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會有這些詭異的地方,有這源源不斷的輪回,有這可以修煉的仙途,有這如此神奇瑰麗的世間!
公孫諶已經扶住粗糲的樹乾,漫不經心地說道:“如玉更想要那種?”
這般稱呼……
撲通——
顏如玉謹慎地捂住了心口。
撲通——
他分明已經沒有了心。
撲通——
這些情緒都是假的!
撲通撲通撲通——
心頭跟隻鳥雀一樣撲騰著,讓顏如玉壓根沒有辦法忽視,也沒有辦法壓抑那些詭異的,源源不斷從心頭湧現出來的情感,那是如此快樂,那是如此愉悅,遠比之前沉浸在無數的念頭無數的情感還要讓他顫栗快活。
顏如玉:“……可是,我好像恢複不了了。”
憋到最後,他彈出來這句話。
從他試圖融入這棵樹的時候,從他決定嘗試絕地反擊,不再被動推入,而是自己主動去做的時候,他便十分清楚,他不一定能夠恢複得了。僅當初能夠讓他脫離一切,最終重新再來,乃是他將所有的力量都重新用於推動曆史長河去了。而如今想要將這破碎的世界重塑,顏如玉也必定要消耗太多太多的力量,甚至可能徹底融合意識消散也說不定。
有點傻愣愣。
公孫諶想。
公孫諶都這麼想。
他們彼此對那些念頭嗤之以鼻,又偏生一人,總會喜歡上一個東西,總會看上同一個人,總會有著同樣的想法,那是如此正常。
冰與火的奏樂在無名海域上燃起,灼燒與冷冽的液體爬升至龐大古老的軀殼,仿佛像是清楚顏如玉就在那裡一般,在高大巍峨到遮天蔽日的樹體的某一處,那些古怪流動的液體停了下來。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這一回,顏如玉聽得清楚。
在跳動的,一直是兩顆心。是公孫諶的,也是他的。
公孫諶笑道:“你的心在我這裡,又怎麼覺得,我會抓不住你?”爆裂的紅色與白色交織在一處,磅礴澎湃的力量從未如此全力傾瀉,世間最強悍的焰火與冰霜交織在一處,猛然衝撞到了粗壯的樹體上。
顏如玉愣住。
這力量已經許久不曾感知過,卻是如此熟悉。
公孫諶果然已經恢複。
可他卻也同樣如此瘋狂,怎麼會有人想要去攻擊神樹呢?
顏如玉心裡升起一股無奈,卻更是淡淡的溫暖。
罷了。
顏如玉想。
罷了,這不就是他嗎?
他走過如此多的路,喜歡的、想念的、能讓他拋棄那詭異的吸引,拋棄那天外之神,哪怕是喚醒那存在最關鍵的芽孢,卻也從來都不肯講究的人……不就這麼一個?
不就正在眼前嗎?
既然敢賭第一次,那怎麼會不敢再有第二次?
顏如玉閉上眼。
極致的光火,從神樹的末梢開始奔騰,而在那一瞬間,整個瀕臨崩潰的世界,也凝固住了。
在遙遠的北玄大陸,仰頭盯著天際的古雲,腦子裡驟然浮現了一副畫卷。
崩塌的大地停住,奔騰的潮水倒流,消亡的人間複蘇,殘紅的天際遮蓋,星星的注視開始移去,古老蒼茫的氣息在急速遠離,一切消亡的流逝仿佛在逆流而上,重新再彙。
破碎的世間在恢複,破碎的時間也在修複,那一切的力量來源,古雲心知肚明。
青藍的眸子裡亮著光,看到的是最後的一麵。
寂靜無人的海域上滋長著無數矮小的樹體,鬱鬱蔥蔥,將整個海麵都擠得滿滿當當,仿佛那就是他們紮根之所。
顏如玉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從無數枝丫掩蓋的樹海裡走出來,他眉眼微彎,精致漂亮的臉上滿是快活。白皙赤裸的雙足踏在水麵上,一下子蕩開不少漣漪。
他的眼中隻有海麵上的那人。
他奔向公孫諶,如同奔向他一直希冀的方向,快活地撲在他的懷裡,一下子咬住公孫諶的肩膀。
雖然說要坦誠,可到了最後關頭,彼此的互相欺騙,還真他娘是夠夠的。顏如玉半點不心虛地將所有的責任都賴在了公孫諶的頭上,好像是這會也想不起來他也是這麼做。
公孫諶:“……如此歡迎,確實不錯。”
顏如玉咬得實在用力,然後帶著一嘴巴血味狠狠地吻上公孫諶的唇,“這是你應得的。”
公孫諶將顏如玉湧進懷裡,用力地吻下去。血腥味塗抹著彼此的唇舌,唾液交換的時候還有古怪的苦味,然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不錯,這確實是他應得的獎勵。
公孫諶想。
這個人,再也跑不得了。
一個古怪的文字在公孫諶的背脊上逐漸成型,隱約來看,那仿若是個“虛”字。而在擁吻的兩人背後,無數嫩綠的樹海搖曳著枝葉,在新生的朝陽下快活地舒展著。
天上殘紅褪去,太陽高高掛起,看著懵懂恢複的世間。
一切仿若新生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