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其人左右,正有兩位修為看不出深淺的雙生子,不敢輕易靠近。兩人的氣息各有不同,可高深莫測,辨認不出究竟到了什麼地步,這種情況下反而沒有人敢逾越雷池。
隻是公孫諶的相貌畢竟不是秘密,過不多時還是有人認得出,可有人聽說過公孫諶有過兄弟姐妹的嗎?
黑大佬淡淡地說道:“要焦,翻身。”
如玉聞言,迅速給魚兒翻了個身,另一麵果然焦香透紅。他將佐料撒下去,登時散出味道來,他聞了聞,有些餓了。
他烤了四條魚。
一人一條給左右倆門神,然後真正需要恰飯的自己吃兩條。
一口下去,顏如玉驚了。
這魚的味道這麼美味!
白大佬盯著手裡這條死不瞑目被貫穿腦袋的魚兒,慢吞吞地說道:“能將這魚烤成這德性,也虧得是你有法子。”這些魚就算是生吃也是極為鮮美的,沒想到在顏如玉的折騰之下,居然有這般悲慘的死狀。
真是浪費他特特帶他過去一趟。
顏如玉嘀嘀咕咕:“我第一次弄這個,算是不錯了。”他給自己的才是品相最醜的那兩條好嗎?
但魚是真好吃,顏如玉三兩口吃了兩條,猶是不滿足。索性將儲物空間裡剩下的幾條也一並拿了出來架在上頭烤火。
人嘛,總要勇於高估自己的食量,他一個大男人恰兩條魚怎麼可能飽呢?
顏如玉一邊美滋滋刷佐料,一邊留意到有人朝這邊走來。
“公孫諶,原來真是你。”
顏如玉往邊上挪了挪,原來是大佬的熟人,那自然要讓開位置讓他們敘敘舊。
隻是……
拎著樹杈的顏如玉哽住,這裡的公孫諶可是有倆!
白大佬懶懶地從烤焦的魚上移開視線,投向那不請自來的“客人”,“滾。”他的聲量不高,在稍顯嘈雜的營地裡卻聽得清清楚楚。
顏如玉:“……”
他收回白大佬脾氣變好的那句話。
這不還是那樣嗎?
他手底勤快給魚翻了個身,然後又刷了兩遍佐料。有了之前的經驗,現在他動起手來可熟練多了。等弄完這頭的事情,他才去看那湊過來的人是什麼模樣。
顏如玉與他對上視線。
那人有點麵熟,顏如玉還沒認出來他是誰,那人原本尷尬的神色微變,換做了震驚的神色。他且要說話,一朵不知何時出現的火苗就滋溜兒地闖入他的體內。
他一聲慘叫,在地上連連打滾,就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到半息,熊熊白火在他身上燃燒成蓮,立刻化為灰燼!
他的道友猛地站起,目眥儘裂。
於這等混亂中,顏如玉握著烤好的魚,總算想起來那人是誰。
他是牡華天宗的人。
怪不得白大佬下手那麼狠。
猛地圍上來幾十號人,為首的人厲聲說道:“公孫諶,你這是何意?難道公孫世家想要與我們牡華天宗開戰不成?”
方才被火活活燒死的那個人是他們一位師叔,這一次是特地帶他們來這裡長長見識的。
雖然他的修為並不比為首的師侄要高,但是他活了三百多年,見多識廣,此處也來了好幾次,是最為得用的活地圖。
眼下他們人還沒有進去,這人就出事兒了,怎能甘心?
白大佬慢吞吞地說道:“公孫世家與我又有什麼乾係?你找他去?”那根樹杈毫不猶豫地橫掃至黑大佬的麵前,打斷了他正在慢條斯理吃魚的動作。
漆黑公孫諶吃完最後一口,“一起上吧。”
沒頭沒尾,卻是認下了那句話。
牡華天宗的人登時就氣歪了臉,他敬公孫世家一杯,想要個說法,若是他師叔與公孫諶原是有仇,這私下再做不成?
至少他回去也能有個由頭讓仙門信服,不至於為難太過。結果可倒是好,這般姿態,難不成公孫世家真的對他們懷有怨念?
畢竟公孫諶的地位不容小覷,不可不防。
為首的那人回想著師叔先前的動作,他是低頭看到了什麼?
他低頭掃了一眼,那裡隻剩下篝火堆和上麵正在烤著的幾根樹枝,卻沒有再看到旁人的身影。
顏如玉早就偷偷躲在了大佬的背後。
他是個普通凡人,壓根就沒有被他們放在心上。就連先前細微的動作,在牡華天宗的人眼中,也就如同螞蟻在動彈,怎麼會細心去記得呢?隻不過為首的人不記得,後麵的卻有人留意到了。
畢竟顏如玉的存在實在難讓人移開眼,哪怕他們感覺到是個凡人。
可從剛才凡人和公孫諶的互動來看,至少他們待這凡人是重視的。
身後有人低低在為首的弟子耳邊說了什麼,他的神識一開,確實捕捉到了顏如玉的身影。
可謂是前麵無形的刀光劍影齊飛,他在身後偷偷吃魚!
