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嬌氣。”

公孫諶不滿地說道,但他還是隨便地隔開了這些水。

顏如玉這才心有餘悸地攀在公孫諶的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就離了他的身邊去喝屍水。他緊緊地抱著公孫諶的脖子,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又讓素白公孫諶的心情好了起來,覺得這樣也不錯。

至少顏如玉不會再想之前那樣下意識的僵硬緊繃。

公孫諶不喜歡顏如玉的抗拒。

哪怕隻是無心的,他更覺得礙眼。

顏如玉靠著這一回,總算再重新看清楚這水底的情況,那些密密麻麻陳列的棺材還在,隻是趴在棺材底下的不死者卻是少了大半。就算還有的,在看到兩道白影飄下來想要靠近,一感覺到公孫諶的氣息就立刻逃之夭夭。

公孫諶:“我將一部分送給了牡華天宗做禮。”

顏如玉:?

這不是和他的夢境相連嗎?

居然還能反輸送給現實?

素白大佬道:“這是詭影深湖自帶的特性,你若是想要,你也能做得到。”隻是公孫諶沒有解釋這需要多難就是了。

顏如玉:“我們要去哪裡?”

“到了。”

公孫諶抱著顏如玉飄飄在水中落下,隻見在水下其實有一樽碩大的銀白棺材,與亂葬崗那具有些相似,霍開的棺口正透著幽深的氣息。

白大佬陰冷地笑起來:“你既然害怕我,那與我多親近親近,自然就不怕了。”

他帶著顏如玉一起躺進了棺材裡。

顏如玉:?沃日!

我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強詞奪理的辦法!

他臉都白了。

這不是強行脫敏嗎!

救命!

顏如玉猛地坐起來,整個人臉色青一片白一片,還在冒著冷汗。

漆黑大佬伸手蓋住他的額頭,“做噩夢了?”

燒退了。

顏如玉下意識往後一躲,在意識到後又強行扭住。

不行了。

他已經花了一整個晚上認識到“下意識”會給他帶來多悲慘的結局。

顏如玉現在覺得自己要得幽閉恐懼症!

他懨懨地說道:“可能比做噩夢還要恐怖一點。”

漆黑大佬的臉色一凜,“他折騰你了?”

顏如玉不想引起他們兩人的戰爭,就說道:“我不小心跌進水裡和一頭不死者麵對麵了。”

漆黑大佬輕笑著搖頭,遞給了他一碗熱湯,“先吃幾口,快到岸邊了。”

顏如玉見瞞過去,漱口後吃了幾口湯,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將昨夜發生的事情拋在腦後,“要回到岸上的話,那會和牡華天宗直接對上吧?”

詭影深湖雖然四麵八方,但是隻有一處出口可以出去。

其他的地方哪怕往岸上走,都會徹底迷失。

所以從哪兒來往哪兒回,如果有人守株待兔,是避不開的。

公孫諶:“他們不敢直接動手。”

顏如玉看著還剩下半碗的湯,那是自然。如果隻有他的話,顏輝必然會直接將他拿走,可是還有黑大佬在,顏輝還想維持住他們的假象和麵具,肯定得換個法子。

就算公孫諶真的殺了他們幾十個門徒,牡華天宗就算想找回場子,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麵對公孫諶做什麼。那還得做個樣子,問個來龍去脈,再行定奪。

尤其是公孫世家肯定也得到了消息,現在正派人往這裡趕來。

公孫世家素日在北玄的作風就有些霸道,甚至是護犢子。管自家人有沒有錯,都會事先袒護自家人,回去再行定奪。牡華天宗要是直接殺了公孫諶,那北玄公孫家必定會與其決裂。

所以顏如玉猜測牡華天宗現在的想法是將他們先捉拿回去。

等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要與公孫家再做交易,那就簡單多了。

畢竟……

是公孫諶先動手的不是嗎?

顏如玉有些悵然。

儘管他知道牡華天宗與公孫諶的仇怨乃是不死不休,幾十條性命也不過是雙方的籌碼,但這仙門也實在薄涼如此。

小鮫人手腳並用爬到了顏如玉的肩膀上,抱著他的脖子小小聲地說道:“如玉,如玉,公孫諶好危險。”

顏如玉抬了抬手摸著藍的小背脊。

能不危險嗎?

