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雖是正月十二,但還是忙到了元宵,這個時候原本住在那小院子裡的姑娘們,也陸陸續續被親人接走。
那受傷被剜了胳肢窩的,瘋了一個。
幾乎是正月底,人就被接完了。府裡除了多出一對小夫妻之外,一切照舊著。
不過邊關來了信,陳少鹿和宮染夜還真摸到了北州去,隻是運氣不好,剛進北州地境就被沈煜的人逮住了,少不得一頓教訓,但見兩人態度堅硬,一定要留下,沈煜也沒強勢地扭他們送回青丘州。
而是直接交去給了宮蘭亭。
宮蘭亭也就直接安排入伍,成了最普通的小兵。
為此雲綺在青丘州氣得哭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宮蘭亭應該把他們送回來才是。
而過年後,大概是這邊確實是熱鬨,高華芝母子三人又直接住下,聶夫人便做主,和雲綺母子也留下來。
聶夫人和孟婆子作伴,明玥忙的時候,八角拿不定主意的事,她還能幫忙張羅家,倒也如魚得水,越活是越瀟灑年輕了。
反而整日帶著琮兒的雲綺整日為大兒子上戰場的事情唉聲歎氣的,如此難免叫明玥傷神,隻看著一樣帶著小兒子,卻每日胡吃海喝到處瞎玩瞎逛的高華芝,“你去哪裡玩,也將我大嫂帶著啊,你看她快要變成望兒石了。”
高華芝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喊不動啊!我看她大概是已經徹底忘我,太沉迷於母親這個角色了。”
這話倒很是了,明玥十分讚同的。
畢竟一樣是帶小孩子的娘,高華芝過得快快活活,雲綺卻整日將目光都放在小兒子的身上,心放在大兒子身上,就怕有個萬一好歹,太過於小心翼翼了。
又想那琮兒和蘿莎也差不多是一般的年紀,蘿莎早就能自力更生了,這琮兒還每日跟著雲綺寸步不離。
於是和高華芝商議了一回,決定還是勸一勸雲綺。
隻叫她找點事情做,彆每日圍著孩子轉悠。
反正這二月也很快就過完了,曜族人下山來,又開始和明玥做起了生意來,去年沈煜去信江南那邊的元家商隊也來了。
他們來了,也不可能就這樣空手回去,所以明玥忙著備貨等,還時不時要為那北州糧草操心,三月也就這樣在眨眼間過去了。
進入了四月,這青丘州才有那陽春三月該有的樣子,草長鶯飛,春暖花開。
孩子們與陵夫子據理力爭,得了幾天的休假,就高高興興組織要去布雲河邊玩。
因為去一趟布雲河邊上,又是爬雪山走戈壁,一路上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能體會一回。
明玥哪裡有那閒工夫?隻叫喊了高華芝和雲綺過來,“我是抽不出時間的,夫人那裡倒是想去,可那爬雪山走戈壁,她怕是經不起。”又見秦果果是能扔給奶娘,幾天不見高華芝也不會哭的。便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倆人跟著去,一來你們去過那布雲河,二來呢孩子們也好有個管束。”
玩耍這事兒,高華芝自然是沒拒絕,樂得其見。當下就爽快答應,“好啊,果果留在家裡,反正去了他也看不懂,等大了我再帶他去補回來。”一麵看朝猶猶豫豫的雲翎,“你彆想了,直接帶著琮兒去,小男子漢了,就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你看你都將他慣成了什麼樣子。”比元十一還像個姑娘。
雲綺有些猶豫,覺得沿路車馬勞頓,路上要轉駱駝轉騎犛牛的,很是害怕琮兒受不住,但轉而一想,那布雲河是曾經自家夫君宮蘭亭的駐地。
又想去看一眼,於是思索再三,也就答應了。
不過雖然孩子裡有那麼好幾個高手,但明玥也不可能真就叫她兩人陪著去,另外還是安排了護衛,正好三師姐也閒著,她對那布雲河算是熟悉。
所以明玥也很放心,一路上所帶的物資和所乘騎的駱駝犛牛,也讓她們三個大人自行商量,她忙著給北州找糧食呢!
