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快凸起的岩石,掉落的趨勢止住了,唐星銳掛到了岩壁上。已經血肉模糊的左手用力的抓住那一個小小的石塊,小臂肌肉用力,青筋暴起。
他全身的重量都用在了左手上,那塊小小的岩石是他唯一的支撐。
但是下一秒,因為血和水的潤滑,他的手指慢慢滑落,抓握不住那塊石頭。
“彆……彆,臥槽!”
唐星銳還沒來得把後腰上的匕首拿出來,手指再也抓不住了,身體又開始飛速下降。
短短的幾秒鐘下降途中,唐星銳大腦飛速的運轉,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跌到遍布碎石的坑底,全身骨折都是輕的!
他用力的一拔,拔|出了匕首。
匕首在岩壁上蹭出了一串的火花,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呲啦——”
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唐星銳再次緩住了下降的速度。
匕首的尖部牢牢地卡進了一道縫隙裡。唐星銳摸索著,腳踩在了一個勉強能落腳的凸起上,讓自身的重量不至於完全落在那個匕首上。
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冷汗沾濕了額前的碎發,黏在眼前遮擋了視線,臉上身上全是劃出來的傷口,狼狽異常。
他往底下看了看,發現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底,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隨後,他額頭貼在冰涼的岩壁上,汗從他的臉頰上滴滴答答的淌了下來。
“我被車撞了都沒事,現在肯定也不會有事。”他喃喃說道。
唐星銳心知自己在這裡支撐不了多久,與其力竭等著掉下去,不如自己痛快點。
下定決心的瞬間,唐星銳鬆開了卡在岩壁縫隙裡的匕首。
“讓開。”
攝像師隻覺得一隻冰冷到沒有溫度的手撥開了自己,往回一看,就對視上了戴子灝那雙空洞的眸子,裡麵什麼都沒有。
攝像師看著跪在那裡的戴子灝,突然想,他是不是悲傷到了極點?
“唐星銳……”
戴子灝往下麵看去,清冷的聲線很好的隱藏住了那點顫抖,聲音在坑洞中回蕩。
底下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過了很久,底下都沒有傳來回聲,反而是“咚”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發出的沉悶響聲。
戴子灝喊道:“唐星銳!”
依舊沒有動靜。
戴子灝的心跌倒了穀底。
他看了一眼拿著搜救繩卻發現長度不夠的攝像師,把繩子拿了過來,說了句“你們聯係救援隊”之後,就要跳下去。
底下的唐星銳一回過神來,就看到了戴子灝的動作,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大聲製止。
“我沒事,你彆下來!”
說話間扯動了傷口,疼得他麵容扭曲。
唐星銳在鬆手掉下來之後做足了緩衝,但是底下的地麵比他想的還要嚴重一些,他為了躲避一塊巨大的嶙峋的岩石,磕到了岩壁上。
強烈的撞擊力讓他眼前一黑,隨後發現自己的手臂脫臼了。
聽到了唐星銳的聲音,戴子灝頓住了動作。
“你有沒有受傷?”
攝像師那邊已經在叫救援隊,很快就會過來。
“還好,磕破了點皮,受了些外傷,但是不嚴重。你現在上麵待著,等一下救援隊,我看看這四周有沒有能通向暗河的地方。”
“我先下去。”戴子灝不放心底下的唐星銳,從他的角度往下看,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不準!”唐星銳堅決的拒絕了他,“你在上麵等著,不許下來。”
戴子灝置若罔聞,即便是拿著繩子的手都在顫抖,渙散的瞳孔表明他並沒有麵上體現出來的冷靜,但他仍舊對攝影師說道:“我先下去,你們不要動,留在上麵。”
唐星銳在下麵聽到了,他扶著自己脫臼的手臂,一邊冒冷汗一邊被氣得七竅生煙。戴子灝知不知道自己的狀況?他怎麼敢下來的?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說不準下來,就是不準下來!戴子灝你要是敢下來,就算救援隊來了我也不上去,讓我餓死在裡麵得了。”
戴子灝在聽到“餓死”這個字眼之後,臉色大變,繩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他伸手,用力的按住了顫抖失力的右手。
這下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不對了。
攝像師擔心的問他:“戴先生,你還好嗎?”