他已經感覺到了大佬淡淡的殺意。

顏如玉直視著前方,想必在他看不到的前麵,兩方已經打了個照麵。

顏虹一聲悶哼,吐了幾口血。

幾位脈主和門內的長老一起站在船頭,顏竹和顏虹康紅柳等幾人站在後麵。顏虹這一口血,讓顏竹的眉頭挑了挑,“公孫諶?”

顏虹苦笑著說道:“他的神識當真鋒利冰冷,我不如也。”

他是化精大圓滿,停留在這個境界已經有幾年了。雖然比不得公孫諶這種怪物,但他已經遠超常人許多,就算暫時還未尋求到突破的機遇,他也並不著急。有很多人卡在這一步,甚至需要五十年,一百年之久才能尋求機遇突破。但是此刻和小他幾十歲的公孫諶對上,卻也不得不升起一種惆悵的感覺。

同輩之下,有這種怪物,當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隻是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顏虹也不免為此感到寬慰。不論如何,公孫諶表現出來這種強勢,對待會將要發生的事情總歸是件好事。

至少如玉……

顏虹不敢多思,以免父親瞧出端倪。

顏竹卻是暢所欲言慣了,他冷冷地說道:“公孫諶如此不加收斂,這豈不是還沒開始談就要破裂了?”

康紅柳:“公孫諶是不世出的天才,我想他應該知道如何進退。”

這話說得就有深意了,顏竹看她一眼,正想反駁,卻已經看到了邊緣上的一抹白。

顏竹忍不住去瞧,發現不止一隻,是兩隻、三隻、四隻……

透著日頭朝霞,是無數仙鶴展翅,宛如謫仙降臨,雋美如畫。為首的那頭仙鶴優雅纖長,其餘仙獸簇擁在他的左近,似是庇護,又像是戲耍,平靜悠長的鳴叫透著韻感,讓人忍不住平靜下來。

顏竹撇嘴,“裝神弄鬼。”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恍惚了片刻,這幅場景確實如同流傳的說法那般,在公孫諶的左右,總會環繞著無數棲息的仙鶴。

“不知顏輝仙尊在此久等,是為何事?”

一道平靜冰冷的聲音傳來,正是神識傳音。

口稱仙尊,卻直呼其名,說不出道不準的奇怪意味。顏輝已經是踏境,比公孫諶的入魂要高上一個大境界,這等若隱若現的挑釁,卻也符合公孫諶矜傲淡漠的脾性。

“本座自然是為了我兒如玉,與你無故屠殺我門弟子一事。”顏輝不緊不慢地說道,似乎是不在意那挑釁,語氣悠悠,正如同長輩在訓斥小輩,“你剛踏入魂,想必正是心高氣傲之時,行事稍稍放縱,卻也是有的。隻不過道心要穩,行事要妥,才能穩固心境。這種掠奪他人,虐殺修士的行徑,卻是不能再有了。”

顏輝幾句話,就輕描淡寫將屎盆子扣在了公孫諶的頭上。

又將顏如玉的存在放置於前,語氣中滿是悲傷擔憂,好一個憂心父親的模樣,做得有模有樣。

公孫諶低低笑起來:“我想殺便殺了,何須說法?”

好幾個牡華天宗的弟子們變了臉色,如果不是尊上們沒有動作,他們都要按不住動手了。牡華天宗在東遊大陸為尊已經太久太久,身為門下弟子,他們壓根無法容忍有人如此挑釁。

“哼!”

龍脈主卻是個不好相處的,她的兩手一握。一道狂風呼嘯出現在寂靜湖麵上,水借風勢,風助水長,兩者透著不可抵擋的銳利,刮得仙鶴們搖搖欲墜。

龍脈主正是變異風靈根。

公孫諶冷冷吹了一聲口哨,那些搖晃的仙鶴便穩住身子,厲聲尖叫起來。一隻兩隻仙獸的神識攻擊還能無礙,可是成百上千隻仙獸的神識攻擊,就讓人痛苦不堪了。而後狂嘯的風聲裹著無數殺機,白鶴紛紛消失回歸,隻餘下公孫諶座下那頭仙鶴首領。

這般近的距離,其實已經足夠他們看見彼此。

顏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顏如玉的模樣,他果真沒變,都過了幾十年的時間,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舊是當年十幾歲少年時的美麗精致,還未徹底長開的青澀果子已經吸引無數狂蜂浪蝶,等到他真的徹底成熟,又會惹來多少麻煩?