而三月底,上京也傳來了消息,萬安帝對於這伽羅樓和拿多的事情自然是上火上頭,也就責難於落蘭國。
不過落蘭國中間還隔著不少小國,北州這邊又與北戎戰事為止,最後是派了使臣去問責。
落蘭國幾乎沒有什麼軍事條件,偏又在那占據著一處最好的土地,全靠著夏王朝的庇佑。
明玥想他們即便是沒有第二個伽羅樓敬獻,但珍寶還是不少的。
沒在多想,隻盼著北州戰事早些結束。
而這北州的戰事,卻是在二皇子死在戰場後,夏王朝的將士們為了替他報仇,勢氣一下凶猛起來,不但將北戎人趕走,還奪下了北州邊上那一片草原青檸塔。
六月初的時候,北戎人就投降了,提出將他們的公主嫁來夏王朝。
北州的將士們當然不同意,但這事兒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他們沒有糧草,飽受極寒之時,朝廷不能替他們做主,如今贏了朝廷卻又能為他們做主。
將士心中是有怒火的。
而明玥的怒火也不小。
因為北州和青檸塔這兩個州府,都被劃入了沈煜這個西南節度使的版圖下。
看似給了沈煜潑天的權力,可誰都清楚,剛經過戰火的荼毒,北州和青檸塔都是萬物蕭條。
說白了,也就是將這兩地的老百姓給沈煜養罷了。
但聖旨上寫得很漂亮,還表明近三年裡,北州和青檸塔的稅賦,沈煜可自行支配!看似真是皇恩浩蕩。
但他支配個什麼?稅賦能收上來麼?打了那麼久的仗,且不說民不聊生,老百姓無家可歸。
就是那青檸塔草原上還有不少被北戎王朝丟下的北戎老百姓呢!
語言不通,對夏人充滿了仇視……
說白了,沈煜就是個大冤種。
他辦好了,朝廷省事,不操一份心,出一個子兒。
辦不好,那青檸塔的北戎人和夏人起了衝突,正好光明正大問罪沈煜。
更要命的是,宮蘭亭打了勝仗,為夏王朝添了版圖,但是萬安帝還是以二皇子死在戰場之事問責。
果然,養兒千日,用兒一時,就算是上官錦南死了也不能白死,還得給萬安帝用一回。
宮蘭亭手裡的兵權儘數給收了回去,如今就隻給他留個兩千兵馬,鎮守青檸塔。
得知這消息的時候,雲綺急得昏了過去,等醒過來隻握著明玥的手,“兩千兵馬如何受得住青檸塔?若是那北戎人忽然反殺過來可怎麼辦?”
至於宮蘭亭手裡的兵馬,如今有七萬給了淑妃娘娘的弟弟,藍鶴唳。
這幾年裡,二皇子三皇子兩個成年皇子死了,朝中雖還有幾個皇子,但是卻隻有五皇子一支獨大了。
而藍淑妃的兒子,不過三歲罷了。
要說萬安帝彆的本事沒有,這權衡之術倒是玩得爐火純青。他先命了藍鶴唳為二品驃騎大將軍,接管宮蘭亭手裡大部份兵馬,隨後又冊封藍淑妃為貴妃。
一時間藍淑妃變成藍貴妃,隆恩盛寵,即便是三歲的兒子年幼,也一時水漲船高。
隻是退一步說,這母子倆,又像是藍鶴唳的軟肋,他要是在邊關有個二心,隻怕藍貴妃也命在旦夕了。
而此刻明玥見雲綺擔憂,又替宮蘭亭不服委屈,隻得歎氣道:“藍鶴唳就在北州軍營裡,北州到青檸塔不過一天半的路程,北戎人真敢再起戰事,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處,更何況去年北戎人往北上那邊都受了雪災,他們承受不起再一次開戰。再有,你有沒有想過,這兵權交出去了,那麼你們母子也能順理成章留下來了。”
不然一卷黃紙,他們這些手握大權的將軍,家眷怎麼可能離京呢?
雲綺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如此說來,這兵權,是琮兒他爹故意交出去的?”
