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遇這一聲叫得很親切,蓄著意味深長笑意的嘴唇微微上揚,上著濃妝的她看上去有種遊刃有餘的成熟。
反手將身後的門帶上,毫不避諱地走到冉禁的身邊,將自己的手機往桌上一放,屏幕正對著冉禁。
坐在椅子上的冉禁想要站起來,遲遇一隻手撐到了她的左側,將她要起身的動作打斷了。
“冉姐好癡情啊。”遲遇站在她右後方,微微彎著腰,繞過她肩膀撐著桌麵的動作,就像是把她攬到自己的懷裡,“我托朋友打聽了,這是咱們集團內部發出來的通稿。這手苦情牌倒是挺出乎意料的。”
冉禁麵無表情地看著被遲遇推到麵前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是那條離譜的新聞。
冉禁語氣冷得就像是帶著一層冰碴:“這的確是集團公關部發出去的,但不是我的意思。”
遲遇笑著,將腰彎得更低,鮮紅的唇距離冉禁小巧的耳朵也更近。
沒跟她糾纏公關部的通稿到底是不是她的意思,遲遇對她耳語:“昨天你在和我接吻的時候想到我姐姐了嗎?想到了我姐,所以才情不自禁地默認我和你熱吻……”
說到這裡,遲遇笑了:“我有點好奇,這些年你是看見我的時候想起了姐姐,還是在看見姐姐的時候想起了我?”
冉禁回頭,眉眼裡噙著一絲怒意,不禁提高了聲音道:“你在胡說什麼。”
遲遇全然不跟她急,依舊保持著從容的笑,目光正好落在貼著桌底麵的抽屜上:
“不然的話,冉姐解釋一下,藏在抽屜裡的那朵花是什麼意思。”
遲遇將抽屜打開,直接將永生花拿了出來,纖細的五指將它托到冉禁的眼前。
陽光落在白玫瑰上,脆弱而純淨。
冉禁的睫毛動了動,很快問她:“這朵花怎麼了。”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它的來曆嗎?”
冉禁昂起頭,從下巴到脖子,延伸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語氣不疾不徐:“願聞其詳。”
遲遇以為,當她拿出這朵白玫瑰的時候,一定會牽製住冉禁。
出乎意料,冉禁反而變得鎮定了。
遲遇把白玫瑰放在桌上:“我畢業典禮那年,姐姐沒來,你代替姐姐來的。這朵花是那天我送給你的。怎麼,冉姐的記性突然變得這麼不好了?”
“哦,原來這花是你送的。”冉禁指腹隨意在樹脂外壁上滑過,笑道,“你不說我早都忘了。”
遲遇沒說話。
冉禁腳下一蹬,將身子轉了回來,正麵凝視遲遇:“我一向喜歡各類化石,你應該也知道才對。昨天你用你姐姐的權限進入到我公寓的時候,看到了我掛在牆上的化石拓片了吧,那都是我這些年好不容易得到的收藏品。永生花也算是化石的一種,當年我想要製作一朵永生花當裝飾,就隨手選了這朵。”
遲遇的笑容漸漸有點僵硬。
她的確知道冉禁喜歡化石。平時冉禁為姐姐忙前忙後地工作,休閒的時間非常少,愛好更不多,收藏各種化石的確是她唯一的休閒娛樂方式。
遲遇這些日子所有的精力都圍繞在發現了冉禁情感的秘密上,完全沒想到這件事。
冉禁在回答她的問題時,說得很自在,前後自洽,還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那,”遲遇的目光轉向冉禁身後,“電腦密碼呢?你為什麼要用我的生日當密碼?”
