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牙齒都快咬碎了,但即便內心多有不甘,她最終還是對顏鈺低下了自己那顆高傲的頭顱,“神女聖心救下吾女,冒犯之處請您原諒。”
“又說些文縐縐的話。”殷北卿正要表達不滿,顏鈺搶先一步說話。
“希望您彆再動這些歪心思了。”她抬手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疊好的紙,遞過去,“還有,麻煩您儘快把我師父放出來。”
她沒忘記,現在藺鶴歸還被壓在書房做抵押。
“林絡。”楊佩點人名字。
“是。”
林絡複雜地看了顏鈺一眼,拿起佩劍,轉身離開。
“拿著。”見楊佩沒反應,顏鈺又把遞東西的手舉高了些,“這是針灸的穴位圖,讓你的人每月給大公主針灸一次,還有,她的複建一天也不能停。”
“你……”楊佩咬唇看她。
“彆誤會,我隻是對我的病人負責,並沒有要原諒你的意思。”顏鈺站起身,垂眼看她,“我設想中的金國,也沒有你這麼一位女皇。”
兩人走後,楊佩跪坐在一地廢墟中久久不能動彈。
她把臉埋進臂彎,將通紅的雙眼遮擋,捏住那張穴位單的手用力到不住顫抖。
然而誰也沒注意到,偏門處,一位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女孩,正慌亂地捧著盒子離開。
盒子上印著金國國徽的圖案,盒身使用桐元木製造,是隻有國寶那樣等級的物品才能夠使用上的貴重容器。
“還好,不算太遲。”
……
出門時,天已經暗了。
殷北卿默不作聲地拉著顏鈺的手往前走,要不是主城對靈法的使用有一堆破破爛爛的規定,她現在早一手把人抱起來飛回去了。
“你不開心?”顏鈺察覺到她情緒不高。
“嗯。”
“怎麼了。”顏鈺快走兩步,到和她可以並肩走的水平線,這樣偏頭才能看見她的臉,“打得還不夠痛快?”
這次可就差把皇宮炸了好嗎。
殷北卿目視前方,繃緊的下巴線條使她表情看上去有幾分冷硬。
“你早就知道她是那樣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出手救她女兒。”
這個問題……還真是複雜。
“或許在你們看來很難理解,但是在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就算是死/刑/犯也有接受治療的權利。”顏鈺放柔了嗓音,好讓自己的解釋更容易入耳,“況且楊佩是楊佩,楊璟是楊璟,她們是兩個人,今天躺在那的不管是誰,隻要我有能力都會出手救的。”
殷北卿停下腳步,轉頭看她,“那如果今天生病是楊佩,你也要救嗎。”
“這要看情況,如果她都已經把刀子舉到我麵前了,我還心慈手軟地想這想那,那不是本末倒置嗎。”顏鈺失笑。
殷北卿臉色緩和幾分,“算你還沒傻透。”
“放心,該下手的時候,我不會手軟的。”
殷北卿估計是從這句話裡想到了什麼,輕嗬一聲,“是啊,當初拿著發釵往我脖子上懟的時候,可比今天硬氣多了。”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拿這事出來說。”
“那當然是因為神女您給我留下的印象過於深刻。”殷北卿斜眼看她,加重了字音,一字一句說,“永生難忘。”
“……”又開始了,陰陽怪氣。
顏鈺無言望天,而天空正好在此時降下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臉頰,她眉頭皺了一下,抬手去把它擦掉,但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更多的雨水連續不斷地落下。
“下雨了。”她喃喃自語。
或許是烏雲壓得太低,顏鈺總覺得心頭有幾分不安的情緒。
她們身旁,兩名牽著手的女生一起跑過,“怎麼這麼快就日落了,快些回家!”
顏鈺疑惑,什麼時候主城的人民也會害怕黑夜,她記得原書提起過,這裡的娛樂業尤其發達,晚上可比白天熱鬨多了。
“真的是,最近藍月怎麼來得這麼頻繁啊,上個月才剛來過一次吧。”稍矮一些的那位女生抱怨道,“我提前一個月買好的淩芪大人的音樂會門票,錢都打水漂了!這可是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呢!”
捕捉到知道的名字,顏鈺抬頭朝她們看去。
察覺到顏鈺的目光,兩人好心向她提醒,“姑娘你們也快些回家吧,預告貼示說今天的藍月比之前那次要強多了,出沒的惡靈數量和等級都和過去不能比,千萬要重視,紅閣的大人們可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加強巡邏了呢。”
貼示?
說起來她今天進了主城之後就沒出過門,那理所當然地也就沒看見過什麼貼示了。
“謝謝,我們這就回去。”顏鈺點頭想兩人道謝。
說完,她主動重新拉起殷北卿的手,加快腳步往回走。
雨天,藍月,她沒想到這種罕見的組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來了第二次。
她想起上回在琅迭穀後山看見過的殷北卿的模樣,心下一沉,握住她手的力氣不由自主加重。
因為血契的關係,在有身體接觸時,她們雙方對對方的情緒感知會更加敏感。
就如此時的顏鈺,她便從殷北卿身上感應到了來源不明的壓抑和悲傷。
或許是她察覺得太慢了,應該一開始發覺殷北卿心情不好就要往這上麵想。
道路的前方,顏鈺看見晚霞的顏色逐漸從橙紅變作青藍,天已經暗得隻剩勉強看得清路的光線。
這次的藍月的確來勢洶洶,像是有人突然在這座城展開了結界,幾乎沒有多少過渡的時間,就從白天變作了黑夜。
黑暗真正降臨前,顏鈺快速抬手捂住了殷北卿的眼睛,阻止她看見那輪湛藍的月亮升起的瞬間。
“殷北卿,你哪也彆看,就看著我。”
手心泛過酥麻,像是一把小刷子輕輕在上麵掃過,被捂住眼睛的人什麼也沒說,卻還是乖乖點了頭。
“不過,不是這個。”她沒明說“這個”到底指得是什麼,顏鈺卻秒懂過來。