戴子灝低著頭,神情看不真切。他垂下眸子,手握得緊緊的抵在地麵上,冷汗順著下頜滴在了地麵上。隔了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字眼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一樣。
“唐星銳,在下麵好好待著。”
“那你彆下來,我能出去,你彆慌。”
光是聽唐星銳此時輕鬆冷靜的語調,任誰都想象不出來他此時的慘狀。
唐星銳在下麵說完,咬著牙不敢漏出一絲動靜,這種空曠的地方,隻要是一絲輕微的動靜都可以引來上麵的注意。隨後,他扶著脫臼手臂的手一用力。
“咯啦”,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頭摩擦聲響起。
唐星銳長舒一口氣,微微動了動手臂。
好了。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疼出來的冷汗。
“……我不下去。”戴子灝說道。
我不下去,所以唐星銳,彆再說那種話了……
他閉上眼,黑不見底的坑洞,惡臭腐爛的屍體,還有一點一點流逝的生命……然後那張爛到能看到骨頭的臉,漸漸變成了唐星銳的,帶著笑的臉,在他麵前灰敗、腐爛……
戴子灝豁然睜開了眼,強製性的打斷了自己此時的想法。
大腦傳來一陣刺痛,針紮一樣。
唐星銳在底下往四周看了看,問攝像師要運動相機,攝像師下意識的看了戴子灝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然後把相機扔了下去。
唐星銳趕緊伸手接住,沒有摔到地上。
他打開相機的夜視功能,打量著這個礦洞。
這個礦洞裡麵彆有洞天,整個下麵有三十多平方米左右。唐星銳沿著石壁摸索著。
這裡常年不見天日,僅有坑洞那裡能照下來陽光,除此之外全都隱藏在了黑暗裡。唐星銳借著夜視功能打量著石壁,石壁上有很多的青苔,有些地方還凝成了水珠,沿著石壁往下淌。
“應該會有出口。”唐星銳看了看上麵。
坑洞的上麵有很明顯的河流改道後留下來的痕跡,就在唐星銳掉下來的另一麵。他看了一下另一邊的岩壁上被橫切出來的古河道,想著這底下哪裡會是暗河的入口,又是否能通過一些方法離開。
救援隊已經來了,他們快速的裝備好了簡易升降繩,要下來進行救援。
從上麵往下看得清楚一些,唐星銳看著他們上麵的動作,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我接受救援的話,會對我的比賽產生影響嗎?”
上麵的正在往下放繩子的人一愣,顯然沒想到唐星銳會問出這種跟目前的處境無關的話來。
現在不應該問一下,他應該怎麼上去之類的話嗎?
搜救隊的隊長顯然已經處理過不少這樣子的選手,立馬回答道:“唐先生,接受了我們的救援就意味著您自動放棄了比賽資格,您現在遇到了麻煩,情況不明,還請您慎重考慮。”
站在搜救隊隊長身旁的戴子灝聽到唐星銳這樣問,下意識的繃緊了身子。
果然,唐星銳舔了舔唇,回答道:“我放棄救援。”
戴子灝的指甲猛地刺進了肉裡。
“唐先生,您確定要這樣做嗎?”隊長再三確認。
“我確定。”
底下傳來唐星銳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是依舊堅定。
他看了下這裡的坑洞,對上麵說道:“我說過了,隻要你在上麵,我就一定會上去。下麵有路,你放心,我能走出去。”
他不能放棄,他要是放棄了,就隻有戴子灝一個人了。
唐星銳重新看向四周的石壁,慢慢用手摸索著。
這句話是對誰說的,大家心知肚明,都看向了站在坑洞旁一言不發的那個男人。
【為什麼不上來啊,為什麼要放棄救援啊!糖糖你彆折騰自己了行不行!】
【我的眼淚是不是不要錢啊,唐星銳你就說一聲放棄能怎麼樣?就那麼難嗎?】
【唐星銳放棄了,但是戴子灝不會放棄……他是想要留下來陪對方的吧】
【戴子灝的狀況也很不好,我看到他一直在重複睜眼閉眼的動作,好像是在忍受什麼痛苦】
【救命啊彆刀了,讓他倆都好好的吧】
搜救隊隊長很是為難的對戴子灝說道:“這……戴先生,對方拒絕我們的救援,我們也沒有辦法。”
戴子灝不等翻譯器翻譯完隊長的話,就重新撿起了地上的繩子,對攝像師問道:“我用這個會違規嗎?”
攝像師一愣,隨後點了下頭:“您是不能用這個的。”
戴子灝“嗯”了一聲,隨後找了一根藤,確定長度足夠之後,直接扔了下去,人也跟著下去了。
“戴先生!”攝像師看他那樣做,心頭一驚。
他連測試藤蔓的韌度都沒有測試!要是藤蔓中途斷了……
唐星銳的攝像師焦躁看向另一位攝像師,他們對視一眼,心中開始默默的為對方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