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剩下的數量可是不多,黑白兩位大佬下手毫不留情,就跟收割稻草那樣一茬茬割走人命,甚至於眼下除了那些個還在與魔修纏繞的修士外,就幾乎沒有多餘下來的氣息了。那個叫青文的魔修硬生生抗住了素白大佬的一記,人不知道墜到哪裡去了。
至於華白刀?
不管是黑大佬還是白大佬可懶得搭理,畢竟不管是仁善死還是華白刀死掉,對他們而言都是樂見其成,壓根不會插手。
不過這人頭數量,卻也有點多。
如果公孫諶真的傾儘全力,這些魔修不會活下來。
而且看起來,也少有高階的力量,那華白刀帶他們來是為了什麼?
顏如玉思考完這前因後果,陷入了沉默。
“華白刀和仁善大師為何不是一體?假若仁善沒有欺瞞我等,那他必然是從華白刀身上分割出來的,那……”
漆黑公孫諶:“他們的氣息毫無相連之處。”
顏如玉:?
顏霽明白過來,搖著頭說道:“如玉,你與我說公孫諶是一人時,我之所以會相信,便是因為他們身上有太多相似之處。可是你瞧瞧那華白刀和仁善,他們難道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嗎?不管是他們使用的招式還是他們的相貌,更彆說他們的性情南轅北轍,而且從未有相熟的感覺。”
顏如玉斂眉,可是……
漆黑公孫諶像是想到了什麼,忽而看向顏如玉,“在如玉眼中,他們倆是一人嗎?”
他這個提問似乎與之前的那句不太一樣,顏如玉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在我眼中,他們是一人,卻又不是一人。”
相較於公孫諶兩個,華白刀和仁善更像是被劈開後又各自用不同的東西填充完了後呈現出來的樣子,甭管是華白刀也好,仁善也好,都不是純粹的自我。
顏如玉的話音剛落,勝負已分。
仁善猛地被劈落地上,大口大口吐出了血,遠處的蘇眉兒瞧見,眉頭緊蹙,一把將周身兩個魔修炸開,飛身上前攔在仁善老和尚的麵前。
老和尚笑著搖了搖頭,哪怕他的嘴邊都是血,卻還是用一股輕柔的力量將蘇眉兒推開。那柔和的金光一把卷住蘇眉兒,將她遠遠拋到了顏如玉等人的身邊。而後撐著膝蓋站起來,破爛的袈裟更是看不出之前的模樣,變得灰敗。
老和尚仰頭看著華白刀,“怎麼?覺得死掉的人數還是不夠?”
華白刀冷冷地看向仁善。
仁善哈哈大笑,“華白刀 ,你確實是聰明,可是你覺得公孫諶會是傻子嗎?你想要借刀殺人,卻也不是這個法子啊。”
華白刀冷著臉,不知是從何處虛空抓出了青文的身影,“你可真是弱。”
青文苦笑著站在華白刀的身後,低聲說道:“屬下無能,那公孫諶確實是機敏。”
顏如玉聽著他們一來二往打著機鋒,還是覺得有些累人。甭管是華白刀還是公孫諶,這心眼多的人就是愛算計,這一套套下來,可真是煩人。他回眸看著身後還傻愣愣張著嘴巴的雙頭蛇,忽而覺得這些憨憨卻也是不錯。
越過峽穀,本就該踏入四方生門。
華白刀是麻煩,華白刀的算計也是麻煩。
顏如玉想。
“夢獸。”
顏如玉忽而說道。
“將在場所有人都拉入幻境。”
隻見他平靜地說道:“既然華白刀這麼不想讓我們過去,那換個法子,在夢中相見如何?”
溫涼的視線驀然看向夢獸。
“你總做得到的吧?”
