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表情變幻莫測,『我軍斥候,在曹軍大營背後,發現了驃騎三色旗……』
雖然周瑜的聲音很輕,但是聽在程普的耳朵之中,卻像是悶雷,一般震得程普一時之間都有些站不穩,『這,這怎麼可能?!』
周瑜默然良久,才緩緩的說道:『某也認為不可能……隻不過……除了旗幟之外,還有鎧甲樣式……此外還有大量備用戰馬……若不是驃騎,難道是曹軍不成?』
全天下都知道,戰馬大多數都在斐潛手中捏著,也就隻有斐潛可以擁有大量飼養出來的戰馬進行揮霍,其餘的不管是曹操還是孫權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顧著戰馬,比一般人的待遇都要高,哪裡有可能有一隻不大的部隊,卻擁有大量的備用戰馬的?
何況這些江東斥候都是精銳老手,家小什麼的也都是在江東,忠誠度上絕對是沒有什麼問題,不可能為了逃避責任就虛報什麼情報,更不可能被曹軍收買故意散布什麼假消息……
再說了,如果真的是斥候偷懶,上報一個一切正常,就像是後世出故障的電梯裡麵寫的那一排字一樣,不就是更簡單麼?
程普捏了捏自己的腦袋,覺得腦殼裡麵嗡嗡作響,『都督,這可開不得玩笑……』
『某寧願是個玩笑!』周瑜說道。
軍國大事,誰會當成玩笑?
程普也知道這個道理,隻不過這個事情太過於驚駭了,以至於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若是真的驃騎人馬出現在曹軍之後,而曹軍居然毫無動靜,那麼便隻有一個結論,斐潛和曹操,是不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明顯不可能的結論,卻成了當下似乎唯一的結論……
程普遲疑著:『都督,要不,再派人徹查一番?』
光影之下,周瑜的臉,似乎有些暗色浮動,『是要好好查一查……』
……(`皿′)ヽ(`Д′)?……
一山有四季,百裡不同天。
巫山便是大概如此了,因大巴山、巫山、七曜山三大山脈交彙於巫縣境內,使得此處成為了天然的險要之地,正所謂『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秋日的長江水比春夏之時明顯平緩了不少,但是在巫縣這裡,尤其是巫峽之處,依舊是驚險無比,水流湍急……
正是因為如此,在巫縣駐守的荊州兵,天長日久之下,不免有些懈怠,尤其是在知曉了荊州變動了之後,更是無心值守,畢竟前途未卜,誰也說不清究竟未來會怎樣,所以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過一天算一天。
巫峽之中,便有一個哨卡,而哨卡領兵之人,是叫做王生的一個小隊率。
這個王生的小軍官,原本是隴右出身,當年西羌作亂的時候南逃到了荊州,既不是劉表的敵襲,也跟荊州土著混不到一處,然後仗著多少有些武力,便混了一個小隊率的職位,能力麼,平平庸庸,所以也沒有什麼好位置,便是到了這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來。
如今曹軍進攻荊北,江東入侵荊南,而在荊州西部的這個小小的縣城之中,縣令縣尉都是愁眉不展,而像是王生這樣的家夥,自然也擠不進縣令縣尉的心腹圈子當中,給趕到了距離縣城十餘裡的這個巫峽哨卡,作為外圍的警戒。
說是隊率,但是實際上有二十四個人,馬什麼的自然不用想,長弓也隻有五張,箭矢不到百數,長槍倒是有二十來根,還有些戰刀什麼的,若是不計較有些生鏽的話,基本也還能用,至於鐵鎧麼,一副都沒有,即便是隊率王雙,也隻不過穿了個舊皮甲,簡直就是簡配當中的青春版,寒酸到了極點。
荊州的補給,老早就斷了,所以巫縣送到這裡的補給自然也就沒了。一切的供應,都需要自己去準備,這也是王生最為頭疼的地方,身為隊率,軍餉麼,自己是扒拉不來的,但是總歸是是要搞些吃喝之物,即便是旁人不吃的,自己也是要吃的……
之前這裡就沒有什麼百姓,後來劉備打這兒經過之後,又拉走了一些,使得周邊荒涼無比。這些日子,王生就帶著兄弟在幾處無主荒田之內折騰,多少撈些東西填肚子,人總是要活下去,不是麼?
