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公孫諶的分析, 許多多沒有冒進,而是驅人前去試探。他則是打算帶人回去,準備查查出事的地方。
畢竟雜寶閣遺失的東西還算是重要,不能輕易而論。
與許多多等人告彆後, 便隻剩下公孫諶顏如玉與荀尚平等三人。
作為縱觀全文, 隻差了個結局的顏如玉來說, 在“現世”比在“過去”得用多。
於他而言,這些訊息不過是信手拈來, 哪怕他的記憶模糊, 在思索之下仍然是能記起全部,就好像他隻是在潛意識內將原本記住的內容掀開。
在意識到現在的時間點後, 顏如玉壓下穿梭時間的怪異感,決定至少撐過大典再做準備。
公孫諶和荀尚平原就是要回北玄大陸,隻不過能飛躍大陸與大陸屏障的仙獸尤其少, 每月隻有兩次往返,不巧他們錯過了昨日的仙獸,隻能再等十四日。
他們便在旁的仙居住下了。
他們抵達的那日,公孫諶似有所感緊急閉關了, 隻留下顏如玉和荀尚平相處。
荀尚平:?
“他對你這樣上心,怎可能就這麼丟給我?”
他果然是和公孫諶相交甚久的朋友,早就知道公孫諶皮子底下可不是純善性子。
就這樣把明顯上心的人放到一旁去閉關打坐, 不是他的習慣。
顏如玉默默撈起左邊的長袍袖口, 露出了那定居在上臂的漆黑鐲子。
荀尚平盯著那玩意許久, 長吐了口氣, “他連這東西都給了你。”
白大佬和黑大佬給的鐲子各有不同, 但顏如玉感覺本質是相似的東西。見荀尚平知道來源, 便問他是何物。
荀尚平:“這是公孫世家的秘法, 怎麼做的我也不知,但是做出來後就依據個人的不同而形式不同,但都是庇護的上好寶物。隻是向來這東西,公孫家的人都會贈予親近或道侶,尤其道侶為多,所以也常是他們家的定情之物。”
他邊說邊看著顏如玉,目光灼灼,顯然是要看出個究竟來。
顏如玉:“……”他彆開腦袋。
彆看我了大哥,你的眼神過於熾熱了。
荀尚平回頭看著身後緊閉的屋門,哪怕已經設下陣法,卻還是隱隱能感覺到其中的波動,看來菩提瀑布這一行,公孫諶收獲甚大,不日就能突破了。
荀尚平再看那顏如玉,停下對話後的他捧著靈果正在啃,靠在窗邊晃著腳,怡然自得地看著外麵的景致。這裡乃是供修仙者落腳的居所,自然是比外頭的客棧要輕靈三分,庭院中的草木精靈蘊含著靈氣,吞吐間有著淡淡的白氣。
一隻小小精靈順著顏如玉的袖口爬出來,撲閃著小翅膀高高興興地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顏如玉見之,也露出歡喜來,小心捧著那花精,同它說話。
那模樣可是完全自在。
荀尚平:“你不是被公孫搶來的嗎?怎如此淡定?”
他猶記得失蹤了兩日的公孫諶出現時,懷中就橫抱著昏迷的顏如玉。他問那少年是從何而來,公孫便答“搶來的”,那時可把荀尚平和許多多嚇得夠嗆。
公孫諶不愛開玩笑。
他待荀尚平,也確實不曾撒過謊。
他說搶來的,那便是真搶來的。
顏如玉總算露出個愁容來,“你打得過大佬嗎?”
荀尚平:“……打不過。”
顏如玉:“那你問了也沒得用。”
荀尚平翻了個大白眼。
顏如玉一路走來,入夜歇息照舊能進入亂葬崗。而那通往水麵墓葬的岸邊小路,也仍是在的。隻是他在岸邊再看不到那具巨大的繭子,隻隱隱約約還是能感覺到他和白大佬之間的聯係。
他原以為白大佬是寄居在他夢境,如此看來和時間也是有關。
顏如玉不是不著急被掠來現世,隻是甫一出現在此間,發現劇情剛要迎來第一個大高潮,他當即變了想法隻道來得好。
顏如玉除了要救白大佬之外,卻也是要改變黑大佬的劇情!
