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有人在罵我。”
顏如玉在一片寂靜中勇於發言,全然不顧淩冽的殺意,甚至還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
顏如玉帶著兩位大佬離開的時候,萬萬沒有表象看起來那麼唯美自然,實際上他的心中捏了一把汗。生怕兩位大佬不肯動彈,在這裡直接大開殺戒。雖然也不是不能夠,但是顏如玉牢牢記得健康向上發展的基本方針,總歸還是希望他們的修仙路途順暢一些。
牡華天宗是大敵,他們的仇恨已經牢牢紮根在心底,無法動搖,這些人殺了就殺了。
顏如玉也沒有那麼聖母。
漆黑大佬的手指動了動,很快顏如玉就感覺到一陣溫暖包圍了他,久久不去,那一瞬間的陰冷立刻就消失了。
顏如玉:這種法術倒是很像哈利波特裡麵的保暖咒,如果不是他沒有靈根,他也挺想學學。
可真是實用。
“你若是讓我把他們都殺了,那自然不會有消息泄露出去。”白大佬似笑非笑說道。
顏如玉:“蓮容分明也不打算動手,又何必說我?”事後重新想想,他能夠輕易的將兩個人拉開,不就意味著他們心中也是有這樣念頭,不然又怎麼會輕易的讓他給拖動呢?
他,活生生一弱雞。
白大佬輕哼了聲,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倒是湊巧,已經到了湖邊。”
顏如玉:?
他當時試圖去拖兩位大佬的時候,身邊還有一隻會隱形的魔獸在幫忙,兩人都拖上之後就風馳電掣離開了血案現場。當時他心中的想法是離得越遠越好,倒是沒有圈定一個指明的方向,沒有想到那頭魔獸竟然將他們帶到了湖邊。
顏如玉:“不過就是可惜了我還沒有吃完的魚。”
這份惋惜的心情,那可是真真切切。
白大佬:“……”
夜晚的詭影深湖是寂靜的,顏如玉站在邊上,望著湖麵在繁星的照耀下,他隱隱約約看到了水下偶爾有亮閃的東西,悠閒滑過。很少會有人在晚上靠近這片湖,因為晚上的危險遠遠大於白天。
這片湖巨大,肉眼無法探清麵積的廣闊。顏如玉竭力眺望,也隻看到在湖中間似乎有什麼凸起的輪廓,但真的要看清楚也隻能等白日了。
今日鬨了這麼一出,顏如玉已經困了,在外麵風餐露宿,行裝也很簡單。沒有客棧的時候,他是隨便在魔獸身上也能趴著睡著,隻不過先前還能夠各自分開,可現在得隨便找個地方躺一躺。
“兩位還睡覺嗎?”
顏如玉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最終還是問了。
黑大佬:“我們無需入眠,你且歇息就好。”
顏如玉倒也不推辭,得了答案之後他自去整理了休息的地方,很快就蓋著從儲物空間裡拿出來的被子睡著了。
他睡覺很是安穩,不打呼嚕也不磨牙,甚至連翻身都幾乎沒有。偶爾在寂靜的夜晚看去,仿佛就如同沒了呼吸。
黑大佬盯著沉睡的少年看了許久。
“經此一事,牡華天宗若是沒有反應,便說明東西還未完成。若是反應過激,那便快了。”
在幽冷寂靜的湖邊,這一道聲音陰森得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
一時之間竟分不出來到底是黑大佬還是白大佬在說話。
“他還不能承受。”
“身子太嬌弱。”
漆黑公孫諶回眸望著白色男人,“我與你合作,隻是為了他。”
顏如玉的壽命始終是一根刺。
“哼。”
…
顏如玉感覺自己在睡覺。
真是奇了怪了,既然是在睡覺,又為何有感覺?
他已經非常習慣地在亂葬崗中醒來,然後再靠著亂葬崗睡過去。但是這一回他在亂葬崗睡過去之後,總是有點飄浮不定。
他有些煩躁地在夢中翻了個身。
總感覺有點聒噪。
可這不對勁。
亂葬崗除了偶爾的風聲,本不該有其他的聲音。
“顏如玉?”
“如玉?”
“黃金屋!”
