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子灝的下降速度從來沒有那快過，幾乎是連停頓都沒有的直線速降，一路踩著岩壁借著反作用就下去了。
唐星銳聽到聲音回頭看向那邊的功夫，他已經快到藤蔓的底端了。
“你怎麼下來了？”唐星銳驚呼。
戴子灝看了對方一眼。
在黑暗中其實看不真切，他隻能看到唐星銳模糊的位置。
“你讓一下，我跳下去。”
戴子灝說完，軍靴踩到了岩壁上，用力一蹬，身體借著力道騰空的同時在空中調整了一下姿勢，著地的瞬間翻滾了一下，隨後單膝跪地，手撐著地麵抬頭看向一旁的唐星銳。
戴子灝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唐星銳被他帥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不讓他下來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誰也不讓誰。最後是唐星銳收回了視線，看著戴子灝默默的站了起來，他走過去，幫對方拍了拍身上的土。
“都說不讓你下來了，萬一你又出現幻覺之類的怎麼辦啊？”他擔心的說道。
運動相機因為是他臨時問攝像師要的，救急用，故而攝像師並沒有時間裝上直播設備，他們現在並不是在直播。
戴子灝沉默了一下，說道：“那你不該說那樣的話，也不該拒絕救援。”
那樣的話？
唐星銳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說了些什麼。他那時候疼得幾乎失去了理智，隻是下意識的不想讓戴子灝下來，完全忘了自己說了點什麼，也忘記了戴子灝的同伴當年就是被生生餓死的。
“我的錯。”
上麵的人在喊，問他們有沒有事。
唐星銳大聲的喊回去：“沒事！我們從下麵走，你們現在上麵待著，到時候看衛星定位跟上我們。”
他喊完，看向戴子灝：“你剛才那樣動作，手沒事吧？”
“沒事。”戴子灝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在看到唐星銳全身上下全都是擦傷的時候，眼中情緒翻湧，“你身上的傷。”
唐星銳笑了笑，把左手背在了身後，說道：“沒事，都是皮外傷，到時候自己就長好了。”
戴子灝敏銳的注意到了什麼，看向他的那隻背在身後的手。唐星銳張了張嘴，想要轉移話題，就被他硬是把手拉了出來。
戴子灝看著他的左手，陷入了沉默。
唐星銳的左手上麵的血已經乾了，幾乎流滿了整個手掌，傷口處直到現在還有血不斷的湧出來，一滴滴血珠濺到了地麵上。
他的指甲最嚴重的已經整個翻了上去，，稍好一些的隻斷了半個，血肉模糊。
十指連心，戴子灝想，他的糖糖這麼怕痛的人，是怎麼在下麵忍下來不做聲的？
戴子灝不知道的是，唐星銳剛把自己脫臼的手臂安上。
“其實還好，剛才疼得嚴重。但是現在看到你，就一點都不疼啦。”唐星銳看著他的臉色，小心地措詞。說完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小酒窩露了出來。
想到這裡這麼黑，戴子灝不一定能看到，唐星銳伸出右手，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臉上，讓他用食指戳了一下自己的小酒窩。
“呐，真的不疼。倒是你，你現在在這種地方，沒事嗎？”
這才是唐星銳擔心的事情。
戴子灝的手被他僵硬的拉著戳在了那個甜甜軟軟的酒窩上，他過了一會才慢慢的抬手，把唐星銳抱在了懷裡，一點點收緊力道。
“我應該看住你的……不應該讓你自己走……”他在唐星銳耳邊喃喃說道，聲音有些虛，像是陷在了某個幻覺中沒有出來。
唐星銳聽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話，心頭一涼，他讓戴子灝抬起頭來，看著對方疑惑的神色還有額上不正常的冷汗，唐星銳問他：“阿灝，你現在……都看到了一些什麼？”
戴子灝聽他這樣問，像是短暫的清醒了一下，隨後輕聲說道：“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能讓他大腦疼痛欲裂的東西，讓他恨不得拿頭在石壁上狠狠的撞幾下，最好撞的頭破血流才能延緩這種痛苦。
但是戴子灝清楚的知道，那不過是拿一種疼痛，來延緩另一種疼痛罷了。
“是什麼不太好的東西，能具體跟我說說嗎？”唐星銳本不想刨根究底，但是戴子灝的狀態實在是令他感到擔心，故而一邊在牆壁上摸索著出口，一邊拉著他輕聲問道。
戴子灝薄唇張張合合，最後才吐出話來：“看到你掉了進來，重傷動不了，我在你旁邊，我們出不去這裡，被困了好久，隻能看著你一點點……死去。”
唐星銳正在摸石壁的動作頓住了。
這不是他，這是戴子灝記憶中的同伴。
他們因為出不去當初的那個山洞，被永遠的困在了那裡。
唯一出去的戴子灝，卻不小心把靈魂也丟在了山洞裡。
