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蘇眉兒成為爐鼎被擄走是偽裝,那說明那時候仁善有什麼事情想要交給她去做,可是為何後來她會和大佬對立呢……是因為,老和尚被公孫諶殺了嗎?
可仁善在原著裡並非被公孫諶所殺,他是為了勸誡瘋狂的主角,才會不惜壓上一身修為試圖鎮壓公孫諶的魔性,讓他不要再妄造殺戮。
等下。
顏如玉明了過來。
那時候仁善老和尚為了公孫諶而死,還拚上一切修為壓住了名諱,有了所謂蓮容。世人皆知道兩人大戰後,仁善就為此而死。當時公孫諶巴不得將老和尚挫骨揚灰,以他的秉性,就算外人謠傳是他殺了仁善,他也絕對懶得去解釋。
以蘇眉兒和仁善的熟稔,即便她的話裡對老和尚都是埋汰,可顏如玉絕對不會輕忽蘇眉兒此人的能耐。她可以為了多年友人奔襲極西鬼林,自然也可以為了仁善複仇而竭儘全力。
如此,蘇眉兒所知道的內容,就異常重要。
以至於公孫諶甚至在多年後,居然還記得蘇眉兒。
顏如玉:“蘇姐,仁善大師讓你做的事情,可否告訴我們?”
蘇眉兒笑著說道:“沒什麼能不能的,你當初要是問我,我也會告訴你。回到南華大陸,是因為仁善想要滅除入夢來,他道入夢來乃是世間最大的禍害,倘若入夢來存在一日,世間就永遠不得安寧。可是入夢來出現近萬年,爬到眼下的位置可謂是順風順水,一路上幾乎無人能阻。他此來,就是為了破滅入夢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焰。”
顏如玉低低笑道:“他可不正是佛修嗎?”
蘇眉兒笑了笑,看著顏如玉身後站著的公孫諶,“他當年,尋的是你。”
公孫諶神色未動,從剛才她另有所指的話語中就能感覺三分。
顏如玉偏了偏腦袋,疑惑地說道:“十七哥有什麼特殊之處?”
蘇眉兒搖頭:“我也不知,不過老和尚曾經說過,公孫諶身上或許凝聚著最大的氣運。可一切都是未定,或許仍然不會是一個好結局。”她看著顏如玉茫然的神色忍不住笑起來。
“這都是他的原話。老和尚一直都是個神神叨叨的人。
“我來南華大陸幾個月,基本上就是潛進幾個地方放了東西,然後就是來這裡等他。這個市集有古怪,說是五十年一回。這上麵一層誰都可以來,隻實力足夠就能留下。但下麵還有一層,就需要資格。”
資格?
這話跟剛才那個魔修說的一模一樣。
“需要什麼資格?”
蘇眉兒:“一百具魔修的屍體。”
顏如玉:“……”這可真是奇特的要求。
哪有入場券要的是旁的屍體?
“難不成真的要掏出來一百具魔修屍體嗎?”他忍不住問道。
蘇眉兒點頭:“也不一定是魔修,但是必須得是有靈根的人,屍體需得完整,不能殘破。一手交人,才能進去。”
顏如玉的臉色微沉,在聽到靈根的時候,驀然想起了一個可能。
“去了下麵有什麼好處?”
公孫諶慢吞吞地說道:“或許是從此一飛衝天,修為再無凝滯的好處。”
蘇眉兒詭異地看了眼公孫諶。
顏如玉微訝,蘇姐默認了。
那方才他的猜測,怕是真的。
如果是彆的入門要求,顏如玉或許還可能嘗試著去看一眼,但是一百具有靈根的屍體,不管底下要用來做什麼,顏如玉都覺得有點惡心。
“那蘇姐還要在這裡停留多久?我們原是想打聽那雪山之巔的消息,不管這裡若是隻為了這個集市才開的話,怕是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蘇眉兒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老和尚讓我在這裡等他出來,但是這一等誰知是何年?我同你們一起去。”她利索將東西收拾出來,露出個燦爛的微笑。
儘管那笑意將她臉上的傷疤擠壓得過於恐怖。
“而且這裡,也不是沒有販賣情報的地方。老和尚雖然不讓我去,但是那天他去的地方,我可是記下來了。”
蘇眉兒離開,立刻就有人填補上攤位的位置。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
“留下來的攤主也不是沒有好處,這個市集一共開十日,如果攤主能留到最後一日,據說也會從底下漏出來什麼好處。不過也不乏試圖闖關的,不過死掉的屍體容易被人撿去湊數。這裡總有些缺德的愛蠱惑新來無知的人。”
顏如玉:“……”
怨不得剛才那兩個魔修那麼捧,原來是虎視眈眈。
嘖,還真是白照顧他家生意了。
他們腳步輕快,拐進去一處陰冷角落時,那熱鬨集市上突然有兩聲尖銳的慘叫。
哎呀,這魔修聚集的地方,無聲無息死去兩個人,不是很正常嗎?