顏竹升起了少許不耐煩,他就不能長得醜一點嗎?

這麼好看容易惹事難道不曉得?!

坐在仙鶴背上的顏如玉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讓他有些不得勁。黑大佬正在和對麵鬥法,顏如玉不去打擾他,捧著小鮫人在後麵小聲說話。

“你說顏虹和顏竹都過來了?”

他驚訝地說道。

顏如玉還以為來得隻有他那個便宜老爹呢。

小鮫人上下點頭,生氣地說道:“他是想哄騙如玉回去。”

顏如玉斂眉,摸著小鮫人不說話。

其實……他有種感覺,公孫諶正是想要去牡華天宗的。

有些秘密還藏在牡華天宗裡,隻有親自去一趟才能知道。隻是就算要去,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地去,他總覺得大佬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正如他現在一力抗兩位踏境仙尊,卻幾乎麵不改色。

龍脈主和顏輝自然還沒有用儘全力,但他們兩位都是踏境大圓滿,這種跨境界的碾壓,就是隻泄露出一成都足以讓入魂修士跪拜,何嘗遇到這種難以鎮壓的事情?

顏輝的眼中異彩連連,下手又重了幾分。

公孫諶的眼裡露出厲色與濃濃的殺機,他依舊盤膝坐著,卻連眸色都變得蒼白。霜白爬上他的眉梢,就連呼吸都變得冰冷如雪。

三位仙尊在上麵鬥法,底下的人都不敢插手。

隻是牡華天宗那邊卻滿是震驚,哪怕聽說過太多太多關於公孫諶的傳聞,卻遠不如今日親眼所見。他們確實清楚兩位破境大圓滿並未用儘全力,可哪怕是這般的事實,已經足夠他們膽顫。

這是何等的怪物?!

上麵還在不可開交,底下顏竹卻等得不耐了。

他如同隻矜貴的貓兒不願久候,在寂靜肅殺的湖麵傳出聲音來,“父親,龍脈主。公孫諶性格矜傲,就算是與你們死鬥也不可能就這麼回去,如此強硬的態度或是不妥。之前死去的師兄弟們怕是他為了遮掩顏如玉才會這麼做。

“但是公孫諶,我家三哥天下聞名,就算你殺光了我門派弟子,也還是會有旁人能認出來他的相貌。你難不成要帶著他躲躲藏藏嗎?他不過是個普通凡人,還能有多少年可活?”

牡華天宗當年發布的追緝令,到現在可都還沒有撤銷。

不少人聽到顏竹這番清冷的話,當即恍然大悟,覺得異常合理。

當年牡華天宗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而且透出了幾分淩冽的殺意。如今看來這公孫諶與顏如玉相識,想要保護他而擊殺了所有出現在眼前的牡華天宗門人,這個說法也是說得通的。

不僅說得通,也讓其他門人心中的芥蒂少了一些。

倒不是說他們並不怨恨公孫諶,而是事出有因的做派,與莫名其妙的無因殺人截然不同。

事出有因,又技不如人被殺,倒是再尋常不過。

顏竹的聲音落下後,三位仙尊便都收斂,一時間僵持不動。直到一道輕柔軟糯的嗓音響起來,帶著試探與高興,“是竹兒呢?”

好聽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所有認識的、或者不認識顏如玉的人當即便知道,那必然是那所謂第一美人了。

顏竹冷冷地哼道:“不要這麼叫我!”

顏如玉扁了扁嘴,額頭抵在公孫諶寬厚的背脊上,“竹兒肯定炸毛了。”他這下意識和公孫諶說的話,卻忘了還在擴音,一下子在寂靜的湖麵上響起。

顏竹僵住,在無數道視線中扭曲了臉,凶巴巴地說道:“胡說八道!”

顏虹:炸毛了。

牡華天宗的人:炸毛了!

偷偷偷窺戰況的其他修士:果真炸毛了!

