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顧淡濃好騙,幾句話就身子都給了林福生,還死活都要和林福生在一起。
至於當初顧家要和顧淡濃斷絕關係,林家母子倆一點都不著急。尤其是林母,反正認定了打斷骨頭連著筋,到底是親女兒,他們怎麼可能真不管呢?
不過當時得了那上百兩銀子,他們母子也不鬨,這拿了銀子帶著顧淡濃找個地方將大孫子先生下來。
反正銀子沒了再管顧家要就是了,難不成他們真那樣無情,連女兒和外孫都不管麼?
老家呢?當然是不可能回去的,不然隻怕還要蹲大牢呢!
此刻母子倆走在前頭,見著那背著包袱抱著孩子的顧淡濃沒跟上來,便頓住了腳步,林母那張刻薄臉上滿是怒火:“你那是什麼做派?真當自己什麼大小姐不是?快些走,真是沒出息的東西,虧得每日還吃那麼幾大碗,我總算是知道當初你爹娘為什麼這麼爽快就和你斷絕關係了,養你這女兒比養一頭豬還要虧本不劃算!”
顧淡濃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自己關懷溫柔的婆婆怎麼在自己生了孩子後,跟換了一個人一樣。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總是責罵自己?
更何況現在她背著所有的包袱,雖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好幾個包袱橫七八豎掛在自己的背上和肩膀上,也是幾十斤。又一直在走路,還沒吃飽,她早就受不住了。
其實幾十斤,對於從小就跟著家裡母親和弟弟乾活的顧淡濃來說,不算什麼,可問題是她自打生產後,身體就虛得厲害。
不過是五十斤,她就有些受不住了,而且這太陽還火辣辣的,把人曬得頭昏眼花。
這就算了,妞妞也是自己在抱,而且還要吃奶,她吃奶自己就餓得快,分明是要吃兩個人的份,怎麼到婆婆口中,變得那樣難聽。
她想著想著,不免是有些委屈。鼻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腳也有些不聽使喚,實在沒法繼續往前邁了。
林家母子察覺了,那林母一時氣頭又上來,“你還定在那裡作甚?在這大路上做牌坊麼?小賤人著實是矯情,生個孩子罷了,想當年老娘生下福生,就馬上下地。”
林福生知道他娘為什麼生氣,總拿顧淡濃出氣。是因為母親想要抱孫子,可是顧淡濃的肚子這樣不出息,自己也沒辦法啊。
但想著還要靠她去顧家要錢,便勸了他母親幾句,然後朝顧淡濃走過來,溫言細語勸道:“娘年紀大了,你不要和她計較,更何況她年輕時候吃了很多苦,不是有意針對你。”
顧淡濃很是好哄,骨子裡自來就是逆來順受,唯一的叛骨已經用在了當初和父母斷絕關係之上了。加上想起林母此前對自己的確很好,可能真的是因為這一陣子事事不順心,她心情不好罷了。
又得了林福生的表態,便也想通了,點著頭道:“我知道了相公,你快去扶著母親吧。”
“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那你快些跟上。”林福生放心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轉身朝著前麵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母親趕過去。
林母卻是想起剛才經過的那隊伍,也不知道是什麼大官人家,一眼竟然看不完整個隊伍,想要見到頭就看不到尾,十幾個帶著車廂的大馬車就算了,還有馱運行李的犛牛和馬匹若乾。
心裡不免是羨慕起來,嫌惡地回頭瞪了顧淡濃一眼,“虧得她爹還是個五品大員,卻還不及剛才那有錢人家萬分之一。”
“娘您彆急,我都打聽好了,我那嶽母的燒碳坊賺大錢了,咱們不是在這邊都看到她那燒碳坊裡的銀霜碳麼?五兩銀子才買得小半框,你想想她一天還不曉得要燒多少筐出來,如今怕是潑天的福貴。”當初顧家給的那些銀子,其實還沒等顧淡濃生產,就快被揮霍得差不多了。
後來顧淡濃生孩子的時候,因年紀小差點難產,請大夫抓藥什麼的,也是把最後那點餘錢花得差不多了。
那時候林福生就開始計劃著回來找顧家了,畢竟顧淡濃孩子都生了,他們還能怎麼樣?
而那斷絕關係一事,他壓根就不當一回事,並未放在心上。
因此那時候就開始在打聽顧家的事情了,沒想到竟然在市場上看到那平崀山燒碳坊出的銀霜碳,他就曉得果然該回來找自己這嶽父嶽母了。
此刻林母聽到兒子的話,嘴巴一撇,“這次沒個萬把兩銀子,老娘是不答應的!還有他們這顧家的女兒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咱家就你一個獨苗苗,香火可不能就這樣斷了,那往後我如何對得起你爹?到時候弄個大院子,再給你娶幾個小老婆回來,要是可以的話,讓你嶽父無論如何也在衙門給你找個差事。”
林母這個時候,還做著這樣的春秋大夢。
不過要說她和林福生母子連心呢!她這話真真是說道了林福生的心坎上,那顧淡濃雖是有幾分姿色,但是瘦得跟麻杆一樣,胸前二兩肉都沒有,他是去過那煙花之地的,那裡頭的女人才能叫做女人呢!
