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顆白石,從一開始就是為顏如玉準備的。
他猜得沒錯。
誕生在顏家,他怎麼可能隻是個沒用的廢物?
顏輝嬌養了這麼多年,可不是閒著沒事乾。
顏如玉整個人摔落在墓碑前痛苦痙攣,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手腳四肢,處處痛,也處處在消融,他的骨,他的肉,他的魂魄,皆在白蓮火焰中灼燒。
他痛暈了過去。
公孫諶定定看著昏厥的人,蒼白的臉上泛著薄薄的汗,那脆弱無力的模樣就跟他本人留給彆人的印象一模一樣。
他知道顏如玉已經得到了能不再入夢的法子。
雖然說有些痛苦,但修仙界其實有一種果子叫無眠果,隻要吞下去,凡人這一生都睡不著。儘管會以折損一點點壽數為代價,但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顏如玉沒有這麼做。
他依舊默默入夢,默默在墓碑前窩著,默默思索如何完成他的任務。
公孫諶冷漠地看著顏如玉的脖子,昏暗的亂葬崗幾乎毫無光線,甚至看不清他臉上詭譎的暗影。
他勾起唇角。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徒生殺意,卻沒有真的動手。
從未有人在他的手中逃脫那麼多次。
然顏如玉總是活下來了。
可還得有人死。
借由那正在顏如玉.體內灼燒的白蓮火焰,公孫諶輕易地在他的魂魄與身軀中打開了一道通道,順利地抵達了現世。
他從銀白巨棺中蘇醒,在夢境中溫養,隻能以殘缺不全的魂魄現身,僅僅隻能動用極其弱小的部分力量,但他漫步在牡華天宗的內府如同自家後花園般肆意。
“與日後倒是並無差彆。”
公孫諶淡淡說道,寬大的白袍在空中獵獵飛舞,仿佛也被靈氣罡風所引動。
他感應了一下那微弱的聯係,眨眼間瞬移出現在了仙門外客宿著的居所。他的手指微微一勾,便有一人愕然從打坐中被拖行出來,狠狠摔倒在他的麵前。
公孫諶用腳尖踩了踩那人的臉,“你的眼光不錯,顏輝藏了那麼多年的隱秘,居然被你給挖出了少許。”塵客行在鞋底下掙紮,滿臉驚恐。
他完全失去自身的掌控,連一絲靈力都無法動用。
他從未有如此弱小之時。
公孫諶麵不改色地踩爆了他的腦袋,給衣襟添了幾分血紅,蜿蜒的鮮血爬行出腥臭的味道。白袍下擺染紅了,正是赤焰。
他真是樂善好施。
“什麼人?”
毫無掩飾的爆裂聲與慘叫顯然吸引了仙門的巡邏弟子。他們在發現這慘劇的第一時間便捏碎了符咒,同時八人齊齊飛撲過去,八柄長劍布陣。
少頃,公孫諶滿足地碾碎所有人的神魂。
如詩如畫的仙境驟變,血沫橫飛,令人作嘔。
而下一瞬,他出現在牡華天宗的藏書閣前。
在顏如玉眼裡如同普通書樓那般的藏書閣,落在公孫諶的眼中,卻是占地廣袤的龐大書海,這片書海已經存在了幾萬年之久,乃是牡華天宗最為要緊的根基之一。
是他派渴求不已的極大財富,知識永遠是最寶貴的!
公孫諶露出個詭異的笑容,慢慢地伸出手來。
一朵小白蓮嬌嫩地吐了出來。
那是真的小。
比不得巴掌大,卻在徐徐落下的瞬間,點燃了那澎湃不熄的書海。各層的藏書人將將睜開眼,便無聲無息被白蓮火焰吞沒了。
那火勢無邊無際,在灼燒著藏書閣的同時,也開始吞噬著靈氣。
當——
那一瞬,鐘聲響徹內府。
亙古悠遠的清濁古鐘應激而發,多少年,多少年牡華天宗從未響起如此催命的鐘聲。
七脈一掌八位仙尊幾乎是同時出現在書海的上空,甚至有兩位脈主本該在閉關!他們臉色鐵青,齊齊出手鎮壓,卻隻能稍稍阻止那無邊無際的白焰,而不能完全熄滅。
“滅世白蓮,究竟是誰煉化了這異寶?”
一位白胡子老道沉聲說道。
“如何止住這火勢才是要緊!”
