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7、如沐佛光(2 / 2)

隨後,他親自尋來慈恩寺的沙彌,為蘇午一行人安排了住所——慈恩寺後院,嚴禁女子出入,是以江鶯鶯、平靈子、晴子三女,皆被蘇午性意遮護著,哪怕在金剛智眼裡,三女亦是三個風塵仆仆的男子,看不出絲毫異常。

諸事安排妥當以後,張方亦來向蘇午道彆:“小人亦知,郎君這樣的人物,乃是天上的鳳鳥,似我們這樣的麻雀能伴隨鳳鳥而飛,便有受用不儘的好處了。

不過小人如今亦有自己的追求,是以來向郎君道彆。

小人此後仍會儘力留在長安城內,郎君但有吩咐,小人義不容辭!”

“張兄弟此去必是前程似錦,我自不會阻攔張兄弟甚麼了。多保重罷,張兄弟。”蘇午未有阻攔張方甚麼,點頭說道。

“郎君保重!”

張方咧嘴笑著,向蘇午拱手行禮。

他將身後的包袱擱在了旁邊:“這樣兵甲,小人留之無用,攜帶在身,更易遇到許多麻煩。

今下將此物歸於原主。

郎君,小人這就走了!”

二人就此彆過,張方又去拜訪了洪仁坤、陶祖,在二者的房間裡停留了一陣,就此離開。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

慈恩寺封門閉戶,寺院各處,皆有軍兵來回巡察。

雖然蘇午答允了陶祖等人去平康坊遊玩的要求,但當下並非合適時機,眾人今日在長安逛了一整日,夜間大都不願出門,是以就暫將此事擱置了下來。

蘇午盤腿坐在禪房中,在他所居房間隔壁,就是‘金剛智’的居所。

此下金剛智正在房中做著晚課,手持木槌,敲著木魚,口中誦經不停,然而終究是因今日曆事太多的緣故,他的心神始終難以平靜,連念了數遍佛經,也無法靜定心神。

蘇午的性意從金剛智房中掠過,歸攏於眉心之內,‘東流島本源神’隨他心臟跳動著,深藏於大地之中、相互交織的龍脈便呈現在了他的心神之間,他稍微轉動念頭,就觀見自身正處於長安龍脈交織的某個節點之上。

這節點上的大雁塔,猶如一把巨鎖,彙聚了四下的龍脈,將遊動的龍脈統統拴縛在此。

而蘇午的本源神覆蓋整個長安,赫然發現——似大雁塔這般規模的‘龍脈大鎖’,在整個長安城中,亦隻有兩處。

另一處便在禁宮之中。

……

深夜,慈恩寺內萬籟俱寂。

甲士穿行寺院的腳步聲、甲葉碰撞之聲變得分外清晰。

深院各個角落、方位之上,皆豎立著一道道‘象針’,所謂‘象針’,即是在當下出現的一種提示鬼祟邪異氣韻存留方向的物什,其被做成可以四處轉動的鐵箭形製,安裝在石造宮燈之頂。

平時任憑風吹草動,‘象針’皆沒有任何動靜。

然一旦有鬼祟氣韻流轉,‘象針’立刻生出反應,指向鬼祟氣韻流瀉之處,為來往甲士作出提示。

而那些來往甲士,皆是身材魁偉,渾身煞氣之輩。

他們久經戰陣,在軍中本也是百裡挑一的好漢,手上沾染了不少敵軍的性命,這樣滿身煞氣的軍兵,膽氣原本充足,再配上一身勾畫著種種符籙的甲胄,驅趕鬼祟亦不在話下。

——軍兵們身上以一道道鐵牌符咒編織、嵌合而成的甲胄,本來就不是普通甲胄,乃是當下大唐發展出來的一種‘符甲’。

經過宗室道士們繪就的符籙,編織成陣,形成符甲,供軍兵使用,麵對一般厲詭,亦有一戰之力。

符甲造價極高,也唯有正值盛世的大唐,能成批量產出此般符甲,訓練出這樣勇猛的虎狼之士了。

“銳士、符甲,兼以佛道二門修行中人,及至風水地脈運用之理,便足以形成巨唐的長安都城,明麵上沒有鬼祟活動的局麵了嗎?”蘇午走出禪房,他的身影自幾個軍兵旁側掠過,那幾個軍兵絲毫未有察覺到他的存在,連四周豎立的‘象針’,也俱靜止不動。

唯有象針下的燈火晃動著,似被風聲擾動。

蘇午站在那往來巡察的軍兵必經之路旁,觀察著軍兵們身上的符甲,確認這些符籙組成的甲胄,皆是一些尋常符咒,但將這些尋常符咒恰到好處地組合起來,每一件符甲確能爆發出不凡威能。

此般符甲,應對祟級、禍級厲詭倒還可以。

但遇上‘厄級’乃至以上的凶級、荒級厲詭,便未免力有未逮。

真正能夠用來抗禦厄級以上厲詭的手段,不是這些披覆符甲的軍兵,而是慈恩寺各院坐鎮的那些大和尚。

將僧道兩大宗派,連同大唐銳士擰合成的這股鎮詭力量,在大唐鎮詭策略之中,排在哪個序次?

大唐是否還有其他的鎮詭手段?

蘇午對此亦頗好奇。

他自覺今時巨唐是必有其他應對更恐怖厲詭的手段的——落在長安各處龍脈之上的‘鎖頭’,便絕非天力而為,實是人力借地勢應天力而為。為在今下時期就容納了數百萬人口的一座巨城,量身設計下這種鎖困地力、為國朝所用之手段的人,亦是一位高人。

今時李氏能令佛道二門、天下諸脈甘心輔佐,那如今禁宮裡的聖人,難道會是一位不通鎮詭之法,隻掌握了世俗權柄的凡人?

蘇午並不相信。

他穿過重重深院,經過一座座塑有或綺麗壯美、或莊嚴宏大之塑像的佛殿,那些深有修為的大和尚,便守在一座座佛殿中。他們在佛前焚香誦經,心識沉寂,恍惚間亦似化作了木雕泥塑,與身前的大佛融為一體。

這些僧人皆是本就在慈恩寺內修行的僧人,與皇家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金剛智帶著蘇午一行人走入慈恩寺的情景,早被慈恩寺內僧眾看在了眼裡。

慈恩寺僧或許修為不如金剛智,但他們立身於各個佛堂內,借助那一尊尊飽受香火洗禮的佛陀塑像,似乎亦能生發出種種偉力。

蘇午轉身從一座供奉有‘彌勒佛陀’的佛堂前走開,走向遠處平闊土地上聳立起的大雁塔。

佛堂內。

麵朝佛像轉動念珠的胖大僧人微微睜開眼睛。

他抬眼看向黑暗裡分辨不清形容的彌勒佛麵孔,雙手合十,低聲宣誦佛號:“阿彌陀佛,好似有風經過……”

佛堂裡的彌勒佛陀笑而不語。

佛像慈悲而有神的眼睛,看著蘇午穿過那片磚石鋪就的平闊地帶,從如林般的軍兵陣列裡走過,在駐守於各座‘象針’的大和尚身旁微微停留,接著,蘇午徑直走到了大雁塔前。

慈恩寺內一切防護手段,儘皆對他無用。

他仰望這座如今被築至十層之高的浮屠寶塔,一陣陣梵唱聲在他性識裡不斷響起——這浮屠寶塔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根木頭都飽浸了香火,以至於臨近寶塔,便有如沐佛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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