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背著手看著華白刀和大師的打架。
他得以這麼悠閒, 正是因為整個戰場之上,隻有他一個人是安坐在邊上。魔修這邊礙於他們門主異常凶狠的告誡,無人敢碰他,而他這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顏如玉站在雙頭蛇領地的邊界, 望著峽穀這片淩亂的戰場, 忍不住想道:華白刀之所以對他這麼放心, 難道是覺得他手到擒來?
雙頭蛇在佛光普照下掙紮,陣陣咆哮的聲音不絕於耳。仿佛是不甘心就這麼被隔絕在薄薄一層光環之外,最前麵的那頭蛇試圖張開血盆大口, 一下子咬了下去。可惜左邊的腦袋碰了壁,右邊那頭沒動作的腦袋也跟著痛苦起來,拚命搖晃著腦袋, 仿佛被那反震傷到了牙齒。
顏如玉幽幽吐槽:“看都看不見了,還要這麼折騰自己的牙齒, 想以後做隻沒牙蛇嗎?”
雙頭蛇仿佛有點兒智商,在聽到顏如玉的吐槽之後大怒, 最前麵那幾頭拚命撞上光,試圖越過佛光吞噬顏如玉。
顏如玉站在那裡逗弄著雙頭蛇,他背對著的戰場上, 已經是一片狼藉。如果隻有仁善大師, 或許還能讓華白刀將局麵拉下來,可是公孫諶在這裡, 就是截然相反的畫卷。公孫諶簡直是一道殺器, 壓根無視了任何的限製, 哪怕是黑壓壓的魔修人海, 顏如玉也半點都生不起畏懼與恐怖, 甚至感覺到少許輕鬆。
小鮫人忽而變大, 一下子將顏霽給撈了回來。
顏霽本就重傷將愈,又在魔林的這幾天中一直硬扛幻覺的侵蝕。氣息稍稍不順,被幾個魔修打落下來,她在覺察自己的處境後,並沒有硬熬著,而是退到了顏如玉的身邊,“如玉,你之前看到了什麼?”
顏霽這話突如其來,與現下焦急的畫麵有些不相符合。
可是她這句話,卻讓顏如玉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二姐一貫是最敏銳的那一個,除了公孫諶之外,像她這般敏銳發現顏如玉變化的人,卻是幾乎沒有了。
顏如玉輕輕歎息了一聲,“二姐是怎麼發覺的?”
顏霽麵無表情地說道:“還需要發覺嗎?瞧瞧公孫諶的臉色那麼難看,就看得出來。”
顏如玉微頓,他仰頭看著上方的混戰。華白刀雖然詭異莫測,但是仁善也不是什麼軟茬子,一時間仁善大師迎上去,華白刀就算是稍占上風,卻也騰不出手來對付彆的。而那些魔修似乎是由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在負責,可是再強大的謀略在絕對的武力麵前有什麼用呢?那成百上千的魔修看著多是多,可是這般人海戰術,對大佬卻是什麼用都沒有。不光沒有用,甚至在看著公孫諶大殺特殺的時候,隱約還能覺察出公孫諶的怒火。
那淩冽的寒意與刺骨的火苗,實在是最讓人膽顫的所在。
顏如玉:“先前渲染了這裡是多麼重要,可最終卻發現這或許是華白刀引我們入內的局。你覺得公孫諶會高興嗎?”
顏霽挑眉:“中計了?”
顏如玉笑著說道:“多多少少是吧。”
顏霽狐疑地看著顏如玉的模樣,“既然是中計,你為何笑得如此開心?”
顏如玉歎息著說道:“這就算是中計,難道也得是愁眉苦臉嗎?而且在華白刀看來,我不過是個任由他算計揉搓扁銼的棋子,他想要借由我背負屬於入夢來的部分因果,再與那神樹相融,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罪責全部讓旁人背負,自己隻顧著享受?
這千百年來,或許入夢來都是這麼過來的,以至於他們似乎忘記了,這世上其實也有因果輪回的報複。
顏霽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她微蹙眉頭,一下子拉住顏如玉的袖子,“你是想作甚?你可同公孫諶說過了?”
顏如玉微笑著說道:“二姐,這有何懼?我總不能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必須和他們解釋個清楚?不然我豈不是顯得太過廢物了?”