“掌門……”
“掌門……”
幾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顏輝嚴肅地說道:“掌門,請甘露吧。”
此甘露,乃牡華天宗最古老的靈山石筍每隔一千年才有一滴的靈髓之最。就算是仙門有幾萬年的傳承,這甘露的存量卻沒有多少。
可要熄滅這席卷了浩瀚書海的白焰,唯獨此物能扛上一扛。
牡華天宗的掌門名為藍葉舟,是個麵相和善的中年男人,可他少說已有幾百的歲數了。隻見他右手成爪,在身前虛空用力一抓,便活生生抓出了一隻純白玉瓶。
這玉瓶一出現,灼熱的溫度瞬間就平息了不少。
“顏輝,蓬立雲兩位脈主留下,其餘諸位,還請快快將今日作亂的妖人抓拿。”掌門藍葉舟的語氣不疾不徐,聽著很是冷靜平淡。
可熟知他的人卻已知他眼下正是勃然大怒。
…
當公孫諶回到外門顏家的宅院時,慣來素白的袍子沐滿了猩紅,拖曳的下擺在地上畫出幾道血紅,在跨進門檻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打了個響指。
偏院幾個正在打坐的侍從猛地炸開,黏黏糊糊的血漿糊滿了房間四周,幾乎尋不到完整的屍塊。
唔,但是公孫諶留下了那個做零嘴的。
後來的甜口做得不錯。
他拖著濕漉漉的紅袍,回到了顏如玉的床榻邊上。
顏如玉像是熬過了劇烈的痛苦,眉心的褶皺已經消失,正睡得香甜。
這或許是他最近這段時日睡得最安穩的時候了。
他的麵色如玉,比之從前還要美麗。
血紅的手指在細嫩皮膚留下幾道印痕,公孫諶看著那紅色古怪地笑起來,然後闔身躺了下去,如同一道僵硬的屍體躺在了顏如玉的身旁。那身影漸漸虛化,緊接著化作一道虛影融入了顏如玉的身體。
此時,黎明破曉。
牡華天宗這個龐大的仙門有無數子弟,光是洞天都不知有成百上千個。儘管如此,每一個拜入內閣的弟子都會取一枚印記製作生牌。
此一夜,負責存放弟子生牌的命閣破碎的聲音自響起的那刻,就不曾停下。
…
顏如玉醒來的時候很是顛倒錯亂。
在他昏迷前最後的印象就是骨髓都要融化的劇烈痛苦,可一覺醒來卻身體輕盈,好像昨夜的事情全是幻影。他總感覺輕飄飄得過頭,好像動作一大就能飛起來似的。
他小心翼翼坐起身來,發覺這壓根不是他熟悉的地方,這就讓顏如玉大為不解。
他輕吸一口氣,掀開嶄新的被褥下了地,赤足走動了兩下,便對上推門進來的阿萍。
阿萍是負責他的侍從之一,可眼下她的臉色慘白,端著水盆搖搖欲墜。
顏如玉蹙眉,這不可能。
阿萍雖然修為低,可是築基期也不可能會握不住凡物。
“發生何事了?我們為何會出現在……”他打量了一圈這截然不同卻精致奢靡的布置,吐出“內府”二字。
阿萍:“三少爺,昨夜仙門出了大事……”
她看了眼懵懂剛醒的少年,把聲音放得更低。
“咱院子,隻剩下咱們兩個了。”
就連少爺的房間也被侵入了,隻是不知道為何那妖人隻在他的臉上留下幾道血痕,卻也足夠讓趕來的顏仙尊勃然大怒,立刻就派人把留在外門的三少爺與四少爺一並挪入內府。
眼下他們正在顏氏一脈的主峰碧落。
顏如玉倒抽了口氣,簡直難以置信牡華天宗這麼大一個仙門居然會被人襲擊至此!這可是這片大陸最為頂尖的仙門了,怎麼會有……
等下,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顏如玉退了兩步在床榻坐下來,他依稀、大概、隱約記得公孫諶和牡華天宗確實……有那麼點仇怨。
好吧,不是一點,是很大點。
在中期搗毀了牡華天宗的人就是公孫諶。
靠,難道是大佬半夜不睡覺跑出去大殺特殺嗎?!
作者有話要說:預警過了,公孫諶不是什麼好人。不管哪個時間線都不……那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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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發完了,明天和隔壁一起卡文(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