夢獸不知為何身體突然輕顫了一下,下一瞬整個天地都忽然暗沉了下來,就像是日月鬥轉星移,驟然所有的氣息反轉,晦澀幽暗的天空沉沉地壓在上頭,複雜詭異的線條交織在天際,就像是與雲霧融合在一處。
這是片古怪的天地。
天上無數線條交織,仿佛是編織出無數割裂的小塊,可是那些線條顏色卻不儘相同,紅色居多,也有濃黑,粗粗細細的線條糾纏成一團,遠遠看上去更像是無法撕開的線團,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和了之後,彼此再無法分割。隻是這聽起來有些美麗的東西,卻在初見的那瞬間,僅僅隻是一個照麵,都讓人忍不住作嘔。
好些個幸存的魔修忍不住捂住喉嚨,像是要止住從喉嚨嘔出來的東西。他們忍得渾身顫抖痙攣,可還是止不住渾身壓抑的顫栗,不過片刻,他們的身子就猛地頓住,汙穢碎裂的內臟被他們吐出來,而後雙目流血,顫抖地跪倒在地。
他們的反應是如此之快,甚至就連離他們較近的幾個修士都反應不過來。隻是劉素方想要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卻發現剛剛還在和他並肩作戰的魔修也與他們一樣彎下腰。
劉素來不及多想,抬手將他的神識與五感都封閉住,然後立刻弄暈了他。雖然手段有點過激,但是多少起了點作用。雖然那魔修的反應也很是劇烈,但是在昏迷中地身體滾動了幾下後,最終還是恢複了平靜,至少沒有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
入夢來的魔修就沒有這樣的好運。
他們之中也不是沒有看到劉素的動作,可是當他們學著劉素想要將自己給弄暈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無論如何都動作不了,整個人都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操控了身體一般,儘管他們瘋狂想要做出彆的舉動,卻不知不覺地麵對這片天地跪倒下來,匍匐在了地上。
在他們之前,青文鐵青著臉色死死地半跪下來,而他身前,華白刀儘管還能筆直站著,可他的臉色卻著實不好看。
顏如玉斂眉,信手將夢獸攏在懷裡,“感覺如何?”
他偏頭笑。
眉眼如畫。
“來見識一下自己本該承載的因果,將所有造孽的一切都封存在這後麵,太久沒有見過了,是不是覺得有點新鮮?”
這要怪誰?
如果不是華白刀過於貪婪,算計的事情實在是太多,顏如玉也不會順藤摸瓜尋到這份聯係。這個地方,守門的人守著的確實是血屍煞,守著的也確實是鎮壓氣運的血屍……可是如果隻有血屍,如果隻有血屍煞,這裡為何會那麼危險?
為何有如此詭異可怖的生靈,為何會有變化多端、詭異莫測的幻象?為何會有這些仿佛與這個世間不儘相容的存在出現……那麼多詭譎的生物,總不能說是入夢來獨創的吧?
若是入夢來還能輕鬆創造生靈,那這麼多年,他們手中也不會隻有夢獸,以及夢獸所說的那部分詭異生物,可是就算是那些詭異生物,如夢獸所言也絕對沒有如此龐大的力量……除非,這也是入夢來無法控製的一部分。
不然怎麼說華白刀實在是大膽貪多呢?
他分明知道此間的東西也不儘是他能夠控製得住的,卻偏生要將其與顏如玉勾連在一處,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顏如玉精致的眉眼微動,含笑說道:“你帶來的這些個魔修裡麵,精純的力量有之,卻絕對沒有高階的修士。這般弱小的存在,卻勞得我道侶勤勤懇懇地斬了大半,實在是煩惱得很。如今送他們一份禮物,自行了斷,可是不錯吧?”
即便這是幻境,哪怕這隻是幻境,可在夢獸的力量下,卻幾乎以假亂真!
更何況……在顏如玉沉浸入神道的時候,他已經確確實實在華白刀的算計下承擔了入夢來的部分因果。想要模擬出相似的氣息,有何難?
入夢來肆意妄為了這麼多年,其門下造就的殺戮不知幾何,可哪怕如此,門下的魔修在修煉一途上卻幾乎不曾遇到問題。隻要他們有足夠的修為,哪怕天道降下無數天劫,可還是能一一越過界限,這究竟是為何呢?
顏如玉眼眸一掃,在無數線條纏繞的蒼穹之上,每一個節點,都若隱若現地棲息著一具猩紅的屍體。
黑白大佬出現在顏如玉的身後,這是他最為熟悉這冰與火的氣息,很快就幫助顏如玉壓製住心頭那種幾乎想要與之融為一體的慣性。顏如玉仿佛覺得體內有兩個自己,一個越發淡漠趨向於神性,一個卻隻覺得好笑與古怪,忍不住在心中搖頭。
就算公孫諶默許他這般胡鬨,卻也是不願意再見顏如玉之前那漠然的感覺。
華白刀猛地看向顏如玉,嘴角勾起一個陰鬱的笑容。
“就算你能驅動夢獸又如何?假的東西,永遠是假的。”
他的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盯著顏如玉的視線透著些熟悉的神色。
顏如玉微微蹙眉,他不喜歡華白刀看自己的那種眼神。
他道:“既然你知道假的東西,永遠都成不了真的,那入夢來這上萬年的追求,正是一個笑話不是嗎?”
顏如玉冷冷地笑道:“怎麼?尋不到,就要自己創造一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