他想到這裡,把果核收起來,捧著小花精主動去尋荀尚平,“你和大佬認識多年,你覺得公孫世家如何?”
荀尚平:“人才輩出。”
這話倒是沒錯,公孫世家獨占鼇頭已有幾千年,可如今還有公孫諶這般的人物,自是氣運加身,連綿不絕的征兆。活躍在北玄大陸的仙尊中,十之二三都獨出公孫世家,便足以看出底蘊深厚。
“你與公孫是怎麼認識的?”荀尚平好奇地說道。
前腳公孫諶剛拒絕了與藍嵐的聯姻,後腳便帶回來這麼個好看的人,實在是讓荀尚平不得不多思多慮。
顏如玉慢吞吞地說道:“在靈氣風暴中。”
荀尚平驚叫道:“牡華天宗那次?”
顏如玉哪裡知道公孫諶那次進靈氣風暴壓根不是誤入,聞言好奇,“他是在牡華天宗入的靈氣風暴?”
荀尚平:“他在那秘境不知山處見了靈氣風暴,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我還當他是為了什麼,原是看到了你。”他喃喃自語,心中卻有驚疑。
他原本猜測公孫諶去牡華天宗除了退婚還另有他意,結果這“意”應在了顏如玉身上?
顏如玉攏著小花精的手下意識合住,微愣之中更有幾絲疑慮,“我原以為他會答應婚事。”
荀尚平笑道:“他冷情冷性,你對他還是不夠了解。”
顏如玉淡淡地說道:“既是冷情冷性,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何須拒絕?”若說了解,世上無人比他更加了解《風起雲湧》裡的公孫諶,在那些更新不夠吃的日子裡,他翻來覆去將看了多少遍?
相隔十幾年,他記住那些劇情尚且吃力,可重新回憶起公孫諶,那性格鮮明躍然紙上,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忘卻。
正是因為不在意,所以公孫諶會答應。
是牡華天宗的藍嵐也好,是宣明閣的紅嵐也罷,無關緊要,便沒有所謂。
荀尚平微愣,重新打量起顏如玉。
他倒沒有那種瞧不上凡人的做派,隻是覺得這壽命不同,無法長久,所以甚少與普通人來往。便是修士也是人,有心有肝,有情有義,雖他現在還沒到歲數,卻也已經體會到這種漫漫長久的感覺了。
他忽而說道:“我與公孫相交甚久,但他實乃奇才。我如今不過是化精境,他已經一腳踏入魂了。”
常人入築基需十年,化精需百年,如荀尚平這等單金靈根,以短短近三十歲踏化精,已經是世人罕見。可放到素日裡被津津樂道的天才,在公孫諶的光輝下隻會被掩蓋。此方世間,如公孫諶這等不到三十,便一腳踏入魂的好根骨從未有之!
公孫諶隻要在一日,世人就需得被他的奇跡牢牢壓住脊背,再未有複起之日。
荀尚平:“待回了公孫世家,不出三月內,他必定突破,屆時必有大典。”
顏如玉斂眉,荀尚平說得不錯。
且境界與境界之中,也有不同。彆看素白公孫諶在不知山處和一堆仙尊鬥得那麼凶狠,但他與漆黑公孫諶的實力之前大差不差,也便意味著公孫諶的修為確實未破入魂。
將踏入魂的境界,卻能夠相鬥無數仙尊,這便是主角的魅力。
其才堪稱罕有。
他突破入魂那日,也必然是公孫世家舉辦大典之時。
北玄大陸對待突破這事不同於東遊門派的拘束,東遊大陸這邊崇尚深山老林突破,可北玄大陸卻習慣於在聲勢浩大的大典中突破境界,這便是兩塊大陸截然不同的習慣了。
顏如玉與荀尚平相聊起來,不知不覺過了數日,倒是彼此對了胃口,勉強算是朋友了。
公孫諶是在倒數第二日出關,那時荀尚平看他一眼,便覺兩眼刺痛,寒意遍體。他道:“你快到時候了。”
先前幾日他還感覺屋內氣息有些飄忽不定,還以為是負傷在身,可近來兩日卻鋒利如刀,寒意令人無法靠近。
這才讓荀尚平放下心來,
公孫諶慢慢點頭,“已經去信家中。”
此刻,就連他說話中,也隻餘下薄涼的寒意,再無半點溫和。
即將突破之時,靈根所屬會在修士身上得到最鮮明的體現。如公孫諶是變異冰靈根,便隻會愈發淡漠冰冷,連說話都會隻覺得是在跟冰塊說話,寒氣逼人。
荀尚平正思忖間,便聽到公孫諶道:“如玉何在?”