明玥頷首,也不瞞她了,“二皇子的死,本就是有意而為之。”萬安帝以為這個狼子野心的兒子死得好,正好讓自己借著這個契機趁機收回宮蘭亭這個為自己開疆拓土的大將軍手裡的兵權。
還不用嘉獎。
卻不知,宮蘭亭一樣在利用上官錦南的死,借機將手中兵權交出去。
可坦白地說,那些個將士們一直都是宮蘭亭一手帶起來的,要說沒有感情怎麼可能?而且生死存亡之際,饑寒交迫之時,是沈煜和整個沈家全力以赴。
不然給夏王朝開疆拓土?隻怕早就在去年餓死在北州了,都用不著等北戎人打過來。
所以,誰做那個將軍,無所謂。
因為人心是在宮蘭亭和沈煜這裡的。
但是,兵權交出去了,宮蘭亭也沒有得到嘉獎,妻兒卻被留下,用不著返京。
這也就意味著,他沒有什麼把柄在上京了。
雲綺也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一臉恍然大悟,“也是了,他已經是大將軍了,贏了,隻能是功高震主。”如今倒也好。
明玥見她心中鬱結想通了,便道:“你養兩日,便開始收拾宮家那頭的行李。”
“這是?”雲綺一直為這事兒心急如焚,壓根沒有留意到,這幾日大家忙了許多,府裡也有人開始在打包行禮。
隻聽明玥解釋道:“節度使府遷移到了北州,我們要搬過去,大哥在青檸塔,你們自然也是要過去的。”隻是她在這邊的商行和釀酒廠等,都要樣樣安排好手,所以她可能會最後一批去北州的隊伍。
聽到這話,雲綺一下來了精神,馬上就要翻身下床收拾行李,“我沒事了。”迫不及待想到那北州,見一見宮蘭亭父子。
尤其是宮染夜那混小子,不曉得在軍營裡混得怎麼樣了?
而秦家那邊,高華芝早就安排人在打包行李了,不出意外他們是第一批去往北州的。
沈家要搬去北州,最舍不得的莫過於顧家和陳家了。
尤其是顧家,顧宴舍不得陵夫子這個博古通今又不沉悶古板的好先生,也舍不得自己這一幫算是有生死之交的同窗。
但是陵夫子他們全都要去北州。
顧宴也想跟著去,一方麵又舍不得父母親,畢竟他姐姐不在了,母親身體又不好,所以十分不舍。
可謂是為此事心力交瘁,兩難全。
沒想到這個時候陵夫子卻登門拜訪顧若清,也不知是說了什麼,顧若清反而勸著顧宴,“你隨著沈家到北州去吧,你娘這裡你也不必擔心,魯老爺子也不是說了麼?她近來心情調理得好,身體也是有好轉的。”
說白了,顧夫人就是心病,可如今她全心全意都在那竹炭坊裡,壓根沒再有時間去傷春悲秋了。
明明這樣是勞累起來了,沒想到身體反而好起來了。
加上有顧若清幫忙偶爾出主意,那燒碳坊上,也就用不上陳作河。
而陳家的竹篾坊裡,陳夫人母女倆一手掌著,陳作河也就順理成章去了釀酒廠裡,跟著楊廣同一起管理。
想著若是順利,等過一二年,楊廣同也能徹底撒手交給他。
此刻顧宴聽到他父親的話,越發心動了。隻不過還是沒答應。
眼看著沈家第一批人馬就要去往北州,顧家夫妻著急起來了,顧夫人甚至親自來勸。
無他,隻因那陵夫子說,這顧宴是有肱骨之臣的才能,將來更可能是良相之才。
顧若清一聽這話,當時就動心了,他信自己的兒子,但兒子跟著自己,怕是沒有這個機遇的。
畢竟自己是拿命換,才到如今,還算是撿了個便宜。
他覺得兒子比自己更出眾,將來若是站得高,也就能給天下老百姓謀福。
所以也是不想耽誤兒子。
雖然好奇,兒子是跟著去北州,也不是跟著去上京,怎麼會有成為肱骨之臣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