顏如玉也抿了抿嘴,聽著公孫諶和牡華天宗說話。

先前他便猜到了大佬是有意要前往牡華天宗的,在顏竹這突如其來給的台階後,雙方彼此說話也顯得有來有往,變得稍稍平和了些。儘管公孫諶並沒有同意在大船上落腳,但也默認了會去牡華天宗“小住”幾日的說法。

當然前提是公孫諶展露的實力,讓牡華天宗不得不考慮魚死網破後,他們是否真的能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有過這麼一段後,才能保持表麵上虛假的和平。

在雙方鳴金收兵不再出手後,自然也簽訂了天地誓言,確保雙方不會在路上突然突襲,這才能放心接近。

說到接近,自然隻有顏如玉了。

在會談結束後,顏如玉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顏虹和顏竹。

顏輝就算了,他生怕自己看到那便宜老爹的第一反應就冒出來幾句國罵,罵得他下半生不能自理。

當他看到隻有顏虹一人前來,顏竹卻不在後麵的時候,顏如玉心中並不失落。

按照顏竹的性格,會如此是正常的。

在他們看來,顏如玉莫名其妙消失了幾十年從未出現,本還以為他死去了。如今卻好端端地出現,那豈不是說明這幾十年間顏如玉是故意不與他們聯係的?

這如何不讓顏竹生氣。

當顏虹踏足白鶴的時候,他心中雖然緊張,但是天地誓言已經立下,如果違約會遭受極大的反噬,他倒也不是太害怕,隻是有些歎息地看著顏如玉,“倒是沒瘦下。”

顏如玉靦腆地笑了笑。

他和顏虹的接觸慣來不多,但是顏虹剛才那話裡的悵然他是感覺得到的。

“大哥,事出有因。我並非是故意不與你們聯係的,”他摸了摸鼻子,小步小步蹭到顏虹的麵前,低頭的樣子顯得乖巧可憐,“這些年你們還好嗎?二姐呢?”

他看得出來顏霽肯定沒來。

要是來了,早在剛開第一時間就跑過來了,哪裡管得上是敵人不敵人。早在幾十年前,她就已經看過顏如玉和公孫諶的相處了。

顏虹:“都挺好,我已經化精大圓滿,顏竹剛踏化精境。你的二姐出去修行前,也快要突破大圓滿了,如今正在往回趕。”

他並沒有說起龍丘靈和顏輝。

知道如玉不愛聽。

顏如玉抿唇輕笑,家中幾個人都好,那便好了。

顏虹低低與顏如玉說著話,也打量著他這位弟弟的模樣,相隔幾十年的光陰,他的容貌與從前相比當真毫無差彆。歲月時間仿佛如此鐘愛他,不舍得留下半分的痕跡。如今顏虹的心境比從前穩固,不再那麼容易動搖,便也越發感覺得到顏如玉對於某些人的誘.惑。

他借著給顏如玉理衣襟的動作輕聲說道:“父親是有些想法的,母親這些年一直在閉關從不曾露麵。我不知你為何容顏未改,但也有幾個借口可以遮掩,切莫讓人近身摸你的骨相。”

他快速地說完,便鬆開手來。

顏如玉:“骨相?”

他有些茫然。

顏虹歎息著說道:“如玉,容貌會騙人,可骨相不會。”

他剛剛那輕微的動作,就足夠探出來,如玉這具身體是切切實實少年的身體。可這……正是前所未有,也絕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倘若天下世間得知,怕是要起大禍。

顏如玉蹙眉,這種摸骨就能摸出年齡的做法真是作弊。

正此時,顏虹道:“你與那公孫諶是什麼乾係?”方才他觸碰如玉的片刻,顏虹已經感覺到如芒在背的刺痛,他不必抬頭,都能感覺到森冷的寒意。

顏如玉猶豫地說道:“一位關係非常好的……”

好友卡還沒有發出來,顏如玉就被公孫諶攏進懷裡,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將會是我的道侶。”

顏虹:?

剛彆彆扭扭踏著仙藤過來的顏竹:!

顏如玉:!!!

公孫諶:“我應下牡華天宗之行,正是打算親自前往求婚。”

顏竹幾乎要破音,猛地看向顏如玉:“真的假的?”

顏如玉:我怎麼知道真的假的?!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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