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0章想得太多,做得太少(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8983 字 8個月前

見到了杜畿和李圓,韋端先是對著李圓深深彎腰,長揖到地,『某一時疏忽,治家不嚴!過錯皆於某身!向李賢弟賠罪了!某已杖斃了此事之仆,日後也定然不會再有類似情形……』

李圓吸了一口氣,上前扶起韋端,『此小事爾……嗯,此處也不是說話之所……』

『是,正是,請,有請!』

韋端忙不迭將兩人引到了正廳,然後分賓主落座。

雖然說離開將軍府議事廳,每個人都寫了一份自陳表,但是並不代表著這一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還有許多的後續事情。

對於在城中抓捕的這些人,驃騎的意思是要公開審理,然後依律治罪。

是的,全部都要治罪,並沒有說什麼首要和脅從之分,而是強調說了『依律』治罪,而這個『律』麼,自然就是落在了韋端的頭上。

參律院參律,不提出這個『律』的標準來,又能是何人?

之前韋端接手這個職務的時候,還是很得意,大擺筵席,洋洋乎熏熏然,可是現在都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可問題是現在人已經站在了咖啡店之中,嗯,蘿卜坑當中,麵對壓下來的規矩,即便是將自家的臉皮都抽腫了,又有什麼用?

『來人!上茶!』韋端高聲呼喚道。

『呃……』李圓聽到上茶,頓時就打了一個嗝,一副按捺不住惡心的樣子,連連擺手,『先彆上茶了……某此刻聽得此字,就……呃……呃……』

韋端頓時尷尬得要死,覺得臉皮之上又紅又燙,又辣又麻,真是覺得就已經被人狠狠的抽了正反好幾個耳光一樣。

『都退下!退下!』韋端再次向李圓賠罪之後,長長的歎息一聲,『此事……當如何啊?!』

若說個人的情感,韋端恨不得全數將城中鬨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活生生先打斷雙臂,然後一個個再砍掉腦袋,算是賠償他兒子受到的傷害。

可問題是,城中被捕的這些人當中,也是彆人的兒子。如果說韋端能夠將其中哪些真正對於他兒子韋誕行凶的人甄彆出來,然後以直報直,以血換血,倒也沒有什麼問題,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來,可是昨夜之中混亂至極,到底誰動了手,誰才是傷害韋誕的人,根本無從分辨,又談何處置?

而起即便是要依律處罰,這個『律』又從何而來?

以『叛亂』定罪?是不是會太重了?

以『違禁』定罪,是不是又太輕了?

更何況還有『有罪先請』、『親親而護』等的規定,這些又要如何衡量?若是自己定律定得不合理,然後將這些子弟全數都治罪了,雖然表麵上這些子弟的父母未必會敢說什麼,也未必敢對於驃騎齜牙咧嘴,但是一定會記恨,記恨幾年,十幾年,幾十年!

這種記恨,會落在驃騎身上,也會落在自己身上,落在韋氏家族的身上……

因為若是換成了韋端自己,他也是這樣的。

事頭之上,自然是表示,對,驃騎說的對,對,韋端也判得對,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但是翻過臉去,就記得自家的兒子侄子被驃騎,被韋端給判刑了,給迫害了,至於自己孩子有沒有做過一些什麼傷害他人的事情……

自己孩子那麼乖,那麼聰明,那麼懂事,怎麼可能會動手?動手的必然都是其他家的孩子,自己家的隻是受到了牽連而已!

隻要稍微想一想,韋端就覺得腦袋一個像是十幾個那麼大,心中又掛念著自家的兒子,又要考慮整個家族的未來,還要想著律法要依照那一條,還不想一口氣得罪那麼多的人,畢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維護起來韋氏家族聲望……

杜畿輕聲說道:『聽聞主公已經派人委任種氏參律……』

『種氏?』韋端瞪大了眼。

種邵當年死後,種劼就基本上閉門不出了,後來和譙並搞了一個什麼讖緯宮,算是初步重新進入朝堂,結果現在……

杜畿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委任為參律院輔編……』

韋端吸了一口涼氣,身軀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種邵年輕時就有名氣,在中平末年,就已經是擔任諫議大夫,對於朝廷律法之類的自然是熟悉無比。種劼自然得傳家學,對於律法之事也不見得比韋端差多少。

斐潛的意思似乎已經通過這一個任命躍然而出,若是韋端不敢做,或是不願意做,自然就有人頂替他來做!

韋端不由得苦笑出聲,眼中也是隱隱有些淚花,『某何錯之有?做錯何事?竟是落得此番場麵?』

李圓嘿然有聲,然後不客氣的說道:『韋兄,不是做錯,而是沒做!』

韋端頓時將眼眶內的眼淚收了起來,『二位之意……』

杜畿皺眉說道:『韋兄,莫再試探了……事到如今,當有所為……』

韋端頓時就啞然無語,許久之後才拱拱手說道,『為兄錯了。主公此舉,乃欲分化吾等,為兄實在是……』

韋端其實已經明白了驃騎將軍斐潛在這一次事件當中的用意,就像是驃騎常用的策略一樣,似乎都擺在明麵上,可是就是棘手無比!

其實那一句『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已經是講得非常直白了。斐潛明明已經知道了會有人鬨事,可是就是等著鬨將起來,然後才一網打儘,甚至不惜冒著長安損毀的風險,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落到坑裡,而這些坑中之人,就被迫要開始相互殘殺……

甚至連究竟應該用什麼方法,其實都通過龐統的行為告訴了韋端等人。

隻不過韋端之前還多少有些期盼,希冀著他依舊能夠籠絡關中三輔的士族大戶大姓,來充當一個所謂關中士族『代言人』的身份,有更多的籌碼,從而獲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現在一來,基本上全數成為了泡影。

因為傷害和仇恨。即便是將來或許有利益會暫且放下,但是也僅僅是暫且而已,就像是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一樣。

韋端心中有恨麼?

有,自家兒子成了殘廢,即便是暫時忘卻了,隻要一到家中,又如何不想,如何不恨?然後其他人家的孩子受到了嚴懲,即便是『依律』治罪,就都會通情達理心甘情願的接受麼?

醉仙樓燒起來的那一把火,不僅是燒了醉仙樓,而且也是燒掉了關中三輔河東山西的許多士族子弟『朋黨』的基礎啊!

從此之後……

『早知道……』

韋端長長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便是如此……』韋端咬著牙,就像是野獸在陰影中咆哮著,『既是不得不為之,便要做得漂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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