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到原本整齊劃一的驃騎軍,現在開始分裂成為了三個部分,雖然依舊還是中央和左右,但是並不是單一的步卒歸步卒,騎兵歸騎兵,而是開始混合編隊了。與此同時,就連中央的火炮營似乎也動了起來,開始分出了一些火炮,由牲畜拖拽著,往兩翼而去!
『這是要分陣?分三路進攻?!』曹操剛開始的時候,冷笑了一聲,但是很快他就沉下了臉來,『這個斐子淵,好大的膽子!』
最開始曹操冷笑,是因為斐潛的兵相對較少,而以較少的兵卒又要分兵,那麼就意味著每一個部分的兵力都分散了,所以曹操一開始就覺得斐潛瘋了,要麼是傻了,但是很快的,曹操就想到了自己這一方的問題……
斐潛分兵,兵卒配比三路基本相同,雖然說每一路的兵卒數量都不多,但有了火炮的加持之後,意味著在三個方向上都具備擊破曹軍營寨,進行侵擾突破的能力!
曹營大,兵卒多,但是弊病也在這裡。
就像是鬼知道哪塊雲彩有雨,曹操也不清楚哪一個部分會更容易叛變。如果斐潛隻是用火炮在一個方向上打開缺口,曹洪一個人也就自然足夠應對,可是現在……
曹操盯著斐潛排出的陣型,喃喃而道,『正麵闊而縱深淺……轉動之間靈活多而兵卒少……兩翼距離中陣較遠……隻要破了一處,其餘兩處必亂!嗯……不對,不對!這依舊是在誘兵!』
曹操皺眉思索片刻,便是叫來了一名護衛,『給子廉將軍傳訊……驃騎這個新陣法,乃誘兵之策!驃騎軍騎兵強而步卒遜,火炮利而數量寡,若野戰則敵有利,且當穩固陣線,以疲敵後方可擊其弊!切切按計行事,不可貪功一時!』
護衛領命急急而去。
驃騎軍雖然說擴張得很開,而且分為了三個部分,但是實際上這點距離要讓步卒跑起來自然有一定的難度,但是戰馬奔馳起來卻不算是什麼太遠的距離,所以也是還在兵陣支援的範圍之內,並且其兵線依舊是分為兩層,比較核心的部分還有重甲步卒的護衛。
同時在大陣之外還有一些遊弋的散落騎兵,曹操可不認為這些遊騎兵就會從頭到尾隻是在外劃水,相反的,這才是驃騎最為可怕的兵種。因為誰也不清楚這些散落的騎兵什麼時候就會彙集成為一支密集衝鋒的騎兵集群。
曹軍所占據優勢的,便是人多勢眾,再加上營地內的工事齊備,如果這個時候因為看到斐潛兵力分散而忍不住出擊,說不得就直接落入了斐潛的計算當中!
曹操相信,火炮隻是點綴,騎兵才是斐潛的殺手鐧!
若是沒有了騎兵,曹操有十幾種辦法都可以將那些火炮拆成零件,可是有了騎兵在側,曹操的十幾種辦法也就剩下了乾瞪眼。隻有消滅了,或是消耗了驃騎的騎兵,才能真正的改變戰局的天平。
曹操又是看了一眼營地的某幾個地方。
在營地之內,有一些人,也有一些事情,讓曹操很是不滿意。
曹軍之中有類似於曹洪這樣忠心耿耿的人,也有那些心懷鬼胎還以為曹操什麼都沒有察覺,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一想起這些家夥,就讓曹操心中翻騰起了怒火。
而且還不僅僅是在營地之內,還有河洛,兗州,冀州,甚至在豫州都有!
這些明知道驃騎大將軍斐潛是大敵,也知道一旦驃騎的新田政在大漢推行之後,他們會受到很大的損失,但是依舊是為了眼前的一點點的利益,便是有意無意的拖延,遲緩,違背了曹操的命令!
如果說曹操這一次的戰事,敗數之中有曹操的一半,那麼另外一半,就是壞在了這些人的手上!
因此對於這些人,如果都去死,曹操也是全無半點的憐惜。
曹操冷哼一聲,轉身剛下了哨塔,便是聽到驃騎軍的陣列之中,傳來一陣陣如同海嘯一般的『萬勝』歡呼之聲。
『又怎麼了?』曹操皺眉。
這才剛下來,就有幺蛾子……
護衛幾步快速攀爬上去,然後又很快下來了,低聲說道:『驃騎正在巡軍閱兵……』
曹操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向高台。
高台上那個錦袍聲音,依舊靜悄悄的,而在高台左近的兵卒,隊列也算整齊,卻是一片寂靜無聲……
曹操的頭又有些疼起來,他拉過身邊的護衛吩咐了兩聲,旋即那護衛就跑向了高台之處。
對麵的歡呼聲依舊宛如海嘯一般洶湧澎湃,曹操卻隻能是低下頭,夾起披風,裝作什麼都聽不見,眼神之中,複雜之極。
他不能出現。
畢竟高台上依舊有一個『他』了。
而現在,他應該走了。大戰在即,曹操他卻夾著尾巴,哦,夾著披風逃了……
確定了斐潛到來,利用龐大的營盤做遮掩,同時也利用了斐潛吸引了曹軍大營裡麵其他普通兵卒的視線的時機,悄悄的『轉進』了。
人數少的一方在耀武揚威,人數多的一方卻在驚慌逃走。
雖然說這也並不是曹操第一次的『轉進』,但是和曆史上曹操麵對西涼騎兵突臉的時候,卻多了幾分的倉皇,少了幾分裝逼……
如潮的歡呼中,斐潛沿著戰線策馬馳騁。
自中平六年開始,斐潛從一個無名小輩,一步步走來,一點點的披荊斬棘,如今彙聚成為眼前的一切。在這支軍隊的背後,還有強大的民生支持係統和預備軍部隊,逐漸壯大的商貿體係,工業科研機構,政府監察部門等等,雖然不敢說超越了整個時代,但是至少是領先於當下的。
這一場戰事勝利,也意味著斐潛以及斐潛之下的政治集團,將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也會把大漢帶進一個全新的方向上。
可是這依舊不容易。
改變一件事情簡單,但是要改變人心卻很難。
巡弋了一圈,斐潛重新回到了中陣。
似乎是為了和斐潛較勁,此時曹軍營地之內也響起了巨大的歡呼和喝彩聲,但是氣勢似乎並不如驃騎軍的強大……
斐潛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在高台上的『曹操』正在向四周揮手。
『嗯……』
斐潛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須。
他覺得曹軍的反應,似乎是慢了半拍。
當然這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畢竟曹軍大營很大,反應什麼遲緩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軍人多。
人多,事情就多。
曹軍之中,光是一個盔甲,都不一致。
當官甲胄精良,小兵近乎裸奔。
分了階層,分配當然就不可能公平。
就像是瑞士卷和方便麵,根本就是不同等級的食品。
不公麼?確實不公,但是然後呢?
沒有然後。
不知道為什麼,斐潛忽然想起了之前張繡上報的一些事情,那些河東的民夫,河洛的百姓……
斐潛微微皺眉,思考了一陣,將許褚召到了麵前。
陰沉的天空下,相隔對峙的兩支大軍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戰場上隻有馬匹的嘶鳴,以及旌旗在風中飄舞的聲響。
『三個方向,其中有一個方向,對於我方較為不利……』斐潛笑著對著許褚說道,『仲康你覺得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