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看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扶額。
這故事的開頭給他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這不是克O魯嗎?但是往下看去,便是一個沒滋沒味的獻祭結局。裡麵極其詳細地描述了要怎麼將伊獻祭的過程,連帶他看了都有點反胃。
掙紮著把最後一點內容看完,顏如玉迫不及待把書丟回未來的位置上,腳不停地離開了這裡。
當他從昏暗的那排書架出來時,眨眼間顏竹就出現在他的麵前。緊接著是塵客行,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在看到顏如玉的時候,明顯是稍稍放鬆了些。
“你剛才去哪裡了?”顏竹硬邦邦地問道。
顏如玉:“我隨便走走,剛剛是……”他指了指身後,剛想說是身後那排書架,可轉身一看,哪裡有什麼書架,不過是一堵牆。
顏如玉滿臉愕然,來回看了兩遍,大為不解。
“我方才,明明是從這裡出來的……”
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在他們三人之後,淡淡地說道:“藏書閣有些地方有緣才能進去,如玉剛才應當是去了其中一處。”
這聲音熟悉又陌生,聽之,顏如玉立刻低下頭。
娘咧是親爹來了,他的臉色可還蒙著那奇奇怪怪的黑布呢!
“原來如此,多謝父親告知。”
顏輝這位仙尊一出現,塵客行和顏竹便沒聲了。
一位仙尊給予人的壓力非同尋常。
隻聽得他平靜問道:“可遇到什麼危險?”看來這做爹的還是心胸寬闊見多識廣,並沒有對顏如玉這幅尊容說些什麼。
顏如玉老老實實地說道:“那地方有點昏暗,但是瞧起來與彆的書架通道也並無差彆,隻不過有些看不清楚道路,摸著走了一段就又出來了。”
顏輝見他無事,便點頭讓他們離去。
待他們幾個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道上,一道黑影在顏輝麵前跪下,他所說的話和顏如玉並無差彆。
乃是第三層的藏書人。
顏輝揮手,他聽到顏如玉的話,便知道他進了哪裡,閃身也進了那地方。
這牡華天宗的藏書閣對顏輝來說完全是開放的。
他一步步走了過去,在顏如玉原先停留最久的地方站定,目光逡巡了片刻,最終落在一處擺放不大和諧的一排書上。
尋常書架上所有的書籍都應當是密集擺放,並無多餘空間。
可唯獨這一處有一本斜放著,占滿了應該原本有兩本書的空隙。
顏輝的手在上麵揮了一下。
無事發生。
他微蹙眉頭,又揮了一下。
還是無事發生。
他收回手,背在身後。
如果此處在半個時辰內真有什麼東西在的話,應該會顯露出那時候的虛影,可是他連施了兩次法術,都毫無發生。
如玉當真隻是在此處迷路了半個時辰?
…
顏如玉直到爬上漆黑巨鳥,才鬆了口氣,無奈地同顏竹說道:“就算你以為我失蹤了,怎麼也不該驚動到父親啊。”
顏家人裡,他最不會應付的便是顏輝了。
一直待他冷漠的龍丘靈都比他好相處。
顏輝其實對他不錯,但是顏如玉就總是有種莫名的感覺,最終歸結於他此生的父親與從前的老父親過於不同,讓人難以接受吧。
顏竹冷冰冰地說道:“我沒叫,是你消失後,父親便親自過來了。”
顏如玉詫異地看著顏竹,遲疑半晌說道:“那你這麼生氣作甚?”難不成是嫉妒父親對他的疼愛?那不能夠啊,顏輝待幾個有修仙天賦的孩子還是更好些的,沒看取名都和自己一樣是單字?
唯獨顏如玉是雙字。
顏竹不理他。
塵客行坐在他們前頭,打圓場說道:“顏竹也是擔心你,不過仙尊是有些發怒的。”他隱晦地說著,一個仙尊的怒意,是他們不能承受的。
顏如玉眼神的茫然不似作假。
一路無話,直到外門顏家,顏竹摔袖離開,顏如玉才發覺這回幼弟的生氣可不是能簡單了事的。
塵客行含笑說道:“不必記掛,隻是小孩鬨脾氣,過些時日便好了。過兩日是新月,不知如玉可有空,與我一起出來賞月?”