唐星銳握著戴子灝手的動作加大了點力氣，隨後放下在石壁上的手，轉過身來回抱住他，把他的手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臉上，問他：“那樣子死去的我，是不是挺難看的？是不是就不帥了？”
戴子灝“嗯”了一聲。
唐星銳笑著抱怨：“真可惡，我在你眼裡竟然不是每時每刻都是完美的。”隨後他讓戴子灝手碰到了自己的臉：“阿灝你摸摸，我的臉是完整的，我還活著，我們都沒事，我們一定能出去，相信我嗎？”
……出的去嗎？
戴子灝的神情又開始恍惚。
“出不去啊，你怎麼可能出的去呢？當初我們用了多少種方法，最後還不是隻能呆在這裡等死。”身旁有人這樣說道，“嘖，隊長，我們在這裡待了多久來著？半個月？一個月？還是三個月？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連我都死了。”
戴子灝想要看向說話的人，卻被唐星銳止住了。
唐星銳手放在戴子灝的臉上，不讓他轉頭，隻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他們隻有貼的足夠近，才能借著運動相機的熒光看清彼此。
“阿灝，你看著我，不要去想其他的。你相信我，我會把你帶出去，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我好嗎？我們能平安出去的。”唐星銳認真的說道。
他認真的時候很少，上一次是在說出“我會保護你”的時候。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我們走出這個坑洞，你相信我嗎？”他輕聲問道，像是怕驚嚇了什麼東西一樣。
他相信他嗎？
戴子灝想，他當然是相信他的。
“我相信你。”
唐星銳笑了：“阿灝真乖。”
他低頭，含住了對方的唇，像是安｜撫一樣逐漸加大了力道，右手捏著戴子灝的後脖頸，態度難得有些強勢。
戴子灝放鬆了自己，閉上眼睛，把周圍一切雜亂的聲音都踢出腦海。他的手本來放在身體兩側，後來攀上了唐星銳的肩膀，逐步想要掌握主動權。
唐星銳感覺到了他的想法，黑暗中勾唇笑了一下，手撐到了石壁上，把戴子灝困在了裡麵，右手握住了對方的左手，十指交扣的按在了戴子灝的臉側。
直到兩人都開始呼吸不暢，他們才分開。
唐星銳的額頭抵著戴子灝的額頭，輕喘了幾聲之後，咬了一下戴子灝因為親吻紅潤腫脹的過分的嘴唇，說道：“那……就讓你男朋友帶你出去吧，地下暗道一日遊，準備好了嗎？”
戴子灝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唐星銳看到了他的動作，眼神暗了一下。戴子灝動了動身子，唐星銳鬆開了禁錮著他的手，就聽到耳邊傳來戴子灝淡淡的，帶著些喘息的聲音。
“好。”
隨後，自己的左手被對方拉住了。
唐星銳斂眸勾唇，聲音裡都是不可抑製的笑意：“那走吧。”
走？往哪走？
戴子灝看向他。
唐星銳牽著他的手，讓他摸了摸一處被堵住的裂口：“我找到出口了。”
他剛才不是在瞎摸索，可是很認真的把這周圍的石壁都摸了一個遍，仔細感受。
戴子灝的手指沿著縫隙處摸了一圈，轉頭對唐星銳說道：“有風。”
指尖能感受到輕微的氣流流動，是外麵吹來的風。
“應該是這裡沒錯了。”唐星銳把手裡的運動相機遞給了戴子灝：“幫我拿一下。”
戴子灝伸手接了過來。
唐星銳退後了幾步，活動了一下身子之後，猛然一抬腳，隨著他的動作帶起了一陣風聲，蘊含著極大的力道。他一腳踹到了石塊上。
岩石隨著他的動作有了輕微的晃動，從縫隙處滾落下來不少細碎的小石塊。
“還挺結實。”唐星銳嘟囔了一句之後，再次一個鞭腿狠狠的踢到了岩石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這次的力道更大，岩石表麵上已經出裂痕。
唐星銳找準那個裂痕最大的受力點，再一次踹了上去，一次比一次的力道更大。
在第五下的時候，那塊巨大的岩石終於承受不住唐星銳的力道，發出一陣承受不住的重物摩擦聲，隨後碎成了數塊，激起地麵上的塵土。
“咳、咳咳！”唐星銳揮了揮手，把灰塵弄走，伸手捂住了口鼻不讓自己吸入那些臟東西。
戴子灝拍了拍他的背。
“我沒事，就是鼻子癢。”唐星銳說完，“啊啾”一聲打了個噴嚏。他揉了下鼻子，隨後看向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景象。
石壁後麵是一條暗河，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暗河的拐角處，他們這邊是侵蝕岸，不時有水花打在上麵。
長長的暗河道一眼看不到儘頭，誰也不知道前麵到底是什麼。
唐星銳回頭，拉住了戴子灝的手腕：“抓好了啊，你男朋友要帶你去冒險了。”
戴子灝在黑暗中看著他，眼神專注。
“我們一定能出去，相信我。”唐星銳說道。
“嗯。”戴子灝垂下眸子，看了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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