所以此刻也是美滋滋的。
顧淡濃疲勞地跟在他們母子身後,因實在太累了,中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自然是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隻是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於是她也不由得露出個笑容來。她所求,不是什麼榮華富貴,就是一家人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罷了。
可是他們這靠著兩條腿走,又沒錢住客棧,所以到了這青丘州的地境,少不得是要打著顧大人的名頭賒賬了。
如此倒是還在一處借的馬車坐著往蓮城去。
隻是越發靠近這蓮城,便不好再用顧大人親家的名頭了。
這日中午他們在一處小鎮子上的酒樓吃了飯菜,像是往常一樣就要記在顧大人的賬上,那夥計自然不依,問起他們和顧大人的關係。
林母一臉得意地指著穿得破爛,抱著一個臟兮兮繈褓的顧淡濃,“看到沒,那是你們知州大人的親女兒。”又指了指一旁她覺得一表人才的兒子,“他,是你們知州大人的女婿,還不趕緊跪下磕頭。”
以往她這樣一說,哪怕人家覺得他們穿得破爛猶如乞丐,但一想到顧大人的確清貧,沒準真有那麼幾個窮親戚也說不準,因此也就沒多計較,畢竟顧大人是個好官,真是他親戚吃一頓也沒多大的事情。
如果不是,就權當遇到騙子倒黴罷了。
可今兒這夥計是個較真的直愣子,聽到這話隻冷哼一聲,“休要哄我,彆以為我們不知道,顧大人就一個兒子。”女兒倒是有一個,但是死了都快一年了。因此自然而然是拿他們做吃霸王餐的打整。
也不多說什麼,隻招呼人喊來了鎮子上的管事,要扭送去衙門。
林母也不怕,反正顧淡濃總不可能是假的。
不過也正是這番鬨,他們人還沒到蓮城,這消息倒是先到了蓮城,明玥從商行出來,沒有乘車,卻在那市井中聽到了閒話。
“聽說了沒,近來這些騙子越來越膽大了,居然冒充顧大人的親家?”
“顧大人的親家?我記得顧大人如今就一個兒子,而且還未訂親,在沈大人家讀書呢!”
“你不知道,顧大人原本真是有個女兒的,但去年不是得病沒了麼?要我說那些個騙子真是缺德,冒充人家沒了的女兒,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兩人說罷,又說讀書的事情,隻盼著這城中的學堂快修建起來。
他們沒再說有人冒充顧大人親家的事情,明玥也就沒再多聽,隻和阿酒道:“不管真假,但我覺得這極有可能是那林家能做出來的事情,一會兒你叫人去顧家那邊提醒一聲。”
阿酒自是應了。
明玥事情多,這一忙起來,也就沒再想起這事兒,便沒問阿酒後續如何?
直至過了兩日,顧夫人一早來府上與她對賬目,並且說些接下來半年燒碳坊的生產事宜等。
顧宴這些天都跟著他母親寸步不離,自然是一並來了。
不想正說著,外頭就有顧家的人來請,神色很是著急。
顧家如今也是雇了正兒八經的管事,又有些年輕的仆從。
如今來跑腿的這個,也是他媳婦一直在顧夫人身邊幫忙,算得上是心腹了。
他也知道明玥和顧家的關係,更何況那關於有人冒充死去小姐消息的,還是顧家,於是當下行了禮後,便直接朝顧夫人稟道:“那幾個騙子抓到了,這會兒綁在後院裡,可那婆子實在厲害。”尤其是那嘴巴十分不乾淨,所以他們做主給堵住了嘴。
一聽這話,顧夫人神色果然黯然了幾分。
明玥那日叫阿九傳話去他們家的時候,她就隱隱有些擔心了。不過到底是做娘的,和那林母想的一樣,顧夫人想著如果真是淡濃回來了,她願意聽話,從此不再同林家母子來往,那便還和從前一樣。
而且現在家裡寬裕了,不似當初那麼緊巴巴的,自己也能把她帶著,像是陳家母女一樣,一起經營燒碳坊。
然而這時候隻聽那下人繼續說道:“還帶著個娃兒,看著才滿月的樣子,瘦得皮包骨。”
顧夫人聽得這話,隻覺得像是驚雷劈過了一般,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他們這些知情人都知道,顧淡濃當時走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如今算起來,如果順利生產的話,的確也是這個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