…
顏如玉正在拍賣會上待著呢。
雜寶閣的生意果然是做大做強了,六十年前這還沒開到北玄大陸來呢,這六十年後還是撬開了這個大陸的一角,迅速擠占起了本地市場。
他的肩膀上趴著小花精,臉上蒙著荀尚平友情讚助的麵紗,正邊看著拍賣會上的盛景,邊思索著某些哲學性的東西。
比如他被擄到六十年後來,那按理說現在的時間線上,其實他二姐他們也都還健在。假如碰麵,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六十年後再相逢,這很科學。
但……白大佬呢?
顏霽他們不可能跨越曆史時間,但白大佬真的會安心等待嗎?
“砰!”
“三百七十二萬!此物歸屬於七十三號房。”
底下拍賣不疾不徐地進行著。
顏如玉這回半點舉牌的欲望都沒有,純粹就是來蹭的。
他吃著靈茶,同正在屋內的侍從說道:“聽說你們酒窖裡的靈酒不錯?”
那侍從很知情知趣,笑著說道:“這就給您取來。”這位客人是靠著少閣主的令牌踏進雜寶閣的,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等人出去後,顏如玉靠在窗邊瞧著下麵的拍賣,心神已經想到彆的地方去了。
明日他們就要去往北玄大陸,據荀尚平的說法,公孫諶的突破就在眼前,等到了公孫世家,就是下一個劇情觸發的時間。
公孫壺。
公孫諶的父親,也是開啟公孫諶悲催命運的人。
他這個人在《風起雲湧》中占據的篇幅不到千分之一,作者壓根不可能對他詳細描述。但是作為讀者還是比文中的角色要清楚多一點,公孫壺之所以會在公孫諶突破大典上搞事,皆因他想起了過往所有的事情,認定他們犯下了罪孽。
諸因之罪。
顏如玉驀然想到這個詞,便蹙起眉頭。犯下過錯的人是公孫壺與公孫明月,可在他們眼中,公孫諶也同樣代表著罪孽的流傳。
“唉。”
他輕聲歎了口氣。
他可管不得這般多,公孫壺如何那是他的事情,而他是決計不能看著大典被破壞。
剛進門的侍從愣了一愣,下意識聲音輕柔了起來,“郎君可是有什麼苦惱的事情?”他將端上來的酒壺並著酒具一同放到桌上,輕手輕腳給顏如玉倒酒水。
這位陌生來客遮著麵紗,本是做遮掩行跡之舉,但是在雜寶閣這些人來人往的人眼中,卻是落了些痕跡。畢竟他們做這些雜生,眼睛和心總得比彆人多生出來一瓣才是。這位貴客出身不凡,舉止神態慵懶,渾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露了出來,卻好似會說話那般,便是方才那輕聲的歎息,就仿佛掛著清愁,仿佛要酥到骨子裡去。
顏如玉輕笑,“隻是些瑣事罷了。”事情著急,確也不能過於心切。
他盯著送來的靈酒,決定嘗試一番。
他隻是抿了一口,登時就知道為何這酒能抓住蘇眉兒那老酒鬼的舌頭和胃。
顏如玉也有點好酒,不然他為何在仙鶴上總愛和蘇眉兒拚酒?這忽得好酒,興起而至,便一壺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