沒有械鬥,也沒有動手,甚至沒有任何波動,非常守規矩。
那兩句慘死的屍體乾乾淨淨,立刻就被臨近的攤主搜刮了去。其中一個麵露驚喜,立刻將攤位收起來,急急奔向最裡麵的位置。
想來是那些湊夠了的魔修。
…
顏如玉彎腰走進這低矮的帳篷,隻覺得鼻尖都是繚繞的香味,讓人心神迷醉。不過一瞬,他就聞到了如同雪山拂來的冰涼氣息,肺腑都是一般味道。
“嗬嗬,隻是些小小迷香,客人對自家小情兒,有些看重過頭了。”一道暗啞的聲音從帳篷裡頭響起來,“隻有心神相同的情人才會聞到這迷魂香,看來兩位情投意合啊。”
蘇眉兒故意粗啞著嗓音巴巴說道:“你怎麼不說我?”
那人的視線投在蘇眉兒的身上,歎息著搖了搖頭,“我看您就是個斷情絕愛的性格,這世上怕是沒什麼東西能夠動搖你的心智。”
顏如玉想到蘇眉兒身上的清心咒,不免忍住笑意。
這說得還真是實在。
隻不過這人究竟是賣情報的,還是來看相的?
這一套套的說辭,真是賊像顏如玉以為的上輩子那種忽悠狂魔。
蘇眉兒率直說道:“我們打算進雪山,聽說你這有關於那頭的情報,說個數來聽聽吧?”她身後站著的兩人眼觀鼻口觀心,賊像是她的打手或者侍從。
兩人的袖口挨在一處,顏如玉一邊聽著蘇眉兒與那人說話,一邊悄咪咪越界伸手,勾住了大佬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幾根手指纏繞住大佬的食指,溫暖的感覺讓他偷著樂。
這種在旁人不知的親近,讓顏如玉很是歡喜。
公孫諶反手握住顏如玉的手,將他整隻手掌都包裹在大手裡揉捏。
不過蘇眉兒驟然揚高的嗓音打破了平靜。
“三十塊魂石?!你怎麼不去搶?”
那人悠哉悠哉地說道:“我可不正是在搶您身上的魂石嗎?”看來這幾日蘇眉兒在市集賣魂石這消息,著實是傳開了。
蘇眉兒皺著眉:“你這消息是得多寶貴,才值得我花費三十顆魂石來買?”
那人笑著說道:“寶貴到,如果你們不同我買,你們就進不去雪山的地步。”
顏如玉跨前一步,與蘇眉兒隻差半步,“這又是什麼說法?”
湊近了來,顏如玉才看清楚坐在低矮帳篷裡麵的卻是一個隻有半具身體的人,他看著好像是坐在裡頭,實際上是上半身被供在桌椅上。而下半身被掛在右邊的架子上,就跟掛著衣服晾曬一般,古怪又彆扭。
那人慢慢地看向顏如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笑了起來。
“那雪山,每年隻能進去二十人。上個月,有人在我這裡買走了一把鑰匙。如今隻剩下兩把鑰匙,如果你們都要進去,那會有一個人被留在裡麵,出不來。
“三十顆魂石,買你們兩條命,夠不夠,就看你們自己了。”
顏如玉笑道:“你怎麼說出來了?難道不怕我們明搶?”
他笑得高興,“如果能搶得到的話,你可以來試試。”
顏如玉和蘇眉兒對視了一眼,既然仁善那老和尚的確是從這裡買走了鑰匙,那就說明這一步是必不可缺的。
蘇眉兒皺眉:“買。”
她肉痛地從儲物腰帶掏出了三十顆魂石遞給那個人,儘管這是必要的偽裝,不過顏如玉還是看得出來蘇姐是真的肉痛。
他心中忍不住笑,之前蘇姐在極西鬼林的時候,可是收了不少啊。
等那個人將三十顆魂石收起來,才從邊上遞出來一把刀,塞給蘇眉兒:“將邊上那兩條腿砍下來,一邊一條,正是兩把鑰匙。”
顏如玉的臉色扭曲起來,陰測測地說道:“你在玩我們?”
他是學著白大佬的氣勢。
也不知道是那人本來就要解釋,還是真的被顏如玉糊弄到了,隻見他停頓一刻後,淡淡說道:“我沒騙你們。那雪山確實有去無回,隻有攜帶本地人軀體的一部分,才能安然進去,再安然出來。所以那兩條腿,確實是鑰匙。”
蘇眉兒低頭看著手上這把刀,有沒有沾過血,她比誰都清楚。
“兩條腿也就罷了,難不成你還能有十個半身?”
這上下半身都被割開也就算了,這所謂的二十把鑰匙又是怎麼回事?一條腿算是一把鑰匙,難不成還能長出來十個下半身啊?!而且每年二十個……他總不可能每年都長吧?
那人古古怪怪地笑起來,笑得咯咯作響,仿佛喉嚨都在互相摩擦。
“說不準呢?好了,快割下來吧,不然我若變了主意,這買賣你們豈不是虧了?”
