“你,你怎麼能這樣說?”
明玥卻是忽然想起前陣子煌月說的那些話,一時不免是懷疑起來,隻朝顧宴看了一眼,隨即將這母子倆分開,叫阿酒看著顧夫人一些,然後把顧宴拉到了一頭,“你到底曉得什麼?”
顧宴垂著頭,卻是一副不願意說的樣子,“嬸嬸不必管了。”
“我已叫人去出去尋了。”明玥回著,想要將煌月的那些話問他一遍,又覺得不妥當。
畢竟顧淡濃這般年紀的姑娘,好端端地離家出走,除了叫男人騙去私奔,就隻能是被擄走拐賣了。
可是她連顧夫人存放的銀錢都拿走了,還收走了她自己的衣裳首飾,顯然是早有預謀的。
然而顧宴卻隻回了她一句:“嬸嬸您把人喊回來吧。”去找,不管找沒找到,總是要傳出些消息的,到時候流言蜚語一來,他爹這大半輩子是白努力了。
顧宴正是想到了這些,才氣惱地想,彆去找了。
而身後,顧夫人的哭聲不止,正朝著他們這裡靠來,一邊哭一邊問顧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顧宴卻反手將他娘扶著進了廳,隨後關了房門。
這一舉動,讓明玥和顧夫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時間顧夫人也止住了哭聲,有些害怕地看著顧宴。
顧宴將房門關了,屋子裡除了他們三就是阿酒。
這時候隻聽他問著顧夫人,“娘還記得咱們來青丘州途中,遇到的那對母子麼?”
顧夫人不解,一麵點著頭,“怎了?”
那對母子倆是到青丘州投靠親戚的,因自家也艱難,所以顧夫人見他們可憐,便叫他們同行,扮作自家的仆從,這樣也好免費住在驛站裡。
但是到青丘州後就分開了。
所以顧夫人不解,兒子怎麼提起這對母子來?
哪料想隻聽得顧宴蘊含怒氣的聲音說道:“他們沒尋到親,二月左右就到了這蓮城來,我有一次陪著姐出去買菜,剛好遇到他們。”
家裡的菜,大部份時候都是顧淡濃親自去買。
隻要那對母子有心,他們能天天遇到。
所以這一二來去的,顧淡濃便與那林郎親密起來。
“四月底的時候,我和姐上街又遇著,我發現那林郎和姐說話過於親近,便叮囑了姐幾句。”於是他就時常盯著顧淡濃一些,發現他們還常見麵。
後來去沈家讀書,他還以為這樣總算是斷了姐姐和那林郎之間的來往,沒想到他姐姐竟然寧願去平崀山也不願意讀書,他就曉得不對勁了。
因此他也是勸了幾次,顧淡濃卻說隻看著他們孤兒寡母可憐,在此地又沒有親人朋友,方來往罷了。
“當時姐都和我發誓了,我自是信她。”可顧宴哪裡曉得,姐姐會騙他呢!
顧夫人這個時候哪裡還不明白,氣得白眼一翻,直接暈死了過去。
明玥隻趕緊和阿酒將人扶著坐到椅子上掐人中灌涼茶,給弄醒過來。
“叫我死了算了,我如何有顏麵見我夫君!連個女兒都沒教養好。”顧夫人說著就要去撞牆。
明玥是用儘了渾身力氣將她按住,怕她真糊塗尋死,隻連忙一聲冷喝:“你冷靜些,不要糊塗,當務之急是先將人給找回來。”
“找回來作甚?她爹半輩子的努力,都叫她折騰沒了。”顧夫人渾身顫抖著,怎麼也難以想象,自己麵前乖巧的女兒,怎麼叫人騙了去?
明玥見她如今氣得不輕,也不與她商議如何了,隻朝同樣因顧夫人的瘋魔樣子被嚇壞了的顧宴看去,“那對母子姓甚名誰,住在何處?”
顧宴聽得這話,方回過神來,“姓林,租住在馬兜鈴巷子,至於是哪一戶我並不清楚。”但是答了後,他又有些擔心,“就算我姐在那裡又如何?這一去,少不得是要引動風聲,到時候瞞不住了,我爹這官就算沒做到儘頭,往後隻怕也沒什麼指望了。”
女兒未曾及笄,就同男人私奔了去。
丟了顏麵是小,隻怕那同僚們拿到台麵上來說事,可真是要將他前程給阻斷了去。
“你彆急,我有法子,拿我自家名義去找這母子。”明玥心中已經是有了法子,說罷便出了門去,不多會兒便回來,隻叫顧家母子安心,“我讓人去了,給安了個明目。”
若是還在城裡,一會兒就給帶來了。
然而,那姓林的怎麼可能還老實待在這城裡?早就出了城去。
隻是這會兒又已經關了城門,好在龐虎他們打聽出來了,那母子倆將顧淡濃帶著去了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