他感覺有人在猛勁兒拍他的肩膀,如此大的力道,驚得他立刻坐了起來。
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叫過他黃金屋了。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是以前世界的名言名句,他的名字叫顏如玉,從小到大,黃金屋就成了他的外號之一。隻不過到了大學,這名字叫起來些許彆扭。
除了大學室友,也沒什麼人會這麼叫他了。
顏如玉睜開眼,和眼前的人麵對麵。
沉默了幾秒鐘後,他抱著被子又躺了下去,自言自語,“我一定是在做夢。”
他看到另外一個自己。
不是現在的模樣,是上一輩子的自己。
“喂喂,我好不容易把你給弄醒來,你難道又要睡過去?”另一個顏如玉不滿地說道,“可惡,你都到這湖邊來了,難道不知道這湖是什麼鬼德性嗎?”
顏如玉慢吞吞蠕動,痛苦萬分,最後才爬了起來。
“我要死了。”
他宣布。
另一個顏如玉:?
“你發瘋,我等了你那麼久,你要是真死了,我可不是得氣吐血?”這位英俊小夥兒硬生生把顏如玉給拉了起來。
當顏如玉仔細打量著自己從前的模樣時,他忽然發現,其實以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五官上是有三分相似的。隻不過從前的自己顯得更為硬朗,男性荷爾蒙十足,至少一看彆人會說是個帥小夥,而不會脫口而出就是一句美人。
顏如玉憂傷地說道:“你等我這麼久是為了什麼?你的臉能跟我換換嗎?”
另一個顏如玉:“……”
“你是在拖延時間,想等他們過來吧,這裡他們是進不來的。”另一個顏如玉好聲好氣地說道,“我不騙你,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顏如玉更悲傷了。
詭影深湖的詭影和他說隻是想說說話,這話能信嗎?他不會一下子就人嗝屁了吧?
人雖然痛苦,但還是得堅強。
顏如玉:“這裡是哪裡?”
“詭影之處。”
另一個顏如玉看顏如玉死命不動,索性席地而坐,坐在了他的對麵。
顏如玉:“……哼,果然如此。”
另一個顏如玉嘖嘖稱奇:“沒想到我也有這麼好看的一天,絕了。”
顏如玉:?
你現在這張臉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嗎?!
“你說你不想要我的命,卻又說等了我很久,那你究竟想作甚?”顏如玉決定快速跳過互相稱讚臉的環節。
另一個顏如玉說道:“我並不能算真正的人,隻不過是借由著詭影深湖所誕生的一道鬼影,隻不過我的出現並不是在你們抵達這裡的時候,而是在你剛剛穿書時。”
顏如玉斂眉,這個秘密,如今世上隻有他一人知道,如果說這人是旁人偽裝來騙他,那至少是說不出這兩個字的。
他心裡的警惕,稍稍放下了少許,卻仍然懷揣著戒備。
“你還記得是為什麼穿越嗎?”
對麵那人,問了他一個猝不及防的問題。
顏如玉微愣,他記得自己是重活了一回,記得上一輩子大部分的事情,也在意識到自己是穿到了裡麵之後,回憶起了曾經看過的原著內容,但他的的確確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顏如玉:“出車禍?”
這是慣常有的原因。
另一個顏如玉搖了搖頭:“你是在去圖書館的時候在桌上睡著了。”
顏如玉:“然後?”
另一個顏如玉笑起來,“沒有然後了。”
顏如玉:?
“我就在圖書館睡了一覺,就穿到裡了?不是,這個穿越法子也過於稀奇古怪的吧?”顏如玉瘋狂吐槽,“我是在桌上直接睡死了還是怎麼地?”
另一個顏如玉爽朗笑起來,“事實確實是如此,隻不過那個時候你還和一個人約了見麵。但是你忘記了。”
顏如玉蹙眉,他仔細打量著另一個自己的眉眼。
他自然是熟悉自己的模樣,也熟悉自己的小動作,方才那句話的意思帶著揶揄,也帶著少許陰沉。揶揄與陰沉?
“《風起雲湧》的作者。”
儘管顏如玉半點都沒有想起來,但他仍然篤定地說道。
“不錯。”
另一個顏如玉看向顏如玉,兩人四目相對。
“你棄文後,過了七天,有一個奇怪的電話打了過來。對話的人問,為什麼不繼續看下去了。你覺得奇怪,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你說,‘因為結局不是我想要的結局’。那個人自稱自己是《風起雲湧》的作者,告訴你隻要你和他相見,重新討論一下劇情邏輯。你心裡的奇怪更甚,但出於對主角的喜愛,和對後續劇情的渴求,你們約在了學校圖書館見麵。
“你們學校圖書館是世界聞名的,據說養了幾條有趣的狗。圖書館內的書籍也是極多,猶如書海。你在等待他的時候,無聊地在禁書區逛了一圈,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很困,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顏如玉其實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另一個顏如玉講述的方式是代入第二人稱且非常淡漠,那一段話說出來,他的背後都爬滿了冷汗。
他很少去他們學校的圖書館。
因為那裡的守門人顯得很是陰鬱恐怖,還養著好幾條大狗,站起來能有一人高。他雖然不害怕狗,但是幾條大狗圍上來總歸是要命。
所以當另一個我說,他和作者約見在了學校圖書館時,他心裡是排斥的。
但是……
顏如玉雖然想不出來這些事情,但是心裡卻莫名認定他說的是真的,因為有幾分突如其來的熟稔。就像是記憶在他描述的時候,翩躚隱約顯露出了痕跡,雖若隱若現不大清晰,卻讓人留下了痕跡與印象。
顏如玉:“所以那個作者……有問題,對嗎?”