蘇眉兒欲要動手的時候,公孫諶卻從她的手裡接過了那把刀,隨意朝著那方向比劃了一下,兩條腿應聲而斷落在地上,而後又被公孫諶收入了儲物空間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接觸,這讓蘇眉兒流露出少許感激。
雖然也不是沒殺過人,但是莫名就有點惡心。
那人看著公孫諶的動作,又緩慢看向顏如玉。那眼神有些癡迷,卻又有點困惑,過了許久,他自言自語地說道:“也罷,也罷,難道看到一個這樣的人,就算不是那位,透露一點點,應該也沒有關係。”
他道:“你們上雪山的目的,我猜得出幾分。不過想要如意,卻非易事。往常曾經去過的人,都被入夢來盯上了,也基本從無活口。若是想如願,就在子時照照鏡子吧。”
他再度咯咯笑起來。
“說不定,能看到截然不同的自己呢?”
等到那三人離開後,隻有半身的他古怪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撕咬的力氣越來越大,連著咬斷了大拇指的骨頭,他也沒有半點知覺。在幽幽看向隔壁掛著的半具身體後,他突然笑著將整個人滾下了桌麵,然後雙手並用,拖著殘破的上半身,硬是將架子晃動下來。
下半身砸在地上,他也不用任何的法術,隻是一心一意靠著雙臂的力量爬行,最後將自己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對接在一處。仿若神跡一般,徹底切割開的身體吻合如初,他高興得在地上打滾,“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不是怪物,是人是人是人……”
那種快樂很快變成痛苦,像是之前完全被屏蔽的痛感回歸,疼得他撞到了帳篷裡的好些東西。原本不流血的雙腿溢出了無數血跡,卻是粉紅中透著點點暗青。
折騰了好半天後,他整個人軟在地上,顫抖著手從懷裡取出了一顆石頭。
“滿了二十,應該很快就會入山。”
他們能找到此處,能抵達雪山之下,能試圖上山,已經是冥冥之中排除了無數錯誤答案。隻不過,這是入夢來為了挑選他們所需要之人才特意玩弄氣運挑選出來的人選,怎麼……都算不上幸事。
…
顏如玉一共就去過兩處下雪的地方。
一處是不知山處。
一個就是南華大陸的極北雪山。
他站在山腳下看著那皚皚白雪,已經那用肉眼無法看清楚的山勢,仰得脖子都有點酸了。
蘇眉兒:“那人,真的沒有問題嗎?”
顏如玉:“那人,有著大大的問題。”
他學著蘇姐的語句說道。
公孫諶語氣平靜:“他說的話半真半假,南華之北的雪境不可能有世代生活的人。他不可能是本地人,但是他最近警告顏如玉的那段話,應該是真的。”
顏如玉抱怨地說道:“在半夜子時照鏡子,怎麼看都像是個鬼故事啊!”
蘇眉兒:“你還怕鬼?”
顏如玉哽住,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這是尊重!
尊重死者!
他下意識忽略了那些嗷嗷狂叫的不死者。
“不管他是真的好心,還是故意設套,這雪山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公孫諶道,“如今隻有兩把鑰匙,不過那人的話也不可照本宣科全信……”
“你們倆收著就行。”顏如玉挑眉,“我就不用了。”
公孫諶看他,“若是其實收著鑰匙的人才會遇險呢?”
顏如玉乾巴巴地說道:“那不是更好?你們倆都是修士,怎麼都比我強吧?”
可如果大和尚真的去過那裡買鑰匙,那至少說明鑰匙一定程度是有用的。顏如玉的推辭,豈不是一開始就打著將危險攬上身的打算?
顏如玉趕忙說道:“我……”
夢獸鑽出一顆小腦袋,“您帶著我就夠了。”它殷切地用魚頭蹭了蹭顏如玉的手心。
“那東西的氣息與我同出本源,如果帶著它有用,那帶著我也管用!”
顏如玉將魚頭薅住,順著光滑的背部掐了掐魚鰭,“既然如此,你可感覺到他是什麼人?”
夢獸晃了晃腦袋,安分地任由顏如玉掐魚鰭,語氣奇怪地說道:“它不是人啊,它是與我一樣的怪物……哦,它可能以為自己是人吧。畢竟入夢來造這些古怪東西的時候,也不是沒拿人做過試驗。”
蘇眉兒臉色微變,如果不是人,那方才……
“它是什麼?”
顏如玉問出了蘇眉兒想問的話。
夢獸道:“是不完整的畸獸,沒什麼用。不過有點意識,能迷惑旁人罷了。”
顏如玉挑眉:“迷惑?他有什麼可迷惑?”
蘇眉兒突兀說道:“她確實很美麗。”在她眼裡,方才看到的那個是絕世美人,隻不過她看習慣顏如玉的臉了,對那個小美人沒有半點興趣。
顏如玉:?
他看向公孫諶,大佬看懂如玉眼裡的問號,平靜地說道:“不如你。”
蘇眉兒大聲咳嗽,背過身去,看著那滿山白色幽幽說道:“我覺得你們可以不用在我麵前表深情,沒聽她說嗎?我可是斷情絕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