那人本來還在說話:“你們兩位,究竟哪一個才是公孫諶,莫要糊弄……顏如玉?”他的聲音起先是洪亮嚴肅,正是要來討債的態度,在發覺自己究竟發現了什麼後,那聲音驟然降了下來,如同在耳語一般小聲,隻是左近的這些人都是耳聰目明的修士,怎能聽不見?
白大佬舒展著腰身,懶洋洋地站起來,“要問我是誰啊?我是他的心魔咯。”他驟地出現在牡華天宗的人麵前,抬手掐斷了那人的脖子,然後白焰撲了出來,一下子吞噬掉他離體的魂魄。
素白的公孫諶咧開嘴,扭曲瘋狂的殺意在他身上展露無遺,笑得讓人發冷,“自找上門來的蠢物!”
這一下,慘叫與血腥在這營地蕩開。
顏如玉有些吃不下了,他憂傷地看著剩下的魚,“任由蓮容這般好嗎?往後你在大陸上的聲名……”
畢竟前期和中後期的主角,在大陸的名頭可是天差地彆。
一個是人人尊敬,讓人驚豔的天才;另一個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罪人。先前在雜寶閣出的事,有許多多收尾,後續不會再傳出去,但是這裡這麼多人,除非公孫諶一個個殺了個乾淨,不然這個消息會用最快的速度傳出去。
顏如玉當然試圖勸說過他們遮掩容貌,但這兩位哪個是樂意的?
尤其是近來如玉自己也放棄了。
黑大佬淡淡地說道:“他不是給出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嗎?”
顏如玉哽住。
誰家的心魔不僅與主人的靈根完全不同,甚至還能夠離體活動的啊?!不對,更嚴重的是哪家的心魔彆人還能夠看到啊?!
顏如玉幽幽地想,這是大家的心魔吧?
尤其是牡華天宗的。
“但那也與你有關,”他低聲說道,“十七哥,你同我說實話,每一次開啟的時候,那些情緒與記憶,與你的牽連到底有多深?”
顏如玉不是傻瓜,他感覺得出來黑大佬逐漸的變化,那很是潛移默化,卻無形中改變了他。不然當初他為何要試探荀尚平和公孫離,這兩人在現在的時間線下壓根不可能會背叛他!
“……所有。”
公孫諶輕聲說道。
憎惡、厭恨、絕望、背叛,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身上重現,那些咆哮的惡意穿刺著骨髓筋脈,連帶著血與恨,徹底融入了魂魄。即便他清楚那是還未發生的事情,可直視那瘋子的存在的同時,便意味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背離了他。
他感覺到如玉的呼吸都滯住,少頃,他抵住了公孫諶的後背,整個人埋在了寬厚的背脊上。
顏如玉很不想承認那份不甘心。
可他在救白大佬的同時,卻也意味著將利劍狠狠紮穿黑大佬的心臟。這讓他如何不痛苦後悔,他本該能,他本應能找到更為合適的法子。
黑大佬像是猜到了如玉心中所想,低低笑了起來。
“那是我應該知道的事情,如玉。”
他道:“我很高興,至少它將你送到我的麵前來。”
公孫諶轉身,手指擦過如玉的眼角,濕潤讓他眼裡笑意更濃,仿佛冰雪消融,氣息都溫和了下來,“你讓我看到了世間的真實一偶。”
話罷,公孫諶成名的冰劍顯露,頭也不回地穿過一個靠近的牡華天宗門徒。他下手又快又恨,與那場中屠戮的白色又有不同。
如果那漆黑公孫諶不下場,他們還能說服自己真的是所謂心魔驅使,可當黑白雙煞都投入其中時,牡華天宗剩下的人心都涼了。光是那道白色就如同發了瘋,那白色心魔像是極其喜歡血色,最愛將人的肢體弄得亂七八糟,殘骸與血漿腦汁混在地上,惡心到令人作嘔。而漆黑的公孫諶劍劍致命,卻也是不落活口,寥寥幾個可有神魂殘留的,也被徹底抹殺。
營地亂作一團,原本有修士試圖去幫忙,但是在見證了兩人的瘋狂與修為後,他們正在猶豫兩間,有個軟糯輕柔的聲音說道:“他們隻對牡華天宗動手,諸位不會願意與我們結仇,是嗎?”在那廝殺的場中,唯獨有一人是安逸的。
他的雙手捧著一小塊翠綠晶核,在篝火下顯得晶瑩剔透。
可最引人注意的,偏生是那一張臉。
他在笑。
狹長的眼眸眨了眨,遮不住那誘.惑的氣息,甚至有人忍不住往前動了動。
一把冰刃凶戾地紮穿在他的前麵。
警告的意味昭然若揭。
至此,有人逃離,有人遠遠旁觀,真正試圖去救牡華天宗的人還沒真沒有幾個,等到整片營地都變作了血海,連最後一人都被捏碎後,顏如玉踩著血泊走進了中間。
他隱隱感覺到了其他兩人的殺意並未因此而終止,就像是裹著冰鐵般,仍然有著無法遏止的衝動。餘下的人顯然感覺到那咆哮的惡意,無不臉色一變,生怕自己做了個鬼。
顏如玉:“他們已經死了。”他握住兩人的手,一隻冰冷如刀,一隻溫暖如春。
兩具殺神一言不發,就這麼輕輕被他帶走。
…
牡華天宗。
顏輝剛剛收到掌門藍葉舟的傳訊,門下就有人尋了上來。
近日,掌門因故出門,這仙門內外的大事暫時就交給幾位脈主處理。顏輝也早就習慣了,他揮散了傳音,讓人進來。隻見有弟子急匆匆從門外趕來,大聲說道:“脈主,那命閣出事了!”