顏如玉把他給敷衍走了。
賞個屁賞月,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可不想搞基。
他十分平靜地去換了衣服,吃了晚飯,沐浴,再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似乎今夜格外難以入眠,他直到夜半三更,才勉勉強強合眼。
眼一睜一閉,又到了熟悉昏暗的亂葬崗。
顏如玉這一回是直接出現在大佬的墓碑前,他也沒立刻起身,而是緩慢把自己團成球,抱在膝蓋上的胳膊極其用力,甚至能看得出扣住手指的痙攣。
“東西取到手了?”
一道冰涼的嗓音自他耳郭穿行而過,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顏如玉從玉鐲把東西取出來,懨懨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東西,大佬看看?”
虛影在顏如玉的麵前幻化出來,取走了那塊方方正正的白石。
“是這東西。”
他低頭,看著悶悶不樂的顏如玉冷不丁笑了起來,聲音裡噙滿了惡意。
“怎麼,總算發現你父親待你,異常不薄?”
顏如玉抖了一下。
他對顏輝的印象並不深刻。
他是穿越……書的人,甫一出生就有記憶。所以他從最開始便感覺到了母親的憎惡冷漠與父親的殷切期盼。
外人以為龍丘靈是因為他無法修煉才不喜,可是顏如玉知道不止如此。
所有孩童都需得是在七歲才能檢測出靈根,可龍丘靈卻是在一開始就……顏如玉思忖過為何,可他終究是重來一次的人,也不會過於糾結。
此一生能重來便已經幸福不已。
可顏輝則不同。
顏如玉極少與他見麵,在小時候還草草有過幾次,待大了,最親密的那次,或許隻有他差點被搶走那一回。顏如玉從前隻以為他是勤於修煉,所以才少露麵。
畢竟身為仙尊,已經將要摸到最上層的境界,如何還會在凡塵俗世所謂親情上花費時間?
他這麼想,怕是顏竹也這麼想。
可今日……
顏如玉掙紮著,猶豫著,稍顯怯怯地說道:“大佬……”他抬頭,異常認真地看著身前的虛影,他的手指痙攣著,卻掐得更深,像要掐進肉骨裡去。
“我身上,難不成有什麼地方不對?”
顏竹不是生氣。
他是在畏懼。
在藏書閣那一瞬,顏輝是真的動了殺意。
僅僅是因為他的身影消失了一小會。
顏如玉神色蒼白,他同樣感受到了血脈裡點燃的怒火。
公孫諶居高臨下看著他,赤足踩在晦暗的地麵上,腳踝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讓人恍惚以為這當真是個活人。顏如玉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赤足挪了挪視線,仿佛能感覺到那幽冥般的視線在他身上逡巡,讓人如同被掐住了後脖頸那樣僵硬著。
“倒是不蠢。你身上有他下的禁製,所有往來對話他都會知曉。”
隻是給出來的答案,讓顏如玉如墜冰窟。
他沉默了半晌,勉力站起身來,有些遲緩地抹了把臉,像是把麵上的驚恐也一並擦掉。他這輩子的爹看起來不太正常,尤其是這等行為也他媽是個變態!
顏如玉靠著墓碑,低頭,瞧著有些可憐,那柔弱的脖頸讓人蠢蠢欲動,如同垂死的白鶴……公孫諶的眼神微眯,他怎麼又想起那漫天的白鶴?
在他初初涉世時,公孫諶這個名頭確實是與仙鶴相連。他若出現,便有無數仙鶴展翅,與他同行。其景宛如謫仙登台而去,常使人稱讚。
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公孫諶:“你覺得你這張臉,怎麼樣?”
他問得稀疏平常,顏如玉猶豫片刻覺得沒有陷阱,“長得還挺好看吧。”說自己好看像是在自賣自誇,但他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醜。
公孫諶:“我聽他們說,你是此間的第一美人?”
“他們在放……”顏如玉的粗鄙之言吞下一半,“一個男人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公孫諶奇怪地看他一眼:“女子可英姿颯爽,男子自然可以為美。”
顏如玉麵無表情,哦,還是一位具有超前意識的主角。
“大佬,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哪怕你說我明天就要死了我也接受了,給我個痛快吧。”顏如玉不想明天醒來的時候還要糾結這件事情。
公孫諶把玩著那枚白石,明明之前是他讓顏如玉去取的,可看他肆意把弄的模樣,又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上心,“你確實是要死了。”
顏如玉看著那白石輕巧往上一拋,墜下的時候,那枚白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他的腦門飛來。在將將融入他額頭的瞬間,白石裂開泄露出白蓮般躍動的火焰,冷白的煙火迅速被皮肉吞噬,附骨之疽在他的體內攀爬肆虐,疼得顏如玉的臉色都發白。
公孫諶森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