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香噴噴的豬油炒飯就被他送到了啞女麵前:“吃完飯,動一動再去睡覺。”
啞女捧著油汪汪的炒飯,
鼻翼間滿是豬油的香氣。
她愣了愣,
向李嶽山躬身拜了拜,
捧著那碗炒飯吃了起來。
——
譚家村木牌樓下,蘇午將一隻盛好了收魂米的粗瓷碗放好,
插了一把點燃的香,
青煙嫋嫋。
他返身離開,
鑽進木牌樓不遠處的一座破房子裡。
房屋四壁以築土構建,房頂的木梁尚在,然而有幾根椽子不見了蹤影,連同椽子承接的那一片茅草棚都不見了蹤影。
寒風順著空出來的大窟窿,呼呼地往屋子裡灌注。
“咕嚕——”
蜷在角落裡的童子-狗剩揉了揉肚子,
他有些餓了。
把破木門掩蓋好的蘇午回到角落,正聽到童子肚子裡傳出的咕咕叫聲,笑著問了一句:“餓了?”
“是。”童子點點頭,倒也沒有不好意思。
這個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
雖然傍晚吃的那頓飯比較頂餓,
但童子跑了一路,
又受了一回驚嚇,消耗過巨之下,存在肚子裡的飯食便都被消耗了。
“現下也尋不著什麼吃的,
等白天回去再說吧,”蘇午透過前麵那扇破窗戶,一邊觀察著木牌樓的動靜,一邊向童子說道。
國勢跌墮到一定程度,
引來的民生凋敝、資源匱乏等問題,是後世人所不可想象的。
若去現代的農村走上一圈,
不說遍地都是食物,
但基本上都能找到可食用的東西,不至於餓肚子。
譬如瓜田裡的西瓜,
土裡的土豆,紅薯,
還較為嫩甜的玉米等等。
可當下蘇午所處的時代,
這些食物統統都是沒有的,
莊稼地裡,麥苗才剛剛長出來,
四周的荒林裡連個鳥叫都少有耳聞,打獵什麼的想法也就更不切實際,
食物完全隻能依靠家裡的那點存糧,
若家中沒有存糧,
便尋親朋接濟,
若連親朋都沒有,
隻要去一家一家地乞討,
若討飯都討不著,
便隻好縮在角落等死!
蘇午當下亦隻在這個時代呆了不過二三日而已,
隱然察覺出師父這個灶班子麵臨著‘食物匱乏’這一最大的生存困境,
但要改變這個困境,
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當下最要緊事,
還是習得灶王神教關押厲詭的全部方法,
以及‘收魂米’的種植、培育方法等等。
“是,哥哥。”狗剩想到掌灶爺爺說了,等他們明早回去以後,就能吃到現燉的野雞,嘴裡頓時開始瘋狂分泌唾液。
假若每天都能吃到肉,
就算是夜夜都要走這樣的夜路,
碰見詭,
那又如何呢?
狗剩思緒轉動著。
旁邊的蘇午看了一會兒木牌樓,便縮回了身子,對狗剩說道:“有詭來了,不過不用怕,它隻在這看看就走,千萬彆和它搭話,
看到它做什麼,
你也裝看不到。”
小童子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惶,
腦海裡方才還想著,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肉,那整晚見詭也不怕的想法都不翼而飛!
他心臟砰砰直跳,
不禁挨得蘇午更緊了些。
蘇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緩了呼吸。
門外,
一陣陰風刮起地麵上的塵土,
塵煙霧罩裡,
走出一個小腳的老太太,
‘她’張著一雙灰白色的眼眸,掃視著荒廢的村落,忽然——它聽到了一座土屋子裡傳來了說話聲,
兩隻小腳在路麵上邁開來,
它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雙臂、雙腿關節都繃緊了,
像是踩著高蹺的人,
時時刻刻都要關注著自己的雙腳,
防止一腳踏空,
崴了腳,跌倒在地!
但是,
它走路雖然搖晃,
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前腳邁出,後腳跟上,
一眨眼就抵近了蘇午與狗剩所處的土房子門前,
篤篤篤!
它輕輕敲著門。
女人細細的、溫柔的說話聲從門縫裡傳了出來:“狗剩子,給娘開開門,娘來看你啦……”
聽著這個聲音,
狗剩眼神一下變得驚恐起來!
這是他死去娘親的聲音!
大半夜,
任誰聽到這種聲音,
都隻會把門關得更嚴,
哪可能開門?
狗剩縱然還是個孩子,但他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上門外那隻詭的當?
因而隻是眼神驚恐,卻並沒有要起身去開門的意思。
“兒啊,
我的兒啊,你都不想看看娘嗎?
娘在下麵可想你啦!”
狗剩眼圈微紅,
仍舊不為所動。
“兒啊,我的沒良心的兒啊……”
“下麵好冷啊……”
“娘把最後一把米都給你吃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
連給娘開開門,讓娘進屋暖和暖和都不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