冉禁聽完之後,失笑道:“看來你已經偷偷來過我的辦公室,悄悄試了我的電腦密碼。你會這麼做,彆人也會。無論用你姐姐的生日還是我自己的生日,都容易被人猜到。用你的生日是最保險的。”
冉禁表現得完美無缺,將遲遇所有的疑問都打了回去。
冉禁站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跟遲遇說:“那晚我看你出事,渾身都是血,的確著急壞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是你姐姐最親的親人,我也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你出了事我當然很著急。如果因為這些事情讓你有什麼誤會的話,我向你道歉。”
話已至此,顯然冉禁已經控製住了局麵。
再往下說,隻有更尷尬了。
但遲遇並沒有因此亂了方寸,琢磨了片刻,淡笑著,目光下移,落在了冉禁有點兒發白的雙唇上。
“你這張嘴,有時候很嚴,有時候又能輕易啟開。”
冉禁忽然就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昨晚那個吻實在來得太突然,讓冉禁始料未及。
遲遇見冉禁的神情未變,的確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無論內心是何等的情緒,都能夠做到麵上聲色不動。
可惜,身理反應依舊不能控製。
遲遇就等著這回冉禁還能怎麼反駁。
冉禁低垂的眼眸落在遲遇光潔的脖頸間。
她開口道:“我和你認識那年,你才十六歲。我是看著你一點點長起來的,昨晚你突然那樣對我我的確很驚訝。”
遲遇沒有表情地聽她繼續說。
冉禁抬眸,眼中有些戲謔的情緒瞬間壓進了遲遇的心底,甚至連語氣都變得輕浮:
“我說過,我是同性戀,突然被這麼漂亮的小姑子強吻,多少會有些慌亂,也會被激發出一些本能的反應。小遇,這和愛情無關,你太年輕了,也沒談過戀愛,或許還沒弄明白。硬要說的話,不過就是一時激情被點燃罷了。換作任何一個漂亮的女人這樣對我,我可能都會有同樣的反應。”
遲遇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臉色陰沉得可怕:“所以,你居然是個憑直覺行事的人?”
冉禁單手撐在桌麵上,微笑著點點頭:“有何不可?在你心裡,恐怕我比這還不堪。”
遲遇靠近她,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拉扯,否則會顯得很自作多情。
“冉姐,無論你這顆心裡裝了什麼,為了什麼來到我們遲家,又想要從遲家拿走什麼,我現在叫你一聲姐,你也曾經是我大嫂,這份情誼我都當真過。我姐姐到底是怎麼死的,這件事是不是你乾的,隻要你說出你知道的真相,我會……”遲遇頓了頓說,“我會將這件事控製在最小的輿論範圍之內。”
遲遇說完這句話,覺得有點兒心軟的意思,這對被害死的姐姐不公平。
她握住冉禁的手臂,提聲道:“如果你執迷不悟,還要繼續霸占姐姐的產業,不交出遲氏的話……我倒是有很多時間一一去找股東們,讓他們知道現在對月軌道的情況,讓他們明白繼續支持你,隻會燒光自己的錢。對月軌道我能封三個月,就能再往下封。你就算找到其他的航道,依舊是血虧。你猜猜看,董事會還會繼續站在你這邊嗎?”
冉禁見遲遇的指尖似乎在不經意的情況下,往她袖扣的縫隙裡鑽,她立即想將手腕撤回來。
遲遇跟著她往後撤的舉動,挨得更近了:“冉姐,你的秘密可真多。”
右腕是她的禁區,遲遇確認了。
冉禁徹底收起了笑容:“就像之前在你姐姐的靈堂跟你大伯他們說的一樣,集團內外的事現在除了我,沒有人能撐得起來。就算交給你也一樣。小遇,你了解遲氏集團嗎?了解怎麼運作這麼龐大的集團公司嗎?你根本不懂,遲氏到了你的手裡,隻會迅速衰敗。”
遲遇眼皮在不自覺地顫抖:“無論是姐姐還是姐姐的心血,對你而言不過是工具罷了,用來滿足你這顆肮臟的心的所有**!”
冉禁聽她這番控訴,心已經不那麼痛了。
遲遇在離開之前對她說:“既然你不退,那隻有魚死網破這一條路。”
冉禁站在辦公桌前,倦了:“小遇,你姐姐的心血我會交給你的。”
遲遇一頓。
“但不是現在。”
遲遇“哈”了一聲,說:“不愧是當過演員的人,你就是用這精湛的演技欺騙我姐這麼多年的,是麼?”
說完之後,遲遇將辦公室的門“砰”地一下關上了。
遲遇走了,辦公室裡安靜了下來,但她的聲音還殘留在冉禁的腦海裡,嗡嗡作響。
獨自一人,她終於鬆懈下來,坐回椅子上。
無論剛才發生了什麼樣的腥風血雨,這朵被遲遇推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的白玫瑰,依舊兀自寧靜、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