顏輝微蹙眉頭,“仙門這般大,便是有人隕落,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該這般亂糟糟湊過來。
弟子搖頭,急促地說道:“不止如此,木華師叔帶著幾十位師弟師妹們去了詭影深湖,本來是為了曆練。但是今日剛剛抵達,消息剛傳回來,就在下一刻,他們所有人的牌子都先後碎裂了!”
顏輝:“你確定他們還未進去?”
“正是,消息傳回,與命牌碎裂,就在一刻鐘前後的時間!”
按著木華師叔謹慎的脾氣,是不可能立刻進去的。
顏輝若有所思,正要說話,腰間有什物微微一熱。他先取了出來,那是一麵小巧的鏡子。鏡麵上自動浮現出一張蒼老的臉,瞧著是曆經世間滄桑。
顏輝心中一動,此人與他算是朋友。
眼下,正在詭影深湖。
“你喚我,可是詭影深湖出了什麼事情?”
那老者嘿嘿笑了起來,聲音稍顯陰冷,“我可是來給你報喪的。你牡華天宗七十三人,悉數死在北玄公孫諶的手中。”
顏輝登時皺眉,“那不可能。”
牡華天宗和公孫世家算不得世代交好,可是他們從前既然有聯姻的打算,那自然也算不上差。公孫諶身為公孫世家新生弟子的領頭人物,怎麼可能會做出如此凶殘挑釁的事情?
“你自己看罷。”
那老者也不知道施出了什麼手段,將一段畫麵投注在他們的麵前,隻見在若隱若現的光火中,隻有連疊不停的慘叫與血色,出手的兩人相貌幾乎一模一樣,可手段卻截然不同。顏輝的眼神停留在那道白色身上,渾身的氣息幽冷下來。
碧落主峰的仆從有耐不住氣勢,忍不住跪倒了下來。
他們脈主發怒了!
顏輝慢慢說道:“是他。”
那老者的聲音傳來,“他自稱是公孫諶的心魔,將你們的人殺了大半。而後那正主也動手了,說來也是奇怪,我居然在他們兩人身上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嘿嘿,本來是想給你們幫忙,可惜這把老骨頭……還是不湊熱鬨了。”
顏輝的眼神極冷,如若沒錯,那道白色身影。
他是認得的。
畫麵到了儘頭,老者正要收回去,卻驀地聽到顏輝打斷。
“且慢!”
顏輝的聲音激動有之,震驚更有,難得聽到他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那老者停下動作。
顏輝死死地盯著畫麵最後那個出現的身影。
那麵容,那身形,那一顰一笑,那精致的眉眼……不會有錯。顏輝的眼裡如同燃燒起了一把火,又重新燒到了心頭,“如玉!”
他活著。
他果然活著!
藍葉舟的話,卻是真的!
“他們現在在哪?!”顏輝不再猶豫,決定立刻帶人,親自趕往詭影深湖。
務必要在如玉再度逃走前,將人徹底掌握在手中!
“父親?”
正此時,門外有了些許動靜,身形修長的顏竹跨了進來,奇怪地說道:“您為何發怒?碧落都冰霜凍結了,如此靈草可是要受……”他的話還未說完,那眼神直直落在還未收回去的畫麵。
那一左一右勾住兩個男人的少年,燒成灰他都認得!
他的好三哥顏如玉!
顏竹在心裡磨牙,好呀顏如玉,失蹤六十載,你他娘就是偷偷搞男人去了?!
還一搞搞倆!左擁右抱!
顏如玉,你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