顏霽一把拉住顏如玉,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將他的額間打得通紅,“你這是又將自己置身在那虛無中去了?有什麼事情商量不好,硬是要獨自前行?你卻是與我說說,你究竟想作甚?”她敏銳地覺察出顏如玉不太對勁。
自然不是說她認為眼前的顏如玉不是她弟弟什麼的,隻是在說話的時候驀然有了一種陌生感,仿佛整個人變得越發疏離與遙遠,就像情緒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漠,雖然做的還是情理中的事情,卻少了幾分人情味兒。
顏霽並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異樣,在發覺顏如玉的狀態不對勁的時候,就立馬抓住了他。顏霽也並不知如何解決,隻是認為如果不能及時將他拉住的話,或許會有什麼她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
顏如玉當然覺察到自己的狀態不太對勁,但這是之前多次使用力量的後遺症,他心中有數。但是既然被二姐給抓到了,就不能跟之前一樣放鬆。他揉了揉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二姐,這樁事情還當真是非我不可,你瞧瞧我方才借用此間神道,可是對華白刀來說,他輕易就能夠將命令所斬斷,便是說明他們手中也有法寶。”
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在抵達雙頭蛇領地的時候,就已經陸陸續續由蘇眉兒告知了顏家人。
“然而你每次深陷其中,隻會讓你越發仿佛一個神像,”顏霽斷然說道,“若非如此,你又為何露出這般模樣?”
顏如玉怔然,他抬手摸了摸臉,笑著說道:“到底是什麼模樣,這張臉與平時,又有什麼……”
“你的眼睛不會笑了。”
漆黑大佬淡淡地說道。
顏如玉唬得往後跳了一大步,他還當真沒有留意到公孫諶的出現,此刻漆黑大佬突然的發言,讓他莫名有點心虛。顏如玉咳嗽了下,看著身後的戰場仍然是廝殺之聲不絕如縷的模樣,“十七哥,你在偷跑?”
漆黑公孫諶平靜地說道:“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方才你看到了什麼?”
黑大佬問了和顏霽一模一樣的話。
顏如玉垮了臉色。
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將之前的事情說了出來。
黑大佬平靜地說道:“這才是他姍姍來遲的緣故?”
尤其是在山下他們接觸到鑰匙的時候,或許在那個時候入夢來就已經知道他們的行蹤,可還是憋到了現在才來。這其中怎麼看都有些古怪,如今這古怪應了出來,倒也不顯得稀奇。
稀奇的隻是顏如玉。
顏霽怒不可遏,但是想想顏如玉往日的行為,一口氣憋在心頭,卻又忍不住無奈泄氣,“這麼嚴重的事情,難道你覺得瞞著我們,之後自己一個人就能悄悄解決嘛?”
顏如玉:“我可沒有這般想法,但是先前幾次沉浸在這神道之中,冥冥之中我也覺察出這與之前本源有些共通,若是我用彆的法子試試看呢?”他稍顯隱晦地說道。
如果顏霽聽得一知半解,漆黑公孫諶卻明了他的意思。
“若是失敗當如何?”
顏如玉抿唇笑,“十七哥,會問出這話,可當真不像你。”
顏霽冷冷說道:“廢話,和你呆在一處,時間久了都折壽。”
顏如玉訕訕,不敢再和二姐對著乾。
“哈哈哈哈哈哈……”
天上突然傳來一聲狂嘯,幾十把白色的砍刀環繞在仁善大師的周圍,淅淅瀝瀝的血花濺落的時候,地上居然開出了幾朵小花。足以看得出來仁善大師這身佛力可是真真切切,蘊含著無數生機。隻是相較於各種旁門彆類的手段都擅長的華白刀而言,仁善剛正中和的招式就有些落在下風,尤其是他手段光明磊落,可華白刀卻極為刁鑽,兩相比較之下,仁善相形見絀。
顏如玉看了一會,“華白刀的身上籠著一層淡淡的……”
他形容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但就像是套上了一個幸運,任何襲擊都會下意識避開,這也是仁善無法與他正麵對上的緣故。
小鮫人冷不丁地說道:“氣運。”
顏如玉斂眉,“之前十七哥說過,你與蓮容無法徹底消滅對方,若是如此,那……”
漆黑公孫諶搖頭,淡淡地說道:“公孫諶與他的情況並不相同。”顏如玉每每留意到他們這個自稱,就有種凜然詭異的感覺。
顏霽瞥了一眼,“為何不相同?既然都是一體,那……”
“那老東西和華白刀不是一體。”
顏如玉:?
啊這?
他驀然一瞧,白大佬也脫離了戰場。
但是瞧起來那模樣可比黑大佬要狼狽得多,可說是狼狽,那也不儘準確。他的衣袖都染著鮮紅,大片大片妖異的赤紅在素白公孫諶的衣裳染開,他的喜好哪怕時至今日都不曾改變,猩紅與濃黑糾結在一處,最終凝聚成無形淩冽的惡意。顏霽忍不住那撲麵而來的凶煞,忍不住抬起那隻握著劍的右手,渾身的靈力不自覺抵禦著詭異的刺激。
漆黑公孫諶斜睨他一眼,抬手將那殺機兜了下來,冷冰冰地說道:“你怎麼不去將那老和尚一刀殺了?”
素白公孫諶懶懶地說道:“那可不好,這等偷襲的事情,豈不是墮了我的名頭?”
顏如玉:嗬嗬。
彆說名頭了,您還有這個東西嗎?
顏如玉看了眼漆黑公孫諶,得,至少黑大佬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