他喃喃。
他認為的《風起雲湧》是有問題偏差的,那身為主筆的作者,是否也有問題呢?
“問題不在他身上,是你。”
另一個顏如玉笑起來。
“時間到了,如玉,之後再見。”
就這坐著的姿勢,顏如玉感覺自己肩膀被狠狠一推,整個人就跌落在了軟綿黑暗中,長睡不醒。
白大佬在清晨的時候回歸了顏如玉的體內。
那時顏如玉半睡半醒,隻捕捉到了虛幻的身影破碎的時刻,活生生被嚇得清醒了。
公孫諶:“他感覺到了方位。”
顏如玉:“難道距離越近,他就無力支持?”
公孫諶搖頭,淡淡地說道:“是怕他發瘋。”
顏如玉:?
黑大佬卻沒有解釋更多,給他遞來了兩條已經烤好的魚。
顏如玉眼前一亮,忙去漱口,歡快地啃了一大口。
這魚肉過於鮮甜,再加上公孫諶的手藝高超,讓顏如玉吃得實在快活。
“不過這魚不都被我糟蹋完了嗎?”
黑大佬平靜地說道:“昨夜瘋子去殺人,回來的時候順手給你帶的。”
顏如玉:“……”
他默默低頭啃魚,不去問白大佬究竟做了什麼。
黑大佬和白大佬最近,似乎有了默契。
詭影深湖的危險,在白日就顯露了出來。
顏如玉看到有修士穿梭在浪尖,一不小心就被醜陋的水下魔獸咬死;也看到有人恍恍惚惚行走在水上,任由道友怎麼呼喚都不回頭,不知走往了哪個深處。卻有更多修士在水中肆意搏殺,與魔獸兵刃相見,攪和得整片湖麵不得安寧。
黑大佬帶著他掠過湖麵飛行。
詭影深湖之大,他們疾行了整整一日,都還未抵達要到的地方。
顏如玉一日吃了三頓魚,已經為黑大佬的手藝折服。
就是在冰劍上烤魚怎麼都不得勁,感覺褻瀆了這柄冰劍。
顏如玉在心裡致歉,同時忍不住說道:“我從未吃過這般鮮甜的魚,除了上次在瀑布那會,這魚該有獨到之處吧?”
而且他感覺得到黑大佬也是樂見他喜歡的。
公孫諶淡淡說道:“這魚,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顏如玉挑眉:“延年益壽?我現在這歲數吃有點……”他看了眼公孫諶的臉色,還是將話忍了下去。
吃就吃。
夜深,顏如玉已然困頓,蓋著被子倚在大佬身旁睡著了。
顏如玉在亂葬崗剛剛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好像有什麼陰影籠罩著他,猝不及防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白大佬近在咫尺的臉龐。
他實際上已經嚇得寒毛聳立,但臉上依舊鎮定,隻是因為還沒有從睡眠狀態醒來。
“蓮容再嚇唬我幾日,我怕是要魂歸西天。”
顏如玉吐魂。
公孫諶:“你身上有些奇怪的氣息。”
顏如玉心頭一跳,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做夢時候看到的另外一個自己。隻是他還沒有確定那人究竟是敵是友,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隻不過是一個幻化出來的鬼影。
“什麼氣息?”
顏如玉鎮定說道。
白大佬直起腰身,寬大的衣袖垂落,淡淡說道:“詭影深湖的味道。”
顏如玉誠懇地說道:“咱們現在不就在這上麵嗎?”他今晚上睡覺甚至還浮在湖麵上睡的呢。
他站起身來打量著亂葬崗的情況,“蓮容可是身體不適?”他仍然記得黑大佬所說的話。
公孫諶懶懶說道:“在外麵待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