哨卡是設立在巫峽山腰上的一個茅棚。茅棚當中有個火塘,不知道是乾柴都燒完了,還是柴火受潮了,火頭不旺煙氣卻是十足,若不是這麼茅棚本身就是四處透風,怕不是活活熏死……
即便是如此,躺在茅棚之中蓋著草被的人依舊是時不時被煙熏得咳嗽起來。不過說來也是可憐,這些家夥寧願被嗆得咳嗽,也不願意動,倒不是因為懶惰,而是這外出砍新柴火,畢竟是個體力活,可是成天沒口飽飯吃,人都餓的頭昏眼花的,誰還有心思去砍什麼乾柴?
王生躺在茅棚之中較高的一塊地方,也算是比較乾爽的一塊區域,翻來覆去的,便是心中煩躁,又被煙火嗆得連連咳嗽,最後有些忍無可忍的翻身坐起,『都是死人啊?將這濕柴換了去!再找些乾柴來,白天用不上,晚上也是要用!』
『我說,隊率啊,忍忍罷,這晌午喝的一碗稀粥,不能動啊,一動就化成水了都……濕柴就濕柴罷,烤烤燒燒不就乾了麼……躺下躺下,小心煙嗆著……』
『我……咳,咳咳咳……』王生剛想要說一些什麼,結果一股歪風吹來,便是煙蒙到了臉上,頓時一陣咳嗽。
茅棚裡麵各個角落裡傳來幸災樂禍的笑聲,還有人笑得直接放了個響屁,頓時一陣烏煙瘴氣……
『他娘的!』王生無奈,又想到自己當下的處境,更是覺得喪氣無比,心中煩悶,肚子內又是空空的咕嚕嚕亂叫,這虛火上冒,壓抑不住,也躺不下去,便扯了補丁打補丁的破戰袍,披在身上,也沒拿兵刃,掀開茅棚草簾子就走了出來。
山嵐有些涼寒,吹得王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荊州已經完了!
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自己因為隴西戰亂南逃到了這裡,卻沒有想到依舊逃不過戰爭的蔓延,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去,也不知道大漢將來會有怎樣的變化……
坐在山石之上,王生越像越是心胸煩悶,但是被山風這麼一吹,多少就有些涼意……
人是一個非常奇怪且複雜的結構體,一旦感覺到了涼意,尿意也就跟著來了。
王生剛剛走到了一旁樹從灌木之處,才低著腦袋從破衣袍裡撈出了家夥來,猛一抬頭,就看見灌木裡麵似乎多了一個似乎塗了些墨色的人臉!
人臉甚至還扭曲著,朝著王生擠出了一個笑容……
王生張大了嘴,喉嚨裡麵的叫聲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就隻見灌木叢中猛的竄出一名大漢,一雙手直接伸了過來,一手直接將王生的吼叫給捂了回去,另外一手則是寒芒一閃,抵在了王生的脖頸之處,激得王生一身寒毛倒立!
那大漢的聲音,比手中兵刃還要冰冷:『烽火設在何處?棚中有多少人?老實說來,可免一死!』
王生驚恐的看到,在林木灌木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大漢的身後,鬼魅一般的又冒出幾十條人影,人人臉上身上花裡胡哨的綁著些草木樹枝,但是各個都拿著精致銳利的兵刃,悄無聲息直撲茅棚而去!
『好漢,彆……投降,我投降……我叫他們都出來投降……』王生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感覺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被利刃割破了,有些火辣辣的疼,『敢問好漢尊姓大名……』
『哼哼……』那大漢冷笑了兩聲,『倒也識相……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漢驃騎麾下征蜀將軍,魏延魏文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